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家，媽媽正在廚房忙碌地做飯，她手里一邊洗菜一邊扭過頭對我說：“林靜，你趕緊把你那工作辭了，聽你三姑的去上海上班，聽見沒？”

        “為什么現在愿意讓我去上海了？”我冷冰冰地說。

        “啊？”我媽疑惑地看著我。

        “您不是連a市都不愿意我跟著林風去嗎？怎么又愿意讓我去上海呢？”

        我媽看了我一眼，她回過頭嘆了口氣：“你都知道了？”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媽媽在她的圍裙上擦了擦手，從廚房出來拉著我的手在沙發上坐下，她頓了頓說：“林靜，那時候你眼睛受了傷進了醫院，可是林風的媽媽也恰巧在那時候出了車禍癱瘓在床，林風的媽媽更需要他照顧，他不可能為了你來x市。”

        “所以，您就對林風說，我不可能跟他去a市？”我紅著眼睛看著她。

        我媽點了點頭，她果決地說：“我還告訴他，我也不可能同意你們在一起。”

        “媽，為什么？”我痛苦地看著她。

        “你不要怪我瞞你，林風的家庭條件不好，他媽媽現在又癱瘓在床，你有沒有想過，你嫁過去要過怎樣的生活？”

        我一時不語，媽媽接著說：“你不要以為林風那時對你有多好，但如果你嫁到了他們家，你作為他們家的媳婦必然是要承擔照顧她媽媽的責任，媽不想讓你年紀輕輕就去受那種苦，你明白嗎？”

        “可是我和林風在一起這么多年，現在他家里遇到了困難，難道您就讓我這么置之不理？您從小就教我要做個善良的孩子，可是現在呢，您卻讓我變成了一個自私自利的人。”

        “那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我希望你過得幸福。”媽媽看著我眼淚奪眶而出，我第一次見到我媽在我面前流淚，我的眼眶也不禁紅了。

        我們母女面面相對兩無言許久，最終媽媽說：“林靜，如果你要去找林風，和他在一起，我不會阻攔你，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不過，這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我希望以后無論怎樣，你都會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我默默點了點頭。

        我還是決定去找林風，我想如果林風不親口說他不要我林靜了，他不希望我陪他走下去了，我是不會甘心放棄的。

        我拿出那張陳默給我的紙條端詳了許久，林風過去用的那串號碼我還爛熟于心，可是現在他已經不用那個號碼了，之前我打過去好幾次都是一個大爺在接，他對我說：“姑娘，我們家沒有叫林風的人，你不要再打過來了。”據說現在移動公司會把一些號主丟棄的號碼不經注銷就轉賣給其他人，我想是不是我們愛過的人、曾經說過的誓言以及那些深刻思念過的心情，都會像我們用過的電話號碼一樣最終被遺棄，歸他人所有。

        我的手顫抖著按下那串數字，明明就只有十一個數字，卻讓我反反復復撥了好久，每次都按好了，我卻又退出界面，我把手機放在胸口上，閉上眼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這個我曾經可以很隨意地給他打電話的人，現在怎么變得如此艱難了？

        最終，我還是鼓起勇氣按下了撥通鍵，我以為林風看見是我的號碼會選擇拒接，沒想到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林風在電話那頭久久地沉默著，我也在電話這頭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我們就這樣誰也不說話，將近一分鐘以后，林風才說：“林靜，我知道是你。”

        “嗯。”我輕聲說，我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我不由自主地哽咽著，我說：“林風，你說過不會放棄我的……”

        過了許久，林風才再次出聲，他說：“林靜，我們見面吧。”

        我以為林風不會再想見我。

        “那天見到你以后，我想了很多事情，我想有些話我們應該當面說清楚。”

        掛斷了電話，林風回想起那天他躲在一旁，看到林靜急得大哭，他也著急地跟著流淚，就在他要走出來的時候，那個穿著制服的年輕男生出現了，那個男生溫柔而憐惜地看著林靜，顯而易見林靜對他而言并不是普通朋友的存在。林風這才意識到現在的他已經不能再和林靜在一起了，他的媽媽、他的家庭都需要他去照顧，他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再和她在一起。如果不是前幾天他的畢業證丟失，回校補辦，他可能自此就不會再回x市了吧，也不會與林靜相見。

        我與林風相約在學校見面。校園里的春天，潔白的玉蘭花開的正盛，四周有輕快的鳥叫聲，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周圍的景物絲毫沒有改變，只不過增添了許多大一新生的青澀面孔。我突然想起剛入大學那天，我也是像這些新生一樣帶著無限的憧憬與向往看著這里的，四年過去了，我的心境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的我，再也不是那個能夠響亮地站起來自信地說：“教官，我愿意給大家唱一首歌”的林靜了。

        這樣的氛圍，我本該感到心情愉悅的，可是此時我心里卻仿佛壓了千斤鼎，我跟在林風身后默默地走著，看著這個我愛了四年男孩的身影，心涌澎湃。難以想象去年這個時候我們還在學校里牽著手漫步，我們爭論著以后是養狗還是養貓，我喜歡狗，覺得狗的性格更招人喜歡，林風卻說他喜歡貓，貓更愛干凈，本來是一件關于未來的虛擬設想，我們卻幼稚地為這件事你來我往地爭論了起來。看著固執的我，林風笑著擰了擰我的鼻頭：“別生氣了，我們貓狗各養一只，怎么樣？”

        “什么啊，那怎么照顧的過來？”我嘟著嘴說。

        “總會有辦法的。”林風說。

        原來，總會有辦法的辦法就是，將我們分開，那就再也不用為養狗還是養貓這樣的事情爭論不休了，也是，本來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都有自己對于生活的見解，卻要將兩個人的生活攪和在一起，弄得誰也不自在，明明在一起是為了快樂，卻變得沒那么快樂，可是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這四年的真情就此付諸東流，更不甘心就這樣失去林風，今天見到他時，我意識到我還愛他，像四年前我初次見到他那樣熱烈地愛著他……

        “林靜。”林風突然轉過頭來看著我。

        “嗯？”我抬起頭。

        “你記得這里嗎……”

        林風的話還沒說完，我就撲進了他的懷里。

        “這些天我每天都在想你，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了，好不好？”我緊緊地抱著林風，生怕一陣風來把我們又吹散了。

        林風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發，他的眼神變得無比溫柔：“林靜，我也想你……”

        下一刻他卻悲哀地嘆了一口氣，毅然決然地將我推開，我無助地看著他，我從沒想到有一天林風會推開我。

        “那天你也看見了，我和我吳雨萌在一起了，你還會接受一個背叛過你的人嗎？我也不會和你一起生活在x市的，我媽需要我照顧，所以，林靜，我們倆是不可能的。”林風冷淡地看著我。

        “沒關系的。”我邊搖頭邊流淚，“我知道你只是一時糊涂才會和吳雨萌在一起，我愿意陪你去a市照顧你媽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你去哪我都愿意……”我撲上前去拉住林風的手央求著。

        “林靜！”林風甩開我的手，“可是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我詫異地看著林風，此時林風的語氣仿佛一個陌生人，從前他從不會用這樣冷漠的語氣和我說話的。

        “我不愿意你陪著我，從前我們在一起上學，沒那么多煩惱，可是現在呢？我們畢業了，要工作，要賺錢，要生活，我們的愛情不再是浮在空中虛幻縹緲的童話故事了，我的家庭狀況使我的生活要具體到每一滴油每一粒鹽，我不想你為了我去計較著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我怎樣都無所謂，可是你不一樣，你從小沒吃過苦，你受不了那樣的生活。”

        “你怎么知道我受不了，我可以……”

        “即便你可以，我也不愿意，你懂嗎？”林風轉過頭看著我，“林靜，你清醒一些吧，愛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我們還有父母，還有自己的將來……你媽告訴過我，她不愿意你跟我去a市，不愿意你跟著我受苦，你忍心讓你媽那么擔心你？”

        “可是她現在已經愿意讓我和你在一起了。”

        “那又如何呢？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感情并不是你為了我去犧牲什么，也不是我為了你去犧牲什么，而是我們剛好適合在一起，你懂嗎？林靜，我們不適合，我們一直以來就不適合，我其實很厭倦上早課的時候為你排隊買早餐，我習慣用面包隨意對付一下，為了這個，我要早半個小時出門，我也討厭每次發生矛盾都是我先低頭哄你，你從來不會站在我的角度考慮問題，也從來不會明白我每次看見你那張冰冷的臉心里有多難堪和難過，可是和吳雨萌在一起，我不需要這樣，不需要這么低聲下氣……”

        “你管這叫低聲下氣？”我難以置信地看著林風。

        林風無奈地看著我，他沒有再說話，我卻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砸出了個窟窿。

        “我一直以為那是……愛，是遷就，是退讓，原來對于你來說是委屈、是屈辱？”我凄涼地笑了一下。

        “是又如何呢？我現在不愿意了！“林風突然失控沖我大吼。

        “好，我懂了，祝你和吳雨萌幸福吧。”一股血涌上頭，我轉身想走開，下一秒，卻被林風摟入懷中。

        “林靜，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林風抱著我喃喃低語，突然我感覺我的脖子那一側濕漉漉的，一時間，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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