第二天凌晨，寧帆父親終于睜開了眼睛。在場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氣。瞿守恒悄悄交代朱有富和護士長，等老爺子病情穩定后把他轉到干部病房去，醫療費的問題不用他們操心，到時自然會解決的。要給下邊的護士還有藥房的人一一打好招呼，特事特辦，絕不能再向家屬催款！

        寧帆在縣上的住房已轉賣給他人了。程海平和鄭江一商量，又征得寧帆的同意，便叫符倩倩在清源賓館安排一個套間讓寧帆及親屬們住進去。醫院這邊留下兩個人，大家輪流看護就可以了。

        由于康濯出國考察還沒有回來，程海平第二天上班后，向暫時主持縣委工作的董雪吟和縣委副書記馬鳴匯報了這一情況。

        很快，縣四大家班子的領導及一些縣級部門、企事業單位負責人陸續來到醫院的內科住院樓探望。一時間，六樓走廊和610干部病房里人來人往，各式鮮花、花籃及營養品、水果堆放得琳瑯滿目。

        市委杜建杰書記得知后，也打來電話表示關切和問候，并委托市委秘書長何有悟前來探望。寧帆提出還要請幾天假，說：“老爸病成這樣，我實在太內疚了。我得再陪陪，不然無法安心哪！辦公室的工作我已經做好安排了。”

        何有悟道：“好的，好的，百善孝為先嘛。我們既為人子，理當在老人身邊盡盡孝道哇！最近人事局發文要求落實好職工工休假的問題，還說領導干部要帶頭休假。嗬嗬，你我的工齡都過20年了，工休假加上中間的雙休日，每年都能休上將近一個月哩！這次你就把工休假休完，好好陪陪老人家。”

        寧帆自走上領導崗位以來，很難得請一天事假，連法定的節假日也常常搭了進去。他對何有悟道：“用不了這么久的，最多一個星期我就回單位，到時叫愛人過來頂替我一下。”

        “你還是放不下工作的事。”何有悟望著寧帆，“你呀，跟我一樣，天生忙碌的命。唉，工休假，工休假，想起倒是安逸，哪里抽得出空時間來嘛？我是只能打打精神牙祭嘍！”

        寧帆的父親轉危為安后，很快又恢復了進食，但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生活全靠親人護理。寧帆起初還有把父親轉往省上醫院救治的打算，后來瞿守恒請來了省醫院的教授會診，確認寧帆父親脫離了生命危險，下一步主要是進行康復治療，時間也會延續得很久。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按照父親本人的心愿，或者從親人照料方便的角度考慮，都以留在清源為宜。盡管縣上的醫療條件差些，但這里醫生護士的服務態度常常比省市醫院的要好。現在知道病人是市上領導的親屬，無疑會更熱情、周到了。

        照顧病人本是一件勞心勞力的苦事，何況照顧的是半身不遂的偏癱病人。寧帆不顧大哥他們的好意相勸，堅持要親自參與夜間輪流值守。兩天下來，就累得有些吃不消了，食欲大減，渾身沒勁，走路也軟綿綿的。

        大哥看在眼里，道：“你不是做力氣活的人，哪能跟我們一樣耗神費力哇？你看這樣好不好，白天你來看一下，晚上就不要過來了。放心，老漢兒這邊有我們吶！再說了，每天晚上都有人去賓館找你。人家要說公事，你不在咋個得行嘛？”

        寧帆聽從了大哥的意見。他也感覺體力確實不如大哥他們，硬撐下去非累垮不可。于是，寧帆晚上的時間基本都留在了賓館里。隨時打電話過去，詢問醫院那邊父親的情況。

        寧帆的住處常常有人造訪。他們一般都是有事相求，帶著明確的目的、當然也帶著禮物禮金而來。

        寧帆不勝其煩，有次對程海平和鄭江感慨：“你們才是真正關心我父親的病情啊！這是啥時候，他們還來找我跑官、跑票、跑工程啥的，硬是沒得名堂！”

        鄭江道：“人家可不是瞎跑，看準您大權在握嘛！”

        “哪有啥大權啊？我其實就是給市委領導跑腿而已，最不想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找我算是找錯了對象。”寧帆說，“他們應該去找江大橋。人家可是當了好幾個市的市長呢！”

        “江大橋？”程海平和鄭江都迷惑不解。

        “你們聽哈：有南京市長江大橋、武漢市長江大橋、九江市長江大橋、蕪湖市長江大橋、銅陵市長江大橋……”寧帆故意把“市”、“長”兩個字連在一起說，成了“市長”，“長”的讀音也相應變了，“反正長江上多少市有長江大橋，他就當了幾個市的市長。哈哈！”

        大家都回過了神，不由大笑起來。寧帆又說：“我爸雖然現在行走還有些不便，但康復得算是很不錯了。過幾天就準備出院，接回老家慢慢調養治療。這段時間，兄弟們跑上跑下的辛苦了。今晚我做東，請大家吃個飯，也是當哥的答謝你們。”

        “那咋行？”鄭江叫道，“回到清源，你是客人，又是上級領導，于公于私都不該你請我們。還是我來吧，賓館那邊說一聲就安排了。”

        “那樣我更過意不去。”寧帆擺擺手，“對了，倩倩一直不肯收我住宿吃飯的錢，咋個要得嘛？賓館是靠經營盈利的企業，又不是搞慈善的福利院。你回去跟倩倩說，到時我一塊兒結帳哈！”

        鄭江還要說什么，程海平拍了他一下：“秘書長說的有道理。不過，這帳還是我來結。晚上吃飯我來安排，你們就別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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