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渭州城府尹緝兇 延安府三娘尋師
街坊鄰舍,并店主、小二,誰敢向前來攔他倆個?扈三娘拉著魯提轄轉過幾條街來,扈三娘道:“提轄,此事重了。”魯達也是搓手道:“原想打他幾拳出口惡氣,再扭送官司,哪知這廝不經打,三拳便了賬。”
三娘也不埋怨,只道:“鄭屠那官司不是死罪,他又與官府結交,如今打死了他,只怕提轄不得脫身。”魯達道:“正是,打這廝一頓不妨事,只是如今出了人命,只怕上官怪罪起來,也不好看。還連累的官人,魯達之過。”
三娘道:“休要恁的說,遇上此等不平之事,也是要出手的。提轄有何打算?”魯達道:“案子早晚發作,灑家這便回去收拾行李,馬上便走。官人清白之身,也速速離開,萬不可牽累官司去。”三娘道:“也好,我與大郎便還是往延安府尋師去。”當下兩人計議已定,便匆匆在街角分手。
魯達回到下處,急急卷了些衣服、盤纏、細軟、銀兩,但是舊衣粗重,都棄了。提了一條齊眉短棒,奔出南門,一道煙走了。扈三娘回到客店,史進正在店中喝酒等候,三娘不及細說,教史進拿了行李,三娘在屋內換回衣裳,兩人結了店錢,也是急急出了北門往延安府而去。
且說鄭屠被抬回家中,家中眾人救了半日不活,嗚呼死了。老小鄰人徑來州衙告狀,正直府尹升廳,接了狀子,那狀子中自然不提金老父女之事。府尹看罷道:“魯達系是經略府提轄,不敢擅自徑來捕捉兇身。另有一富貴官人,也不知姓名,先教公人四下緝拿。”
府尹隨即上轎,來到經略府前,下了轎子,把門軍士,入去報知,經略聽得,教請到廳上,與府尹施禮罷,經略問道:“何來?”府尹稟道:“好教相公得知,府中提轄魯達,不知何故用拳打死市上鄭屠。不曾稟過相公,不敢擅自捉拿兇身。”
經略聽說,吃了一驚,尋思道:“這魯達雖好武藝,只是性格粗鹵,今番做出人命事,俺如何護得短?須教他推問使得。”經略回府尹道:“魯達這人,原是我父親老經略處軍官,為因俺這里無人幫護,撥他來做個提轄。既然犯了人命罪過,你可拿他依法度取問。如若供招明白,擬罪已定,也須教我父親知道,方可斷決,怕日后父親處邊上要這個人時,卻不好看。”府尹稟道:“下官問了情由,合行申稟老經略相公知道,方敢斷遣。”
府尹辭了經略相公,出到府前,上了轎,回到州衙里,升廳坐下,便喚當日緝捕使臣押下文書,捉拿犯人魯達并那不知姓名的富貴官人。
當時王觀察領了公文,將帶二十來個做公的人,徑到魯提轄下處。只見房主人道:“卻才拕了些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著差使,又不敢問他。”王觀察聽了,教打開他房門看時,只有些舊衣舊裳,和些被臥在里面。王觀察就帶了房主人,東西四下里去跟尋,州南走到州北,捉拿不見。
那富貴官人也始終找不到下落,便連三娘住過的客店恐吃累官司,都說不曾見這等人。王觀察無奈,只得捉了魯達下處兩家鄰舍,并房主人,同到州衙廳上回話道:“魯提轄懼罪在逃,不知去向,那富貴官人也不曾尋得,只拿得魯達房主人并鄰舍在此。”
府尹見說,且教監下;一面教拘集鄭屠家鄰佑人等,點了仵作行人,著仰本地坊官人并坊廂里正,再三檢驗已了。鄭屠家自備棺木盛殮,寄在寺院。一面迭成文案,一壁差人杖限緝捕兇身;原告人保領回家;鄰佑杖斷,有失救應;房主人并下處鄰舍,止得個不應。魯達及那富貴官人在逃,行開個海捕急遞的文書,各路追捉;出賞錢一千貫,寫了魯達的年甲、貫址、形貌,那富貴官人卻只有年甲、形貌,并無姓名、貫址,將兩張榜到處張緝;一干人等疏放聽候。鄭屠家親人,自去做孝,不在話下。
卻說扈三娘與史進急匆匆離了渭州,行出二三十里地,方才放緩腳步來,史進問起時,三娘方將經過說了。史進惱道:“師哥卻拿俺不做兄弟,要干這等事也不叫俺同去。”
三娘道:“你與那魯提轄都是火爆脾氣,見了那鄭屠狗樣,還能忍耐得住?我本想著能拉住魯提轄,卻不想一時被人幫住,才有此禍。你同去時,只怕和提轄一般上前一頓拳腳,便當街打死人來。”
史進道:“師哥,俺卻是最聽師哥的,你教俺打,俺便打,教俺停便停,豈會按耐不住?”三娘笑道:“好、好,此事是師哥不經事,下趟定叫你同去。”
兩人邊走邊說,三娘又問起李忠來,史進卻道一早李忠便到街上擺布攤子,兩人走得急也沒趕上話別,三娘只道:“有緣時自會重逢。”
兩人離了渭州,曉行夜宿,一路趕往延安府,行得半月有余時,越近延安府,越顯得荒涼起來,有時行出十余里也不見得一處人煙來。四下里險要之地,官軍扎下的營寨、哨卡、烽火樓臺漸漸多了起來,又是深秋景色,卻是一派蕭索悲涼之意。
已經是深秋時分,往南飛去的雁群絡繹不絕,四處時常有軍營的號角聲響起,戰馬嘶鳴的聲音夜里也聽得清楚。塞上山川,千里屏障一樣并列的山峰,煙霧彌漫中,落日朦朧,只見四野荒漠,一座孤城緊緊關閉著。
扈三娘看了那座城道:“那便是延安府治所膚施城么?”史進道:“走近看時便知,卻沒想到塞下州郡卻是這般模樣。”三娘嘆道:“宋夏久在此處交兵,戰事頻繁,民生凋敝。本朝名臣龐籍、范雍、韓琦、范仲淹等都曾在此御敵,當真是: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史進不懂詩詞,只是瞪大了眼睛道:“師哥還會詩詞?”三娘笑了笑不答,只道:“這延安府為塞下州郡,與西夏戰事頻繁,老種經略相公鎮守此處,可說名將輩出,猛士如云,此地自古以來崇武尚義、民風淳樸。但可惜交戰之地,便是滿地荒涼。”
兩人又行了里許,早驚動城外哨騎,數騎馬軍飛至前來,當先一名小校喝問道:“哪里來人?”史進上前答道:“華州人士,前來尋親。”那小校喝道:“尋甚親來?塞外重鎮,關防要地,若無通行文書,早早回頭!”
史進聞言便沒了言語,只在那里撓頭,扈三娘暗笑了一回,想起原書中說史進曾自言到了延州尋訪王進不見,所以折回中原,此時看來,想是書中史進壓根沒進延州就被軍哨攔了,是以折返。
扈三娘上前道:“軍爺,我兄弟二人尋的乃是錦教頭王進王教頭,王教頭乃是我倆師傅,但知曉時,相煩引見。”說著取了一錠五兩銀子塞在小校手中。
那小校略略點頭后道:“原來是找錦教頭,不早說來,王知寨便在城內,我教人引兩位前去。”當下遣一名小軍領兩人投城內而來。
一路行來,史進悶悶不樂,最后忍不住道:“師哥,緣何與他銀子?”三娘道:“你不曾行走江湖,卻不知江湖上常有問路錢么?更何況此處軍防重地,若無人指點時,便寸步難行。”
說話間已經到了城門口,左右守城軍兵又來盤查,三娘一般的將出些散碎銀子打發了,入城看時,只見此地已于中原大不一樣,往來人等間常有羌胡人等,包頭蒙面行走其間,更有高大駱駝出入,史進倒是覺得甚是驚異,細看了一回。
那小軍將兩人引到王進在城內住所前道:“此處便是王知寨在城內住處,平日王知寨不在家中,只老母在家。”三娘謝了一回,與了小軍一錠碎銀,那小軍謝了自去。
扈三娘上前打門,卻是王母前來開門,見是三娘與史進時,喜出望外來,迎了兩人進屋,看茶敘話起來。
正與王母說話之時,撞進一個軍官來,上前揪住扈三娘肩頭喝道:“你在渭州做的好事!”此言一出,驚得史進跳將起來。
三娘卻不回頭,只笑道:“師傅,你這玩笑可冷得緊。”史進再看時,卻是一身甲胄在身的王進。史進大喜,便上前拜倒,三娘也起身見禮,王進笑著扶起兩人坐下。
三娘給王進斟上茶來,問道:“師傅,你也知道我在渭州之事了?”
王進瞪了她一眼道:“海捕公文昨日到來寨中,你那畫像分明,雖無姓名、貫址,但那人一看便似是你,你還想抵賴不成?”
史進心慌,只怕師傅要揪了三娘見官,急忙將事情原委說了,末了拜下道:“師傅,師哥這件事乃是鋤強扶弱,正是好漢所為,還請師傅高抬貴手。”
三娘和王進都笑了起來,王進笑罵道:“師傅豈是那等不明是非之人?大郎你也太耿直了。”史進看了兩人一眼道:“師傅眼下是邊廷軍將,只怕受此吃累官司。”
王進道:“不妨事,若非熟悉三娘之人,也不能從那畫影圖形便認出人來。況且此處邊廷之外,何人敢來軍官之家鎖人?”
三娘笑道:“師傅,聽說你坐上知寨了?”王進略略抱拳朝經略府虛禮道:“為師投到延安府,承蒙經略相公抬舉,數月前比武大考上得了頭名,正逢原來暖泉寨湯知寨病故,因此便補缺做了暖泉寨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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