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三章 承景重金尋仇人 長老臨別贈偈言
卻說三娘送走史進、湯隆,轉回雁門縣城內,到了街上頭,卻見兩個漢字拿了兩份招貼,自在街上問訊,左右圍了群人。三娘心頭好奇,將頭略略一探時,只聽那兩人半生不熟的陜西口音道:“各位看仔細了,可曾見過此人,但有此人下落時,俺家主人五百貫銀錢酬謝。”
聽得有重酬,果然群情洶涌起來,三娘又探頭望時,這一望不禁嚇了一跳,原來那招貼畫影圖形上竟然畫的便是自己戎裝打扮模樣,什么人出重酬尋自己?再往前一張時,只見一旁茶寮鋪子里,坐了幾人,都是漢裝打扮,為首那人竟然便是嵬名承景!
三娘暗暗頓足,這狗皮膏藥居然追到了此處,但見承景身遭及左近,精壯漢子不下十余人,而且個個看起來都神情兇悍,料想便是承景帶來的精銳鐵鷂子護衛。如今自己落單,又見他人多勢眾,若是被他尋到便難免一番廝殺,倒不如走為上策。當下三娘低頭側身,專揀街角小路,悄悄溜回店里。
回到店中,沒了史進相伴,一時自覺空落落的,三娘想起魯智深之事來,又恐被嵬名承景那伙人尋到,便收拾了行裝,結了店錢,出得店來,便投五臺山而去。
到了五臺山文殊院,三娘在寺外看時,果然是好座大剎!但見:山門侵翠嶺芳芳,佛殿接青云浩浩。鐘樓與月窟相連,經閣共峰巒對立。香積廚通一泓泉水,眾僧寮納四面煙霞。老僧方丈斗牛邊,禪客經堂云霧里。白面猿時時獻果,將怪石敲響木魚;黃斑鹿日日銜花,向寶殿供養金佛。七層寶塔接丹霄,千古圣僧來大剎。
三娘信步向前,只見寺門緊閉,一眾香客都被幾名知客僧人攔下勸回,三娘兀自奇怪,走上前時,也被知客僧攔住道:“檀越且住,今遭廟宇內重修幾處屋宇,要謝客幾日。”
三娘卻笑道:“我是來尋訪智深大師傅的。”卻不想幾個知客僧古怪的互望一眼后,一人問道:“小官人可是姓扈?”三娘心下奇怪起來,但還是頷首道:“正是,小師傅如何知道我姓氏?”
那知客僧道:“寺中主持智真長老今早有言語交待,若是有姓扈官人來尋智深時,但教引見。”三娘暗暗心驚,這智真長老怎會知道自己今日要來,難道還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當下扈三娘便由知客僧引入,只見寺中四處狼藉一片,打壞的金剛塑像抬出殿來,受傷的僧侶、火工、老郎、直廳、轎夫隨處可見。三娘這才想來,原來是魯智深昨日酒醉回山后大鬧的那一場。
入得長老內堂,只見魯智深將個蒲團跪在那里,上首盤腿坐了個半百和尚,面目慈善,見了三娘來,起身打個問訊,三娘回了一禮,長老教個小沙彌取個圓凳教三娘坐了。三娘看那魯智深時,只見魯提轄難得的安靜跪著,也不看她一眼。
方坐定,長老便道:“小檀越此來可是為了智深?”三娘道:“昨日分別后,心中想念,今日特來相仿。”長老道:“智深三四月前已經一次大醉,鬧了僧堂,便是誤犯。昨日又大醉,打壞了金剛,坍了亭子,卷堂鬧了選佛場,他這罪業非輕;又把眾禪客打傷了。我這里出家,是個清凈去處,他這等做,甚是不好。適才已經與他一封書,投東京一個去處安身。小檀越與智深頗有淵源,若是要上東京時,不妨與他一同前往。”
三娘微微側頭道:“老師父,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長老莞爾一笑不答,只是道:“小檀越前來,便是有緣。早年間有一得道方士到我這里,寄頓一副兵刃在此,教與有緣人。小檀越便是那有緣之人,今日便贈與小檀越。”當下便命兩個小沙彌自靜室內取來一副兵刃。
三娘看時,只見卻是兩把雙刀,兩個小沙彌一人扛了一把出來,看似不輕。三娘接過雙刀,果然入手深沉,右手刀有七八斤上下,左手刀有六七斤左右。
那長老道:“此乃日月陰陽雙刀,右邊重八斤,左邊重六斤,這雙刀削鐵如泥,薄如蟬翼,左右暗合陰陽同體之意,只有小檀越使用方才得當。”
三娘臉色微變,難道老和尚知道自己是女身男心?見三娘面色,長老笑了笑道:“小檀越私密事,自當守口如瓶,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三娘放下心來,暗想這老和尚一定是成精之物!轉頭但看雙刀時,只見刀身泓長如秋水,纖細如蟬翼,刀柄雕雙頭梨花,取在手中舞了兩下,甚是趁手。三娘武藝但求妙速,這雙刀使來,更覺刀速上越加迅捷,有種如虎添翼之感。
正是:雙刃看走如游龍,斷云止霧若等閑。踏魁星斗俱止步,追魂奪命日月刀。
當下三娘大喜,拜謝了長老,那長老虛扶一回,又看著智深與三娘兩個道:“此處還有兩份偈言,分教與你兩個,終身受用,記取今日之言。”智深與三娘兩個跪下拜道:“愿聽長老偈言。”長老取出兩張黃紙來,分與兩個道:“自觀來看,記在心頭便是。”
扈三娘看自己黃紙上寫道:“巾幗造時勢,地彗逆天命。天魁斗轉移,另有托塔人。靖難中原禍,但有龍興師。紫氣東來時,萬古皆流芳。”
看了一回不得要領,三娘偷眼去看智深黃紙,只見上面寫道:“遇慧而起,遇林而承。遇江而轉,遇元而合。”
三娘看了心頭納悶,記得書上偈言可不是這幾句,智真長老看她疑惑之色,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妥?”
三娘知道瞞不過這老和尚,便老實道:“似乎不該是這幾句。”
長老笑道:“今日但你不來時,便另有偈言與智深。”
三娘聽了,瞪大眼睛,暗想道:“這般也行?這老和尚好狡猾,備了兩套偈言,但我不來時,給魯大師的定是‘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興,遇江而止’這幾句。現下遇慧而起,遇林而承這兩句中,那慧字便說的是我,那林字便是師兄林沖,后面那江和元是誰?江難道是說宋江?”
長老笑道:“記在心頭,日后便見分曉。”當下將兩個黃紙收回,放香爐內化了。
魯智深與扈三娘兩個都記了那幾句偈言,拜了長老九拜。長老喚過魯智深來,囑咐幾句后,便教智深背了包裹、腰包、肚包,藏了書信,與扈三娘同下山去。兩個辭了長老并眾僧人,離了五臺山。魯智深下得山來,只道先前在鐵匠鋪打了兵刃要取,兩人徑到鐵匠間取禪杖、戒刀。
到了鐵匠鋪,兩件家生都已完備,做了刀鞘,把戒刀插放鞘內,禪杖卻把漆來裹了。三娘見了許多兵刃,心頭按耐不住,取出日月雙刀來看一回,暗想道:“從前被嵬名承景一把寶刀逼迫得狼狽,卻不知這日月雙刀可抵得住那口鴟吻寶刀?”
當下三娘在鐵匠鋪角落里,拔出鴟吻刀來,取了日月刀來相一相時,便用日月刀砍在鴟吻刀口上,但聽清脆如龍吟般一陣鳴響后,看兩口刀時,都是完好無損。三娘心頭大喜,看來日月刀正能與鴟吻刀匹敵,也是兩口削鐵如泥的寶刀。
智深聽得響動過來問時,三娘將鴟吻刀來歷說了,智深看那口刀贊道:“果然是口好刀。”三娘道:“魯大師,這口好刀便贈予你如何?”智深笑道:“扈官人,這刀好是好,但灑家更愿使禪杖,此刀留給有緣人便了。”
少時,智深兵刃完備,將些碎銀子賞了鐵匠,背了包裹,跨了戒刀,提了禪杖,作別了客店主人并鐵匠,與扈三娘一道行程上路。過往人看了,兩人搭配甚為古怪,一個莽撞大和尚,一個俊俏小官人,形貌相去也太遠了些。
且說魯智深與扈三娘兩個自離了五臺山文殊院,取路投東京來。行了半月之上,智深于路也不投寺院去歇,只是陪著扈三娘客店內打火安身,白日間酒肆里買吃。
與魯智深同行又是另一番光景,智深粗中有細,兩個一路講論槍棒,說些江湖中事,倒也投契。
一日正行之間,兩個貪看山明水秀,不覺天色已晚。但見:
山影深沉清水秀,槐陰漸沒夕陽斜。綠楊郊外鳥雀鳴;紅杏村中牛羊歸。落日帶煙生碧霧,斷霞映水散紅光。溪邊釣叟移舟去,野外村童跨犢歸。
魯智深與扈三娘因見山水秀麗,貪行了半日,趕不上宿頭,智深道:“扈官人,要不野外露宿一宿如何?”三娘卻笑道:“緊趕慢趕的,再走片刻,若是還沒人家,便再露宿不遲。”
于是兩個又趕了三二十里田地,過了一條石板橋,遠遠地望見一簇紅霞,樹木叢中,閃著一所莊院,莊后重重疊疊,都是亂山。
看得燈火,魯智深喜道:“有戶莊園,可投莊上去借宿。”兩人徑奔到莊前看時,見天色已黑,數十個莊家還在忙忙急急,搬東搬西。
魯智深與扈三娘到莊前,倚了禪杖,三娘道:“我去借宿,魯大師休息片刻。”說罷扈三娘便上前與莊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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