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火熱
戰斗仍在繼續,年輕的生命為了虛無縹緲的信念紛紛倒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他們在臨死時或許迷茫,或許后悔,或許追憶以前美好的瞬間,但這都不能阻止戰斗繼續。
打到現在,交戰雙方都已經打紅了眼睛,沒有恐懼,沒有懦弱,沒有悲傷,只剩下生死相搏的兇狠,只剩下前赴后繼的麻木。
立見尚文集中了所有的火炮,全力轟擊牡丹臺上的清軍炮兵陣地。石云開不甘示弱,指揮炮兵進行火力反制,雙方炮戰許久,互有傷亡。日軍師從德國人,部隊中有大量德國教官,炮兵素質還是很不錯的,他們的炮擊準確性很高,給石云開的炮營造成不小的殺傷。清軍炮兵陣地設置在牡丹臺上,居高臨下占據地利優勢,對日軍的炮兵威脅更大。
炮兵隊炮兵打的激烈,對于地面步兵的支援難免會有不足。元山支隊和朔寧支隊合并后,或許是知恥而后勇,元山支隊的日軍展示出了悍不畏死的戰斗力,他們前赴后繼的頂著彈雨沖向清軍堡壘,雖然付出了重大傷亡,但終究還是攻陷了清軍一線的三座堡壘。
堡壘防線被破之后,日軍將攻擊目標轉移到江自康率隊防守的箕子陵陣地。戰不多時,箕子陵陣地失守,至此,玄武門外的堡壘和陣地已經全部失守,日軍終于打到玄武門下,步兵能夠直接攻擊牡丹臺。
“命令,全體準備,目標甲一,高低減二,別管他娘的什么彈,都給老子打出去,全部打出去。”日軍已經攻到牡丹臺下,因為位置過近,已經進入火炮的射擊死角,石云開也是打紅了眼。
“是,全體準備,目標甲一,高低減二,別管他娘的什么彈,都給老子打出去。”石文遠的聲音已經嘶啞,還是拼盡全力重復一遍軍令,然后轉身飛奔而去。
待石文遠的聲音遠去,石云開輕輕合上千里鏡,仔細塞入腰間的鏡盒中,然后拎起一支1888委員會式步槍,拉動槍栓“咔咔”將子彈推上膛,然后笑對徐玉生:“徐兄,炮彈已經用盡,炮兵即將改為步兵,輪到咱們上場了。可能戰否?”
徐玉生神情平靜,整理好隨身物品,正正頭上的頂戴花翎,同樣拎起一支1888委員會式步槍,微笑回應:“能和石兄弟共事一場,愚兄百死不悔,惟愿若有來生,你我兄弟再并肩作戰。”
石云開哈哈一笑,挽著徐玉生并肩走出觀察室。這一刻,石云開完全拋卻了生死,真正融入這個時代。
觀察室外的牡丹臺峰頂,三百多名炮營兄弟和五百多名輔兵排成方陣,等待石云開的命令。
讓石云開頗為意外的是,后營幫辦曲章安也位列其中。曲章安率領后營百余人連同四百余名平壤監司閔丙爽召集的平壤當地民兵,充當炮營的輔兵,他們的職責是輸送炮彈、搶修炮臺、運送傷兵等等。自從戰事打響,曲章安率領輔兵充分完成了任務,沒有絲毫懈怠。
石云開將步槍背到肩上,重重拍了拍曲章安的肩膀:“曲爺,辛苦了。”
曲章安穿著和其他士兵同樣的軍裝,肩上同樣背著步槍,他向石云開鄭重行了個勝字營的擂胸禮:“石爺客氣了,曲某雖然不才,但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唯望石爺以后開恩,照拂家小一二。”
這是曲章安第一次稱呼石云開為“石爺”。
石云開并未答話,只是重重點頭表示銘記在心。
男人,很多時候不用廢話。
曲章安身邊站的是石文秀,這小子半邊臉被火藥熏得漆黑,一條眉毛被燒個精光,但此時經過戰火的洗禮,已經不復稚嫩,滿臉都是男兒的堅毅。
“打得好,回頭我給你請功。”石文秀在適才的炮戰中表現出色,他率領炮組連續發炮一百三十余發,在三十二個炮組中名列前茅。
“愿隨三哥拼命,愿為三哥效死。”石文秀尚且稚嫩的臉上閃過與年齡不相符的堅毅,昂首高聲喊出自己的心聲。
“好兄弟。”石云開拍拍石文秀的肩膀,他們已經并肩奮戰過,彼此算是心意相通,自然都了解彼此的想法。
石文秀身邊是斷了一只手的劉義守,劉義守指揮炮組發炮時,火炮炸了膛,炸斷了劉義守的一只手臂,他的炮組死了五個人。劉義守經過救護營的處理后,堅持回到一線,要和炮營的兄弟們生死與共。
劉義守身邊是頭上纏著繃帶的梁天福,梁天福是在和日軍的炮戰中受的傷,他堅持不去救護營,只在炮位上作了簡單包扎就繼續奮戰。他的炮組前后一共戰死了十一個人,最先的八個人只有他堅持到了現在。
石云開巡視著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或堅毅,或扭曲,或憤慨,不知不覺心堅如鐵。這是戰爭,是戰爭就必定有犧牲,是戰爭就必定有取舍,慈不掌兵,既然上了戰場就要漠視生死,不僅是別人的,也是自己的。
只是,為何心里卻是這么的痛!
石云開想要開口說幾句鼓勵戰士們,卻因為嗓子眼堵的厲害說不出話,只能挨個重重的拍拍戰士們的肩膀,從頭拍到尾。
“唯今之計,唯死而已,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石云開心情激蕩,狹路相逢唯勇者勝,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死戰而已!
“報,牡丹臺后有鄉老聚集,哨兵苦勸不退……”石文遠飛奔而來報告。
“因何聚集?”石云開殺心頓起,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聚眾鬧事,石云開肯定不會手軟。
“都是平壤的鄉親,聽說咱們從早上戰到現在尚未進食,故而提壺攜漿以慰王師。”石文遠面色微紅,胸膛劇烈起伏,貌似神情有些激動。
“走,去看看。”石云開心中一動,這可是激勵士氣的好機會,于是帶頭牡丹臺后走去。
牡丹臺位于平壤城東北角,建在玄武門內,玄武門內還有一道內城,牡丹臺就在玄武門和內城之間。
牡丹臺后側有一處營壘,原本是為救護營搶救傷兵而修筑的臨時醫院。就在臨時醫院門口,一長溜壘起十幾口大鍋,百余名平壤本地人正圍著大鍋忙碌,鍋內熱氣蒸騰,濃香四溢。
“軍爺殺敵有功,我等感激不盡,只能燒完熱湯聊表寸心,請軍爺暖暖身子。”一名長須飄飄衣衫整潔的老人看石云開從牡丹臺上下來,馬上端了一碗濃湯迎上來。
碗是粗瓷大碗,湯是上好骨湯,上面漂著一層油花,零星點綴著幾粒香蔥,香氣撲鼻,沁人心脾。
石云開端著碗,感受著手上的溫度,心里熱得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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