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五章陸謙酒店賄端公 三娘繡床殺衙內
卻說兩個開封府防送公人董超、薛霸,二人領了公文,押送林沖出開封府來,只見眾鄰舍并林沖的丈人張教頭都在府前接著,同林沖兩個公人到州橋下酒店里坐定。林沖道:“多得孫孔目維持,這棒不毒,因此走動得。”張教頭叫酒保安排案酒果子,另安排一席,好酒好肉管待兩個公人。酒至數杯,只見張教頭將出銀兩,赍發他兩個防送公人,求個方便與林沖說幾句,兩個公人受了銀兩自然允準。
張教頭執林沖手到酒店角落坐了,兩個公人自有人勸酒,也不來聽兩個說話。林嘆口氣對丈人說道:“泰山在上,年災月厄,林沖也不知惡了太尉何處,吃了一場屈官司。”
張教頭低聲道:“賢婿請看令師妹手書在此。”當下將出一張玉箋與林沖看了,林沖看完后方才明白,那日調戲的人乃是高衙內,三娘讓林娘子先走,獨自一個留下應對,方才打了衙內。后來被陸謙看出破綻來,又獻毒計構陷林沖,方才有此禍事。
看完后,林沖猶自發蒙,張教頭嘆口氣道:“那高衙內以賢婿性命為脅,威逼這頭親事,三娘義氣,自己只身入質太尉府,方才換得賢婿免了死罪,刺配軍州,如今卻是安危尚不知啊。”
林沖怒眼圓睜道:“我只道是我平素惡了太尉,卻沒想到卻是那花花太歲干下的惡事!泰山,林沖死不足惜,豈能讓師妹女流之輩將身子來救林沖?我且回開封府擊鼓,自認了那行刺之事,早晚一死了事,泰山請去太尉府將師妹接回,教那些卑鄙小人無從相挾!”
張教頭急道:“且小聲些,三娘知道你義氣深重,就怕你沖動誤事,因此教我在這里將言語告訴你來。三娘教你先安心去滄州,她自有保全清白、全身而退之法,還能順道收拾了陸謙那小人。我女兒也做了準備,先投他處安身,早晚能教你夫妻完聚。你若再回開封府去鬧,便是壞了三娘一番心血。”
林沖半晌無語,隨后才嘆道:“虧我一個昂藏七尺漢,卻要師妹周全,這口惡氣萬難消,若師妹有個好歹時,林沖但教性命不在,也要那高氏父子填命!”
張教頭道:“三娘雖是女子,但遇上此等大事絲毫不亂,上下左右皆算得明白。三娘已經說了,她久歷江湖,什么坑蒙拐騙的手段都見過,又自懂藥理,便是再有下三濫手段也不懼,雖在虎口卻定能安然脫身。你但放心去,不要掛念。如有便人,千萬頻頻寄些書信來。”說完,林沖起身謝了,拜辭泰山并眾鄰舍,背了包裹,隨著公人去了。張教頭同鄰舍取路回家,不在話下。
且說兩個防送公人把林沖帶來使臣房里,寄了監,董超、薛霸各自回家收拾行李。只說董超正在家里拴束包裹,只見巷口酒店里酒保來說道:“董端公,一位官人在小人店中請說話。”董超道:“是誰?”酒保道:“小人不認的,只叫請端公便來。”原來宋時的公人,都稱呼端公。
當時董超便和酒保徑到店中閣兒內看時,見坐著一個人,頭戴頂萬字頭巾,身穿領皂紗背子,下面皂靴凈襪。見了董超,慌忙作揖道:“端公請坐。”董超道:“小人自來不曾拜識尊顏,不知呼喚有何使令?”那人道:“請坐,少間便知。”董超坐在對席,酒保一面鋪下酒盞,菜蔬、果品、按酒都搬來擺了一桌。
那人問道:“薛端公在何處住?”董超道:“只在前邊巷內。”那人喚酒保問了底腳,“與我去請將來。”酒保去了一盞茶時,只見請得薛霸到閣兒里。董超道:“這位官人請俺說話。”薛霸道:“不敢動問大人高姓?”那人又道:“少刻便知,且請飲酒。”
三人坐定,一面酒保篩酒。酒至數杯,那人去袖子里取出十兩金子,放在桌上,說道:“二位端公各收五兩,有些小事煩及。”二人道:“小人素不認得尊官,何故與我金子?”那人道:“二位莫不投滄州去?”董超道:“小人兩個奉本府差遣,監押林沖直到那里。”那人道:“既是如此,相煩二位,我是高太尉府心腹人陸虞候便是。”董超、薛霸喏喏連聲,說道:“小人何等樣人,敢共對席?”
陸謙道:“你二位也知林沖和太尉是對頭,林沖教縱師妹行兇在先,手持利刀入節堂在后,便是一口惡氣不得不出。今奉著太尉鈞旨,教將這十兩金子送與二位,望你兩個領諾,不必遠去,只就前面僻靜去處,把林沖結果了,就彼處討紙回狀,回來便了。若開封府但有話說,太尉自行分付,并不妨事。”
董超道:“卻怕使不得,開封府公文,只叫解活的去,卻不曾教結果了他。亦且本人年紀又不高大,如何作的這緣故,倘有些兜搭,恐不方便。”薛霸道:“老董,你聽我說:高太尉便叫你我死,也只得依他,莫說使這官人又送金子與俺。你不要多說,和你分了罷,落得做人情,日后也有照顧俺處。前頭有的是大松林猛惡去處,不揀怎的,與他結果了罷。”
當下薛霸收了金子,說道:“官人放心,多是五站路,少便兩程,便有分曉。”陸謙大喜道:“還是薛端公真是爽利!明日到地了時,是必揭取林沖臉上金印回來做表證,陸謙再包辦二位十兩金子相謝。專等好音,切不可相誤。”原來宋時但是犯人徒流遷徙的,都臉上刺字,怕人恨怪,只喚做打金印。三個人又吃了一會酒,陸虞候算了酒錢,三人出酒肆來,兩個辭了自行,陸謙看著兩個背影口中喃喃道:“林沖,休怪我心狠不放你。”
只說董超、薛霸將金子分受入己,送回家中,取了行李包裹,拿了水火棍,便來使臣房里取了林沖,監押上路。當日出得城來,那高衙內帶著扈三娘坐一輛馬車上,自在道邊看著林沖出了城,衙內笑嘻嘻的摟著三娘道:“娘子請看,那林沖便活生生的出了汴梁城,性命自是無憂了。”
三娘卻皺眉推開手道:“衙內,為何還要刺配如此遠惡軍州?就不能將師兄無罪開釋么?”高衙內道:“林沖是闖了節堂的罪人,父親能如此開釋已經是大度的了。”跟著那衙內涎著臉又攬住纖腰道:“若是娘子能服侍得快活時,也可發付滄州那邊,早晚教他能構回汴京來,也不是甚么難事。但若你想反悔,也不怕告訴你,我遣人快馬追上去,教兩個防送公人就地解決了林沖也是等閑事!”
扈三娘被那咸豬手摟住腰,只覺一陣雞皮疙瘩直冒,假作嗔怪的推開道:“衙內,我怎會反悔?此處人多,待回府去,沐浴更衣,熏香軟枕,美酒佳肴,布置一番后,我自當服侍衙內舒服。”高衙內心花怒放,當即便命轉回府中去。
回到太尉府后,高衙內興沖沖的教人擺布下宴席,屋內還是陸謙等一眾親隨跟著。三娘見人多道:“衙內,就你我兩個飲宴可好?否則待會兒要安寢時,也是這般多人在么?”高衙內想想也對,又想與扈三娘獨自飲宴時,又怕她那日手段,三娘卻低頭道:“衙內,我也是個恩怨分明之人,答允了衙內便不會再冒犯,再者我也擔心衙內又派人去滄州對付師兄,衙內盡管放心。”
高衙內這才安心命陸謙等人出了屋去,自與三娘在屋內吃酒取樂,其間也免不了摟摟抱抱,教高衙內吃了許多豆腐去,三娘卻都記在心頭,恨得咬牙,但還是先虛與委蛇一番。
看看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料想林沖走得遠了,三娘酒量又好,不一時便把高衙內灌醉了,聽得棒子響時,便是二更天了,三娘將高衙內提起扔到內間繡床上,隨后打開窗戶跳出屋去,翻過院墻來到后街上。只見魯智深扛了個大包在那里等候,三娘接過那大包后道:“魯大師,只有請你再辛勞一回,追上師兄,保他到滄州去,陸謙那廝心狠手辣,我這廂不管如何,他定是不會放過師兄的。”魯智深道:“休要恁的說,灑家這便趕去。”說罷魯智深便追林沖去了。
三娘打開大包,里面卻包了一個人來,這人卻是陸謙渾家蔣氏,已經被弄暈,三娘便將人扛了復回到屋內。
到了屋內后,將蔣氏與高衙內脫了個赤條條的,做一處裹了,那高衙內暈迷中但摟得一女子,還道是三娘,便纏了上去。三娘自在一邊笑嘻嘻的看著兩人在那里茍合,那蔣氏過不多時也是歡快的叫了起來。
卻說陸謙在屋外候著,初時還聽得兩個在屋內喝酒,過了片刻沒聽得動靜,躊躇了幾轉后,正要進屋看時,但聽得屋內傳來歡好之聲,便又放下心來,暗想:“衙內這番心愿總算是得償了,那林沖師妹也端的是個絕色,但衙內玩膩時,許也能賞我玩上幾日。”
但聽了一會兒,只聽屋內那婦人口中亂叫起官人來,陸謙一呆,這口音怎的如此熟稔?猛然間聽得那婦人叫:“謙郎”,陸謙如同一盆涼水澆到頭上,這不是自己渾家聲音卻是誰?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搶進屋內,點起燈,掀開床帳看時,只見衙內壓著的不是自己渾家蔣氏,卻又是誰?
陸謙大驚失色,口中暗暗叫苦時,只覺得背后一人冷笑道:“也叫你嘗嘗這般滋味如何?”陸謙回頭看時,只見竟然是扈三娘,但要開口叫時,三娘一手扼住陸謙脖子,教他叫不出聲來。
陸謙心頭暗暗叫苦,也沒料想這小娘子如此心狠手辣,又如此手段使來,真個兒是看走了眼,頓時后悔當初沒教衙內先擺布她來,此刻反著了她的道。
只聽三娘低聲笑道:“只有你會構陷人么?今日便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教你嘗嘗真正構陷的滋味!”說罷手掌斬在陸謙脖頸之上,陸謙登時便暈了過去。
隨后三娘從陸謙身上拿了一把壓衣刀,上到繡床上,那蔣氏兀自渾渾噩噩,先一掌又打暈了,跟著捂住高衙內口鼻,當胸便是一刀,可憐那高衙內一世風流,終究還是死在女子手上。
隨后三娘將兇刀放在陸謙手中,又等了片刻后,看看陸謙快醒來時,便大聲叫喚道:“來人啊,殺人了!”叫了兩聲后,三娘便開窗翻墻走了。
卻說高衙內內苑人等聽得叫喚聲,搶入屋來,卻見陸謙握著帶血的壓衣刀渾渾噩噩的站在那里,床上高衙內卻是赤條條的死在那里,床上還有一個婦人尚未醒來。眾人便一發聲喊,先將陸謙拿了,將床上婦人也捆了。
此事不一時便驚動了高太尉,但見得高衙內尸身時,高俅哎呀一聲,頓時氣得暈厥了過去,一時間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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