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出師一表
我覺得,我有點可憐劉禪了。
這好像是自從上次看見他新喪父親之后,我第一次有這樣的情緒。
后世對劉禪的評價,似乎都停留于一個輕信小人,誤用讒臣的無能君王,那句“樂不思蜀”更是流傳千年,民間甚至還有人戲稱,他是被劉備在長坂坡摔傻了。
可我覺得,他是個太孤獨,卻又害怕孤獨的人。
因為孤獨,所以一直希望身邊有人能給他溫暖給他建議,但他忘記了,君王稱孤道寡,本來就是極其孤獨的。
這也許就是為什么我爹一直不放心把權柄歸還給他的原因,因為他遠沒有做好做一個孤家寡人的準備。
所以當蜀中四英先后離世之后,他漸漸開始相信王皓,聽從王皓的建議,而導致了最終的蜀漢滅亡。
如果他身邊能有個人……
我搖搖頭,摒棄心里的這種想法。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最后笑了笑,“此行果有所獲。”他抬頭看看天,“天色不早,朕也該回宮了。”
我行禮恭送,他背手而行,走了幾步之后,突然回頭對我說:“靈兮,你以前說朕與你相見,非病即傷,如今見來,也非盡然。”
他說的話讓我無言以對,愣在當場,呆呆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園盡頭。
梨花廖落雪繽紛,邊塞離人何相問。
梨花開,梨花落。
春去夏至,漢中常會有書信來,我爹的,我哥的,趙統的。
我娘給我爹回信時總是只說家中閑散趣事,我知道那是不希望我爹為家中的任何事操心勞神。
趙統給我的信倒是好興致,每次都要中英文夾雜著寫,他還說,他再不練習練習一定都忘了,秘密語言一定會就此絕種。有一次還在信封上把“親啟”兩字用化學式H2來代替,還寫了個氣體符號,搞得送信人看了半天也不肯定這信是給我的。
七月的時候,我母親臨盆,產下一個男孩,母子平安。
信到漢中,我爹特意放下手中軍務趕回來,并且極善解人意地遣趙統為他的護衛親軍之一,一同回到成都。
半年不見,他們兩個都瘦了,也黑了,但是都看起來神采奕奕。
我爹給孩子取名諸葛瞻,瞻者,前顧而遠望也,并取字“思遠”。聽到我爹把孩子的表字也一并起了的時候,我母親的臉色一滯,我也心中一頓。
一般來說,男孩的字都是在入學讀書之后才取的,而我爹現在就給孩子取了字,等于是說,孩子讀書之時他料定自己必不在身邊。
孩子滿月的時候,趙統來喝滿月酒。他一個大男人,想抱孩子卻一點都不會,我看了趕忙把我弟弟從他手里接過來,他甩甩手尷尬地說:“抱□□行,抱孩子實在是個技術活。”
我聽了順口就說:“那你以后怎么辦。”
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么,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他不依不饒地在那里逗我,說:“只要有老婆大人教導,在下一定在所不辭,對了,這里沒有計劃生育,你想生幾個?”
我紅著臉啐了他一口:“想得美吧。”然后逃也似的離開了,就留他在那里笑得一臉花癡似的。
滿月酒之后,他們又要回漢中了,臨行之前趙統告訴我,我哥到了漢中之后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一開始是水土不服,后來可能是換季的時候不小心,又得了熱風寒。我爹暗中派人給他診治,但起色很慢。
趙統的意思我明白,我告訴他再過一段時間我會想辦法去漢中,他叮囑我說,要去的話一定要告訴他,他會想辦法來接我,我一個人去他會不放心。
不過其實他不需如此,因為當年秋天,蜀中的收成非常不錯,漢中駐軍也操練成型。我爹統計糧草儲備和監察練兵之后,覺得北伐時機已經成熟,在當年的年底回到成都,并在第二年一開年就向劉禪上呈了那篇千古流傳的《出師表》。
“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復漢室,還于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表書呈上之后,朝中有人提出異議,也有一部分人和劉禪之前的想法一樣,曹魏不犯我境,何必勞師動眾。但我爹堅持己見,加上劉禪也支持北伐,因此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下來。
我爹此次從成都啟程至漢中時,我決定跟隨前往,因此給家里留下書信一封,然后喬裝打扮,混在軍隊當中,一起出了成都城。
在漢中見到趙統時,他倒是絲毫不意外,想來他早就料到,我此次一定會跟隨前來。他建議我仍然去見我爹,讓他知道我在軍營當中。我有點猶豫,他跟我分析說,其一,我爹是三軍主帥,他應該知道;其二,我爹知道的話,有些地方可以保護我,有利而無害;其三,如果我說自己是因為擔心我哥而來的,我爹應該不會把我遣送回去。
都說近朱者赤,趙統如今也把我爹的心理把握得非常到位,以他的話來說,未來老丈人的心思怎么能不小心拿捏。于是我依照他說的去見我爹。
我爹剛見我的時候愣了一下,他倒沒想到我一個女孩子家膽子那么大,而且一路上行軍都沒給人發現。雖然他仍然把我狠狠地責備了一番,但也如趙統所料,并沒有把我遣送回去,反而還把我調到和我哥一個營帳,以方便我看顧我哥,平時我則作為勤雜兵,只進出他的營帳,并不參加練兵。這樣我會被發現的可能就減到了最低。
三月小陽春,正是萬物復蘇之際,我爹提領十萬人馬,兵出漢中。他把我哥和趙統都暫且留在了漢中,總督補給糧草的押運,我自然也留了下來。
經過近兩個月我的悉心調養,我哥的身體好了很多,初見他時臉色蒼白,身形消瘦,精神也有些萎靡,現在雖然說不至于和之前在成都那樣活蹦亂跳,但也恢復了大半。
看到他恢復的狀況那么好,我感到非常高興,有那么一段時間,我覺得,也許有些事情是能夠改變的呢。但每次我和趙統說這事的時候,他總是神色復雜地看著我,不怎么說話,我知道他的想法,可是我多么希望,他的想法是錯的。
前方捷報頻頻,一路高奏凱歌。我爹先派趙云和鄧芝率領一支軍馬以作疑兵,做出由斜□□攻郿城之勢,自領主力出祁山進軍。
魏國本以為劉備死后,蜀中短時期內不會再有戰事,因此防守重點放在東吳,大軍無法回援,對我爹的攻擊毫無招架之力,短時間內,隴右五郡之內就有南安、天水和安定三郡開城投降,造成曹魏朝廷驚恐非常。
前線捷戰,后方也沒閑著,我哥積極置備糧草,頗為繁忙。好在雖然人比較辛苦,工作進展還順利,不久之后,補給糧草就基本準備完成,就待隔日裝載上車,押運上路。
為要出發去前線這事,我好一陣興奮,雖然說我知道這次出兵的最終結果,但是這并不代表我不想看前線的戰火烽煙,還有魏國天水守將姜維聽說已經投降我爹,我很想去看看這個在軍事上繼承我爹衣缽的人到底是怎么樣的。
我哥看我這么興奮,感到非常頭疼,他本來不想帶我上路,但趙統也不放心把我一個人放在軍營里,覺得還是帶在身邊好點。而且我也以我哥的身體還需要調養為理由,死皮賴臉地要跟去。我哥被我纏得沒辦法,只能答應帶我一起去。
我哥一臉無奈地看著趙統說,“一個女孩家對打打殺殺如此著迷,趙兄,我也真同情你。”
我虎著臉:“喂,喬兄,有這么說你妹妹的嗎?而且我就站在這里。”
趙統則過來攬住我的腰,對我哥說:“喬兄,可別把兮兒給氣走了,我可和你沒完啊。”
然后我們兩個就在那里看著我哥似是欣羨,似是安慰地繼續搖頭。我想他也是為我高興的吧,只是不知道我們兩個這樣會不會讓他想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出發前一天晚上,我興奮得很晚都沒睡。之前的南征我沒能去成,這次總算能去北伐第一線了。我睡在營帳里的床鋪上一個勁地翻來覆去,后來覺得那樣會吵醒其他人,于是便翻身起來,去營帳外面散步。
除了一些執勤的兵士,營帳外并沒有什么人。偶爾有巡邏兵路過,看到我在外面游蕩,會問一下口令。
夜色如洗,空氣中有幾分清冷的氣息,讓人感覺格外精神振奮。我本來沒有什么目的性地四處走走,沒想到走著走著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堆放糧草的營帳附近。
我兀自笑笑,沒想到潛意識地就會往這個地方走過來,看來我的確是太亢奮了一點,剛想回頭往回走,卻突然之間聽到糧營里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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