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童聲剛落，隨即有一樣東西摔在地上，‘啪’的一聲，驚了猶自傷心的孩子，他扭頭看著地上碎了的玻璃片濺開的果汁，視線往上，見到表情有點呆滯的人。

        “媽媽？”

        江璟瑜不敢相信孩子的話，小心的喊他的名字，“景端”心里拼命在說，孩子說的話不是真的。在兩人看不見的被窩底下，徐遠航瘦長的手指在玻璃觸地的時候，顫動了一下。雙腿就像灌注了千斤重的鉛錠，讓江璟瑜困難的移步，相距孩子五六步的距離，仿佛是難于逾越的溝壑，一不小心就墜入深淵，她費了全身的力氣走到床邊，蹲下身子，克制住顫抖，仰著頭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孩子，頂著蒼白的臉色輕聲問道：“景端，你剛才說什么？”她想，自己該是聽錯了，景端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是柳安心中不忿，才指使人做的啊。景端繃緊了小臉，神色嚴峻的搖頭，“沒有。”小手緊緊的拽住褲子，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安，他知道自己闖禍了。

        江璟瑜露出凄慘的微笑，“你在說小妹妹。”景端怎么會知道那個孩子呢，她從沒有提起過。

        床上的人，似乎依舊睡著，只是被子底下的手指慢慢的動著。

        景端皺皺眉，謹記李云的交代，打死也不承認，“我在說小胖家的小妹妹，我很喜歡。”這個沒有了的小妹妹，是大家的悲傷，媽媽知道了一定會更心痛。

        江璟瑜拉著孩子的小手，閃著淚花，控制著音量語速小聲的說：“媽媽剛才聽見你說豆豆了。景端，不要騙媽媽好不好，媽媽很想豆豆的。”孩子的心很善良，她不能嚇著他，尤其是知道一星半點事情的敏感心腸。

        景端很為難，躍下椅子，掙脫小手摟住媽媽的脖子，“媽媽，不要哭。我不是故意說出來讓你傷心的，我想讓叔叔早點醒過來，這樣我們都不用受欺負，叔叔說過要好好的保護你的，他不能騙人。”如果叔叔醒過來，就不會讓他的媽媽自己大呼小叫，也不會讓媽媽受委屈，或許，叔叔知道了小妹妹，就不會讓壞人繼續(xù)干壞事。

        璟瑜抱著他暖暖的小身體，心中一抽一抽的泛著疼，景端是知道什么的，怎么大的事情，她卻以為是柳安，那個背靠著徐家的柳安不過是替人辦事而已啊。她怎么就沒有想到呢，自己的孩子就那樣的消失，孤零零的在陌生的土地上化成一把泥土，淚水變成了洶涌的波濤，一滴滴的落在孩子的衣服上，防水性很強的面料吸收不了，順勢滑落到地板上，形成一小灘亮晶晶的水跡。

        她用只剩僅剩的最大的力氣央求著這個懷抱里的孩子，“景端，告訴媽媽，你剛才的那些話是從哪里聽來的，你怎么會知道豆豆。”她要知道這事誰清楚，誰知道真相，她的豆豆不能這樣無聲無息的被人殘害。

        景端急了，“是我亂猜的，叔叔的媽媽對我們不好，那叔叔的爸爸肯定也是壞人。”他不想騙人的，但是又不能不聽奶奶的話，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江璟瑜喑啞著嗓子，低泣，“景端，媽媽求求你，你說實話好不好？”

        “我說的就是實話。”景端也紅了眼睛，更加用力的抱住江璟瑜，想讓自己的力量讓她不要傷心難過。

        疼的沒法呼吸的心肺，再也抵御不住冬天的冷風，璟瑜跌坐在地上，讓地面的力量支撐住自己身體的重量，擦了一把眼淚，扶著孩子的肩膀柔和了聲音問：“好，那你只需要告訴媽媽，豆豆這個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泛白的臉色努力的用柔和要掩蓋，看著閉緊嘴巴不語的兒子，璟瑜啞著嗓子喊他，“景端。”乞求的眼神讓所有人看了都心痛不已。

        景端眨著眼睛淚下眼淚，胡亂的抬手用袖子擦去，“我是在一張照片上看到的。”

        “景端”孩子的話，璟瑜相信，可是這樣的信息太少太少。

        景端忍住淚水，吸著鼻子說：“媽媽，小妹妹不在了，還有我。”

        璟瑜看看他，伸手將他眼角殘留的淚痕楷去，“媽媽知道，外婆和奶奶是不是都很傷心讓你不要告訴我？”她問。

        景端點點頭，“她們都怕你會很傷心。”他不知道，這一句話讓璟瑜的心更加的疼，果然，豆豆的事有隱情，孩子不是沒有根據(jù)的胡說。

        江璟瑜抑制住心口的疼痛，接著問：“她們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她這樣的繞來繞去的問題，孩子哪里顧的過來，老老實實的回答：“叔叔做手術(shù)后幾天，媽媽，我討厭叔叔的爸爸和媽媽。”

        江璟瑜把他摟住，毫不掩飾的把心中的厭惡說出來，“我也討厭他們。”真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啊，那是徐家的血脈，怎么在這些人眼里一分不值，一分親情也不顧念著呢。

        景端用臉頰去觸碰媽媽的側(cè)臉，冷冰冰的，就像叔叔的手，“媽媽，如果這樣，叔叔該怎么辦？”

        怎么辦？江璟瑜搖搖頭，目光空洞的看著墻角，“我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親爺爺使人給謀害的，這是怎樣的一場悲劇。床上的人面容抖動了兩下，眼角悄然滑下一顆淚水，就像流星閃過漆黑的天幕，稍縱即逝。江家的小書房外，景端抱著黑球坐在門口，沉默不語，呂秘書想哄著他笑，卻碰了一鼻子的灰，無奈的在一邊陪著他。

        書房內(nèi)，江璟瑜拉著李云的手聲淚俱下，聲音里在也無法抑制的顫抖發(fā)問：“媽媽，你告我豆豆的事情好不好。”當時，江璟瑜坐在病房的地板上呆愣了好久，直到天色漸漸的暗下來，才晃回了神智，帶著孩子回了家。看到李云的那一刻，心中的傷痛再也繃不住。

        一開始，李云見女兒淚流滿面的看著自己，以為是徐遠航出了什么事情，然而，江璟瑜一開口問的是豆豆，驚詫之余便帶她進來書房，兩人抱頭痛哭了好一會。

        李云含著淚，心疼的將她洇濕的額發(fā)撥到一邊，“璟瑜，這件事媽媽會處理好，你什么都不要想好不好？”作為母親，失去孩子是最慘烈的悲傷事，即便女兒知道什么，她也不能詳細的敘述一邊，讓已經(jīng)千瘡百孔的心再放到烈火上煎熬。

        江璟瑜滿腦子都是小小的身影以及滿目的鮮紅，固執(zhí)的問：“她不是讓柳安指使人殺害的，是徐含山，對不對？”媽媽知道的，為什么不告訴自己，自己能承受的住打擊的。

        李云將她按在椅子上坐下，大聲的說道：“璟瑜，不是的，這事是柳安做的，人也是柳安派的。”因為她已經(jīng)看出女兒眼里的迷亂，把所有的仇怨歸結(jié)到了徐含山的身上。

        這樣的情形太危險，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泥沼，越陷越深。說不定，為了孩子，女兒或許做出一些極端的事，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江璟瑜拼命的搖頭，聲音嘶啞，抽噎的讓她把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我以前也一直以為是柳安，她恨我，她喜歡遠航，所有要扼殺我與他復合的所有可能，但是，她那時候還只是一名實習主播，不可能有財力物力能打聽到我在哪里，是徐家有人支持她去做的，用她想要的利益做交換。媽媽，我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我不要讓豆豆冤死在異鄉(xiāng)，誰下的手，誰就得付出代價，就算有相同血脈的人也不行。”說到后面，她緊緊的拽住李云身上的披肩，覺得這樣才有一絲力量不讓自己倒下去。心中的仇恨在流動的血液里翻涌，恨意濃重的語調(diào)傾注了她所有的情感。

        因為一場相戀，被逼著上演一幕幕的悲劇。

        如果許梓秀沒有到家里譏誚的諷刺，無情的讓她去醫(yī)院，或許她在傷心之余不會離家出走，不會一步一步的看著悲劇的自己的眼前發(fā)生，或許不會讓無辜的人陰差陽錯的喪命。

        她很人性懷惡，本性不純。

        李云極力的把她攬入懷里，“璟瑜，這件事我們已經(jīng)在做了，不出三天，就能出結(jié)果。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她和江凱是寬容大量之人，可以不計較三十年前的舊事，可是容忍不了一個真真實實手上染血的畜生。

        江璟瑜伏在她的懷里，失聲而問：“我要當面問問那個惡魔，他到底為什么如此心狠手辣，難道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么？”

        李云一手抱著她，一手拿著手帕替她擦眼淚，“孩子，等判刑那天，媽媽陪你一起問，我們江家從未欠過他徐家一絲一毫，卻為何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我們。”有什么樣的仇怨，怨恨到一個才出生不久的孩子身上。

        “我很，恨徐含山，恨許梓秀，亦恨徐遠航。”江璟瑜的目光盯著地上的褐色的地毯上，咬牙切齒的說道。

        李云一驚，低頭喚她，“璟瑜”

        江璟瑜扯出一個冰冷的笑容，緩緩的說：“他為什么是徐家的兒子，為什么還要重新來糾纏我，如果不是他，我的豆豆就不會有事。”原本以為，自己能夠?qū)π旒壹幼⒃谧陨淼奈耆枰恍χ弥�，不想越來越混亂，越來越讓人膽顫，她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璟瑜，別胡思亂想，徐含山是徐含山，徐遠航是徐遠航，他們兩個是不一樣的。”這樣的父親，或許，徐遠航也是不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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