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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圓二章二龍山應生死盟 濟州府限捕公文


  魯智深、楊志兩個俱都做過大宋軍官,也知管治一方,卻是法度要緊,但卻不甚通解如何管治山寨,雖兩個都坐了寨主之位,但卻心甚無底。兩個見三娘代為號令,寨中大小頭領俱都領拔差事,教下法度來管治,事無巨細都無參差,頓覺大喜。

  諸事定后,寨中大吹大擂大擺筵席慶賀了一夜,三娘又教魯智深、楊志赍發金銀厚賞,以收人心,上下俱都歡喜。吃了一夜酒后,都在山寨歇息了。

  翌日,三娘依舊早起練武,隨后稍作梳洗,喚兩個小嘍啰到山下買了兩條黃狗來,到得午時煮了一大鍋香肉來,那香氣直透大殿。

  魯智深在堂后聞得香味,大喜之下頓時拉了楊志道:“楊制使,且隨灑家去吃香肉,扈官人烹制的香肉,人間一絕。”兩個來到殿上,果見三娘煮了一大鍋香肉在那里,見兩個來時,笑道:“魯大師、楊制使,剛好肉熟。”

  當下三個圍坐爐邊吃起香肉來,楊志贊道:“果真是好香肉。”魯智深道:“上次瓦罐寺吃這香肉,配著官人自釀的那透瓶香,滋味方才是絕對。只可惜眼下有肉,卻無那好酒。”

  三娘笑嘻嘻的取出一個牛皮水囊道:“那透瓶香好酒隨身帶了一壺。”魯智深大喜,接過拔了塞口,仰頭便是大大喝了一口。楊志聞得那酒香氣,亦是口唇大動,魯智深喝了幾大口方才交給楊志,也喝了幾大口,楊志大呼暢快道:“這酒果真好生有力氣。”

  三娘笑道:“魯大師,楊制使,實不相瞞,這透瓶香在華州已是能大量釀制,每月能得千壇美酒。”當下三娘說了少華山、史家莊替天行道、劫富濟貧之事,又說了與桃花山、柴家莊結盟之事。

  魯智深聽了后一拍大腿道:“扈官人,原來你方是少華山、史家莊兩處共主,以官人身份能做得如此,真個兒令人欽佩。”楊志道:“魯大師,灑家有個計較,我兩個雖然落草,但早晚也不愿干那打家劫舍、殺害良民之事,聽扈官人說那替天行道、劫富濟貧之事,便覺著俺們這二龍山便也該像桃花山、柴家莊那般,與少華山、史家莊結生死盟約,早晚山寨也學少華山那般,方得興旺,也算做下一番功業來。”

  魯智深笑道:“灑家正有此意,不知扈大寨主,可愿結納否?”三娘笑道:“求之不得。”當下三個便在殿上燒了黃紙,立了約盟,二龍山也入了盟來。

  立了約盟后,三個都是大喜,坐下又吃酒肉慶賀,三娘道:“魯大師,楊制使,結盟之后,還有一趟買賣,這美酒透瓶香在京東西路一帶的販售之權便可全部交托二龍山。”魯智深與楊志都是大喜,楊志道:“如此又多一條財源。”魯智深摸著光頭笑道:“早晚便有美酒喝了。”當下三個商定了在京東西路透瓶香美酒質價,又將分紅利定下,得利便是五五對分,兩家各得一半。

  在二龍山住了兩日,三娘修書一封教人送往少華山去,請朱武派人來幫扶二龍山,教管治之法來。一切安排定后,三娘與曹正等人拜別魯智深與楊志兩個,兩人苦留不住,只得送下山來,一直送到曹正酒店里,又吃頓酒肉后,方才依依惜別。曹正自在二龍山腳繼續開店,以作耳目。

  三娘別了魯智深、楊志與曹正后,徑投晁蓋莊上而來。走了一日,又路過黃泥崗時,都聽左近人說崗上死了十余名客商,只見一二百做公的都在左近盤查。三娘衣飾華貴,又是獨自一人,因此盤問幾句也就瞞過,也不敢逗留太久,只顧低頭趕路,卻不想竟在安樂村口見到了晁蓋。

  三娘不禁心頭大怒,上前拉著晁蓋便走,邊走邊低聲怒道:“左近這許多做公的,只在此作甚?”晁蓋反手拉住三娘玉手邊走邊道:“放心不下你,只在此地專等。”三娘愣了一愣道:“我自有脫身之法,要你擔心?”晁蓋道:“晁某從未扔下兄弟不顧,何況你還是個女子?”

  三娘大怒,甩脫晁蓋后,回頭只道:“要你管我!”說罷當先便走,晁蓋不明所以,只得在后面苦追。晁蓋不及三娘腳快,一路趕得甚是辛苦。

  三娘腳程不慢,晁蓋趕得辛苦,兩個三四日便回到莊內,前后去了共七日上下。到了莊上,吳用、公孫勝、劉唐出來接住,都是歡喜,三娘見了一眾兄弟,又見晁蓋這幾日趕得苦了,方才消了那口氣,眾兄弟迎入莊內,大擺筵席慶賀。

  席間晁蓋問起三娘所辦的首尾事來,三娘將殺人滅口之事說了,又說起跟隨楊志一路,幫他與魯智深奪了二龍山落草。聽完后,眾人都是擊節贊嘆,惟獨晁蓋揪然不樂道:“扈官人,在安樂村等候時,聽聞黃泥崗殺翻一十四人,初時我還納悶,不知是誰下的手,不想是你做的。想那一十四個虞侯、軍健人等,都屬無辜之人,我等已然取了財帛,為何還要屠害性命?須知大蟲不吃伏肉,殺那些個無力反抗之人,并非好漢所為。”

  扈三娘哼了一聲道:“那些人平日都是為虎作倀之輩,皆死有余辜。我殺他們滅口正是為了斬斷首尾,終不能為一點婦人之仁,將眾兄弟性命懸于半空。那日你們都與那些人照過面,不殺了,早晚畫影出來緝拿。”

  吳用道:“扈官人說的是,周全他幾個性命時,反將我等性命斷送。”公孫勝也道:“保正,如今那一十四人都已被滅口,楊志又去落草,官府無從追查,我等方得安穩。”眾人都勸了一回后,晁蓋也有心周全兄弟,方才忍氣揭過。

  三娘又問起三阮與白勝來,吳用道:“等了數日不見官人轉來,便將金珠寶貝分了十份,給了四人四份,一份散給左近貧人,其余每人一份。官人那份,公孫先生暫管。”

  三娘皺眉道:“財帛分了,可曾囑咐言語?”吳用道:“不曾囑咐。”三娘頓足道:“但不囑咐時,三阮尚好,他們那處偏遠,白勝那邊便在黃泥崗左近,若大手大腳使錢看時,早晚被做公的看出端倪來!”

  晁蓋忙替吳用說話:“只怕無這等巧事。”三娘冷哼道:“當年我劫那生辰綱時,都藏了半載方才取用,這般方能避過耳目。如今這般做來,我那殺人滅口也枉費了!不聽我言語,早晚案子發作!”當下起身憤然離席,晁蓋、吳用在那里面面相覷,一場歡宴卻不歡而散。

  散了筵席后,晁蓋帶了吳用來三娘屋尋她說話,卻見三娘正在打栓包裹,晁蓋急道:“官人卻又置氣。”三娘瞪了一眼道:“不聽我言語時,早早散伙便好。”

  晁蓋又忍一回,只得賠禮道:“官人息怒,此事是晁某未曾交代仔細,做得岔了。適才也問了教授,只因劫了那許多財帛回來,眾兄弟都看著眼熱,整日來問,晁某與官人都不在,教授與眾兄弟商議后,便先行分了。”吳用也賠禮道:“官人,此事不怪保正,是小生計較得淺了。”

  三娘見他兩個爭相認錯,嘆口氣道:“我也知道財帛在手,但不分時,眾兄弟都眼望著。分也就分了,但須得囑咐仔細,使錢時切勿大手大腳,否則早晚漏餡。罷了,此時再說也于事無補,保正還是先差人打探消息為好。教莊內早晚準備,若案子發作,方才好盡早脫身。”晁蓋與吳用兩個應了,安排人自去準備。

  卻說那押生辰綱老都管、虞侯并十個廂軍被殺死在黃泥崗上,到得傍晚時被過山獵戶發現,火急到縣里首告。縣官聽得出了偌大人命官司,不敢怠慢,隨即取了獵戶口詞,疊了一宗案。便喚當地方都頭、仵作,并地廂、里正、獵戶一干人等,來到黃泥崗,上到崗來,取一眾尸首登場檢驗了。

  從老都管尸身上取出書信、腰牌若干,看了方知是大名府押送生辰綱的。眾人回稟縣官后,那縣官不敢怠慢,急忙差人往濟州府衙、大名府、東京蔡太師三處送信細報。只是當場無一活口,也不知何人所為,也不知有多少人下手,便是一派無頭公案。

  直說縣里幾個差拔趕到北京報信,到的梁中書府,直至廳前,齊齊都拜翻在地下告罪,將一十四個押送生辰綱之人俱都身死,一應金珠寶貝遭人劫了之事說了。梁中書聽了大驚,問道:“府中派出一十五人,尚有個好武藝的青面獸楊志在,何以都被殺了?”來人問了青面獸容貌后報說:“只得一十四具尸首,內里并無此等樣人。”

  梁中書聽了大怒,罵道:“這賊配軍!定是見財起意,伙同他人劫財殺人,這廝便是犯罪的囚徒,我一力抬舉他成人,怎敢做這等不仁忘恩的事!我若拿住他時,碎尸萬段!”隨即便喚書吏,寫了文書,當時差人星夜來濟州投下;又寫一封家書,著人也連夜上東京,報與太師知道。

  且不說差人去濟州下公文,只說著人上東京來到太師府報知。見了太師,呈上書札。蔡太師看了,大驚道:“這班賊人,甚是膽大!四年前將我女婿送來的禮物,打劫了去,也是一般的沒有活口,做個無頭公案,至今未獲;今年又來無禮,如何干罷!”隨即押了一紙公文,著一個府干,親自赍了,星夜望濟州來,著落府尹,立等捉拿這伙賊人,便要回報。

  且說濟州府尹自從受了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書札付,只因沒有活口,不得要領,每日理論不下。正憂悶間,只見門吏報道:“東京太師府里,差府干現到廳前,有緊急公文,要見相公。”

  府尹聽得,大驚道:“多管是生辰綱的事!”慌忙升廳,來與府干相見了,說道:“這件事,下官已受了梁府虞候的狀子,已經差緝捕的人,跟捉賊人,未見蹤跡。前日留守司又差人行札付到來,又經著仰尉司并緝捕觀察,杖限跟捉,未曾得獲。若有些動靜消息,下官親到相府回話。”

  府干道:“小人是太師府里心腹人。今奉太師鈞旨,特差來這里要這一干人。臨行時,太師親自分付,教小人到本府,只就州衙里宿歇,立等相公,要拿在逃軍官楊志并各賊正身。限在十日捉拿完備,差人解赴東京。若十日不獲得這件公事時,怕不先來請相公去沙門島走一遭。小人也難回太師府里去,性命亦不知如何。相公不信,請看太師府里行來的鈞帖。”

  府尹看罷大驚,隨即便喚緝捕人等。只見階下一人聲喏,立在簾前,太守道:“你是甚人?”那人稟道:“小人是三都緝捕使臣何濤。”太守道:“前日黃泥岡上打劫了去的生辰綱,是你該管么?”

  何濤答道:“稟復相公:何濤自從領了這件公事,晝夜無眠,差下本管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黃泥岡上往來緝捕、探問消息;只因這伙賊人心狠手辣,沒有活口,更無口詞,都不知下手賊人形狀,無從緝捕。雖是累經杖責,到今未見蹤跡。非是何濤怠慢官府,實出于無奈。”

  府尹喝道:“胡說!‘上不緊則下慢’。我自進士出身,歷任到這一郡諸侯,非同容易!今日東京太師府,差一干辦,來到這里,領太師臺旨:限十日內,須要捕獲各賊正身,完備解京。若還違了限次,我非止罷官,必陷我投沙門島走一遭。你是個緝捕使臣,倒不用心,以致禍及于我。先把你這廝迭配遠惡軍州,雁飛不到去處!”

  便喚過文筆匠來,去何濤臉上刺下“迭配……州”字樣,空著甚處州名,發落道:“何濤,你若獲不得賊人,重罪決不饒恕!”正是:臉皮打稿太乖張,自要平安人受殃。賤面可無煩作計,本心也合細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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