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龍太子重九
像蒙上一層灰一般青色的天空下。
似永遠也不會散開一般的陰云下。
才被幾處雨絲打到上頭發出清脆響聲的青瓦下。
爬上青苔的石階上。
身著淺杏色衣裳的少女正仰著頭,望著天。
雨,什么時候會停呢……
身后忽然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姑娘,你可需要……傘嗎?”
挽月轉身,明亮清眸中印出那遞傘少年的模樣。
同她年齡相近,一身玉色衣衫,溫潤如翡。
雨又稍大了一些。
江挽月她的傘被風給吹壞了。
說起來她與鳳玄離來到這小縣,有些時日了。
一切還得從鳳玄離欲攜備好之禮往舊友處賀說起。
……
那日她吃完了最愛吃的栗子糕。
而鳳玄離也從宅子里拿到了他要拿的東西。
“挽月,我要出門去,你可愿隨我同去?”
“你不是常常在出門么?”少女歪頭。
他們不是一直在找書的路上么。
聽她說出這樣話,鳳玄離作無奈狀輕笑,“這次不同,這回,我要去見一個舊友。”
“舊友?”
“去賀這位舊友之子繼承他位。”
“繼承??”
聽起來像是王侯世家。
然后鳳玄離便對她說明,他的舊友是掌管一方水澤的仙龍,如今龍太子要繼他父親的位子,他作為老龍王舊友自然要去賀個禮。
老龍王重溟曾與鳳玄離共事,也幫過他的忙,數百年前的一戰中,重溟受傷,那時重溟之子重九年幼,如今也到了重九任新龍王的時候了。
“我想去。”聽了鳳玄離的話,挽月自然是想去見見世面的。
她還沒去過龍族居住的海宮呢。
于是二人才帶上賀禮在來忘溪沒多久之后又乘舟離開了。
那個要當上新王的龍太子重九,鳳玄離曾很短暫地教導過他,但并不算正式的師父與徒弟。
當時重九還給了鳳玄離束脩,雖然鳳玄離并不想收,因為他只是應老友之請,來還一下人情。
當時的那束脩里,其實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當時自己的老友重溟也在場,加上鳳玄離也沒想到重九會在箱子里給他送那些東西,也就帶回去了。
后來放在宅中也并不在意。
偶一次去查看時發現那些物什,仍不多在意,只是對自己老友之子的印象又差了幾分。
這次因正好要去海宮,便帶上,準備再退給重九那小輩。
因不在意,所以當挽月提出想看看那些東西的時候,鳳玄離也就任她去看。
其中有些不便看的早被他收起來了。
“咦?這是?”少女在里面發現了一張美人圖。
“這也是那位龍太子送的啊。”
圖上一名妙齡女子,畫得很好。
這該不會是那位重九自個兒畫的吧?
若是,那他還挺善于丹青的。
除了美人圖外還有些其他東西,看著都價值不菲。
“可惜沒有書。”挽月小嘆一聲。
鳳玄離展扇心道:有書,只是被他收起來了,你不能看。
從忘溪到重溟所在的海宮,路途頗遠。
蒼明界很大,大到許多凡人終其一生所走過的路也只不過是遮天巨木一片小葉上的一段脈絡。
自從遇見鳳玄離后,江挽月去了很多她覺得以她一人之力一定去不了的地方。
今日鳳玄離在小舟上并未展開多強的結界,因而入山時有稍強的山風吹過。
風卷紅衣公子袖尾,也吹過少女發上的緞帶,吹響她所佩輕釵。
少女向舟外探,往下看那山中廟觀。
“挽月,小心莫歪了下去。”紅衣公子用清冷的聲音說道。
“嗯,曉得。”
雖有些風,但她又不是紙人,稍探下也不會被風吹掉的。
更何況在鳳玄離的飛行法器上怎么可能掉得下去。
他也就是隨口一說吧。
與紅衣青年相處這些時日了,她有些懂他的。
“海宮是什么樣子的?”少女問鳳玄離。
“瓊樓玉宇。”
“和忘溪哪個大?”
“雖說海宮也不小,忘溪卻要大得多。”
畢竟他們要去的只是一處海宮,而鳳玄離的宅子只不過是在忘溪的一角而已。
“原來如此……”挽月若有所思,而后又低頭觀賞手中一盆精致的珊瑚。
真是綺麗,叫人挪不開目光……
“呀!”
不妨此時小舟突然重晃了一下,江挽月自未料及。
這可是鳳玄離的法器啊,怎么回事?
她朝紅衣公子那望過去。
“哼,雕蟲小技。”鳳玄離稍顯不愉,又很快不放在心上。
江挽月不曉,他自然知道這忽來的一陣風是從哪兒來的。
畢竟行到這里,離海宮也不算太遙遠了。
除了他那個舊友之子,那個重九,還能是誰?
許久未見,他想來試探自己的身手?
“挽月,過來。”
此時江挽月雖不知是否鳳玄離知道了什么,但心想事出反常必有因,于是乖乖過去藏于紅衣公子身后。
然后鳳玄離只迎風一揮扇,那重重而來的狂風就像被佇立不倒的龐然大物擋住了一樣,不得前進半毫了。
再一揮這舟上的不少東西就被他順手給送走了。
順著忽來的這風,該回哪去回哪去。
這些都是他那個好弟子交給他的束脩。
隨后,舟上便靜了下來。
也不再有狂風來擾。
數百里之外的海宮中。
“無趣啊無趣。”半開胸襟醉臥著的龍太子睜開眼,銀絲散塌上、眸深如藍海。
“不過,”重九臉上浮現出興味,“那個藏于他身后的是……莫非鐵樹也開花了?”
重九想去再探一探,只是雖那里仍在他的法術能及之處,離得到底有些遠,加之鳳玄離定然已猜到是他,所以便罷了。
“也罷,等他們來這兒就是。”
小舟之上。
“我好像聞到了……魚的味道。是魚的味道嗎?”江挽月又嗅了一嗅風中的余味。
“確是海風。”
“海風?莫非,與我們要去的地方有關?”
與那個叫重九的龍太子有關。
可若是他,為何?
風中海的氣息很快就全無了。
舟上恢復了平靜。
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江挽月又垂著頭看下頭風景。
然后,天色漸入暮,赤霞透長空,山河染紅妝。
“啊,是飛鳥。”
好大一只飛鳥。
“比我們的船還要大。”少女的目光追隨著飛鳥而遠去。
“極寒之北有種由魚而化成的鵬,比這還要大得多。”
“有多大?”少女把視線移回紅衣青年身上。
“翼展千里。”
江挽月發出一個無聲的驚嘆。
而后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直直地盯著鳳玄離的眼睛,她正要輕啟唇——
“你是想見我的真身?”紅衣青年已明她意。
“嗯嗯。”少女連點兩下頭。
她想看看鳳凰的真身是什么樣的。
“呵呵……”鳳玄離低笑兩聲,“待日后閑了再給你看。”
日后?
也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鳳玄離是一個有過去的妖仙。
生而為妖,又得道成仙。
江挽月沒有過去。
暮色消,星夜降,舟行天上,如行水中。
夜風徐來拂衣袖,漫天星河落眼中。
“像在深海里一樣。”星光與少女清眸相映。
“你未曾去過海中,怎知如深海一般?”少女的眼里滿是星空,紅衣公子的眼中滿是少女。
江挽月她,可是他重要的……
工具。
在她身上,還是不要有什么大的閃失好。
雖這樣說有些無情,但他與她,本就是雇傭與被雇傭的關系。
這點那少女想必心里也是明了的。
“我猜的。”少女說。
她猜深海一定是比藍色還更深的藍,或許就接近夜色。
“……有那種氣息。”她忽然感受到了什么。
“書?”
“嗯。而且,越來越近了。”
聽到江挽月這么說,鳳玄離也重視了起來。
江挽月能夠感受到那本書的氣息,不是用眼睛能看到什么,一般人都能看到金煙。
也不是聽到什么,嗅到什么,而是一種仿佛她與生俱來的感應。
這也是鳳玄離為什么要找上她的原因。
“不行,還是有些微弱。”少女補充道。
“好,我們下去。”紅衣公子一收扇,下了決定。
“下去?”現在?
“下去。”
“我們不是要去賀那位龍太子繼位嗎?”
雖說那位重九看起來不得鳳玄離之心。
但老龍王的面子還是要給一下的吧。
“不急。”
“不急?”
“仙、妖壽長,不急在一時。”鳳玄離悠悠道。
“可我們不是去給人家道賀的嗎?”
這也能遲?
“龍宮設宴,動輒十日,長需數月,咱們不湊在人前也好。”
省得有些未曾謀面的、有數面之緣的也頻來擾他清靜。
以往曾有過的。
鳳玄離并不討厭熱鬧,可若是熱鬧得煩人,他是不愿的。
小舟輕降地。
瞧見江挽月在發呆,紅衣公子以扇柄敲了敲她的腦袋。
“在想什么?”
“……仙、妖都能活很久,可我不是。”
鳳玄離聞言望向她,眼中看不出有什么。
而后少女遲疑了一下,“我想找齊書,在白發蒼蒼以前。”
人之一生若有什么最大的遺憾,對少女來說那一定會是窮一生也沒將那書里失落的故事皆找回吧。
竟然是這?
紅衣公子勾唇,他以為她會想向他求長生之道,或者更詳盡些,丹藥、寶器又或是修仙的法子。
“挽月,你不想求長生之道嗎?”
“那還是想的。”少女老老實實,引得鳳玄離又輕笑。
“若求書與求長生,二者只能選其一,挽月,你選哪樣?”
“那還是求書。”江挽月此時是一點不猶豫。
“哦?是么。”看來她還是更遵從天性,鳳玄離想。
二人向前看去,前方不遠便有人煙。
他們落地處,是一大國的邊陲小城。
一座,很少下雨的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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