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訓(xùn)中心坐落在h市的城郊，等到車慢騰騰的從早高峰擠過去，也已經(jīng)將近十點。

        鐘意跟著鐘瑤走進(jìn)了這個承載了無數(shù)她前世痛苦歡笑的地方。

        在門口迎接她們的是集訓(xùn)的生活老師，明明已經(jīng)對這里熟悉無比，還是要裝摸做樣的重新了解一遍。

        首先就是熟悉冰場。

        冰場是作為花滑運(yùn)動員，長久陪伴的場所。有的人會很注重冰場的質(zhì)量，冰場搭建的材料也會影響冰面落地的舒適度。

        所以鐘意在要求下帶了冰鞋來，會簡單的進(jìn)行一些滑行嘗試。

        只不過，剛進(jìn)入那個冰場的大門，鐘意就呆在原地。

        因為還早，集訓(xùn)訓(xùn)練的時段還沒有到，偌大的冰場，飄蕩著冷風(fēng)，冰面上有一個人在嫻熟的滑行——

        沈硯！

        再次見到，還是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熟悉的環(huán)境，鐘意差點哭出來。

        前世的她，為了和母親對著干，在集訓(xùn)的第一天光榮缺席，等到風(fēng)波過了再來的時候，就聽其他人說，有一個叫沈硯的選手前往了國外。

        只不過這次鐘意選擇了順從，同樣對于改變，老天的獎勵是再一次見到沈硯。

        還是年少模樣的沈硯，穿著冰刀，暢快的滑行，帶著耳機(jī)旁若無人，剛剛好蓋過眉毛的頭發(fā)長度，一身黑色的訓(xùn)練服，還有在鐘意記憶中那顆長在鼻梁上，平添了欲感的小痣。

        鐘意也通過他的步伐，看出來了沈硯正在合樂的節(jié)目，那是他前世的成名曲——《永遇樂》。

        原作是辛棄疾的詩詞，鏗鏘的樂聲，仿佛帶著沙場的氣息，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而激昂進(jìn)行到最后，竟是悲哀起來，正對應(yīng)了詩句里的那句“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就是這樣的東方姿態(tài)，強(qiáng)勢的闖入了歐美，打破僵局。

        鐘意哪怕到現(xiàn)在，都能把這套節(jié)目的動作倒背如流，此時樂曲已經(jīng)進(jìn)行到最后，隨著樂曲的悲傷，冰場上的少年滑行到中間，滿目悲愴與無奈，鐘意知道，他要做那個——

        貝爾曼。

        仿佛是為了驗證她的心之所想，沈硯緩緩抬起右腿，在旋轉(zhuǎn)中抬高，直到形成一個華美的造型。

        鐘意不是很贊同的皺了眉毛，貝爾曼這個動作，一直號稱殘忍而美麗，因為要將后腿架到頭頂，腰要盡力下沉，從而對腰部的損傷巨大無法逆轉(zhuǎn)。

        果然，十六歲的沈硯也是這么執(zhí)著的一個人。

        旁邊的鐘瑤也在看著，眼里莫名漏出了哀傷的顏色：“你不可以做，不得分。”

        鐘意毫不在意的點頭。

        那邊少年的合樂結(jié)束，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場邊站著的三人，輕巧的在冰上蹬了一腳，滑過來。

        “沈硯你在的正好，這是新來的青年組的選手，你帶她適應(yīng)下冰面吧。”生活老師開口。

        沈硯把耳機(jī)摘下，輕輕地笑了，對她道：“上冰吧。”

        鐘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她和他只隔著一個擋板的距離，有一種如在夢中的虛假感。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沈硯說了什么：“哦，好的。”

        這樣會不會太過嚴(yán)肅……

        “別緊張，這里的冰摔起來不會很疼。”沈硯笑了。

        鐘意這時候才感到窘迫，原來自己的花癡表情在他看來，完全是在緊張？！

        她摸摸鼻子也笑了笑，從背包中拿出冰鞋，心里還在嘀咕，所以這么溫柔的人，前世到底被那件事造成了多大的挫折，變得不茍言笑起來啊……

        ……

        等換好冰刀，鐘意試探性的上冰，借著擋板一腳蹬出去。跟在慢慢滑行的沈硯后面。

        她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沈硯的后腦勺，越看越圓，越看越喜歡……

        “這里我剛剛后外的時候摔了，踩了個坑沒補(bǔ)，你小心點。”

        前面?zhèn)鱽頊厝岬穆曇簦�鐘意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完全沒有注意說了什么。下一秒，冰刀刃就直接卡進(jìn)坑里，來了個平地摔。

        鐘意臉朝下，緋紅色一直蔓延到耳朵根，好歹前世也是奧運(yùn)銅牌吧，還平地摔……丟死人了。

        直到頭頂傳來一聲笑，鐘意更加羞恥了，泄憤一般砸了兩下冰面，一口氣爬起來，拍掉了身上的冰屑。

        “要注意聽講。”沈硯無奈道。

        鐘意看著他，他的瞳孔顏色不似漆黑，反而是那種冷棕色，不笑的時候透著一種懨懨的感覺。不過這種哄小朋友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雖然在心里吐槽，嘴上傳出來的聲音卻不是那樣，鐘意覺得自己見到沈硯的時候一定有什么魔咒。

        在沈硯的帶領(lǐng)下，熟悉了冰場和其他人簡單的滑行線路，鐘意就正式開始試驗自己的狀態(tài)。

        記得前世這個時候……她應(yīng)該剛剛能跳二周。剛剛重生，自己的三周跳感覺還在，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身體能不能跳。

        也有想展示給沈硯的小心思。

        鐘意開始助滑，冰刀在冰上滑動的聲音讓自己不斷地放松，沈硯也十分有眼色的讓了路。在接近擋板的時候，左腿刀齒點冰——。

        身體快速的旋轉(zhuǎn)，只不過這具身體實在太過稚嫩，體力不足以支撐，爆發(fā)也不夠，最后落冰的時候軸心歪了，鐘意再次趴到了冰面上。

        旁邊站著的沈硯也一愣，十三歲的女單，后外點冰三周，也算是很有天賦啊。花滑真的后繼有人。

        只不過就這愣神的一瞬間，小姑娘就在他面前站了起來，肯定是有些疼了，眼尾都有點紅，沈硯剛要上前，就聽見場外一聲驚呼。

        “鐘意！你什么時候練的3t！！！”

        鐘意一臉無奈的回頭，鐘瑤又開始了，只要有事情和花滑比賽有一點關(guān)系，她就會這樣子瘋起來。剛剛明明看到了沈硯想跟她說話，結(jié)果被一打岔，沈硯又退回去了。

        “我就想試試。”鐘意沖著場外面無表情。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原地看著她的母親，只是在為跳躍語無倫次的感慨，卻不在意她落冰是否疼，十三歲的身體是否承受不住。

        她不愿再看，只好把視線回過頭來對著沈硯，結(jié)果沈硯還以為鐘意是想要夸獎，笑的輕快鼓起了掌。

        “很棒呀，只是要小心身體，不要受傷。”

        他這么一說，鐘意就有點感動，她很別扭，一方面不希望被看輕跳了三周，一方面又希望擁有安慰。而這一世第一天和沈硯認(rèn)識，對方就像是有讀心術(shù)一般。

        不過最常受傷的明明是面前這個大騙子。

        果然是很溫柔的人呢。

        試冰并沒有進(jìn)行很久，做完熱身訓(xùn)練的其他選手也陸陸續(xù)續(xù)的來了，鐘意暫時不熟悉訓(xùn)練流程，就在場邊百無聊賴的看著。

        她看到沈硯的人緣還不錯，有其他選手勾肩搭背的找他說話。他們慢慢悠悠的滑行聊天，滑到鐘意前面的時候，鐘意突然聽見摟著沈硯的人來了一句。

        “這你最后一天在這訓(xùn)練吧，以后回來就少了，記得請吃飯啊。”

        鐘意疑惑，最后一天？為什么？半晌才回想起來，沈硯是要去國外學(xué)習(xí)的，他的天賦太強(qiáng)，國內(nèi)已經(jīng)少有人可以指導(dǎo)他了。具體去的地方，是a國的一個知名俱樂部。

        鐘意也沒想到就這么巧，本來覺得還可以多相處幾天，刷一刷存在感。沒想到這竟然是最后一次，之前在來的路上，她就在想自己應(yīng)該也要去那個俱樂部，但俱樂部只招收成人組。

        自己的水平、經(jīng)驗、年齡遠(yuǎn)遠(yuǎn)不夠。

        她思索著，咬咬牙，算了。

        她努力訓(xùn)練，一升成人組就去找他好了。至少在她對他的關(guān)注中，至少幾年內(nèi)沒有發(fā)生什么難過的事情。

        既然短時間見不到了，怎么才能讓沈硯記住自己呢？

        鐘意靈光一閃，想起來了一直放在床頭的企鵝玩偶。最初企鵝玩偶只是母親用來鼓勵她滑冰，直到某一天她把企鵝帶去賽場，遇到了已經(jīng)是世界冠軍的沈硯，那時候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笑吟吟的隨口說了一句“很可愛”。

        企鵝自那之后就變成了寶貝。

        鐘意回頭告訴鐘瑤：“我想給我的隊友送見面禮，我床頭那種玩偶的鑰匙扣就可以。我有很多滑冰的事情想請教他們。”

        她是故意這么說的，因為只要有關(guān)滑冰，鐘瑤永遠(yuǎn)不會拒絕她。

        果然那邊打了個電話就開始安排，到了中午的時候一大包送到。

        司機(jī)還道了歉，說企鵝款式只剩下了兩個，所以剩下的都買的各種各樣的。

        鐘意還有點開心，那兩個企鵝剛好可以給自己留一個，沈硯一個，其他人平分北極熊一類。說干就干，先把企鵝藏在口袋里，鐘意還有一種鬼鬼祟祟的心虛感。拿上一大包就往冰上滑去。

        滑到人群的正中間，鐘意完全沒有對著沈硯的那種緊張感。

        “這是我給大家的見面禮，以后還要相處很久，請多多關(guān)照。”

        一個個少男少女挪動過來，喜笑顏開的拿起鑰匙扣。

        “謝謝！”

        “超可愛！”

        “謝謝啦。”

        “……”

        鐘意還抽空往那邊看了眼，沈硯已經(jīng)帶上了耳機(jī)又開始進(jìn)行合樂，顯然是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她看其他人都拿完了，把企鵝放了一只在空袋子里。

        那邊少年又做到了貝爾曼。

        等他摘下耳機(jī)，鐘意慢慢滑過去，那邊沈硯出了汗，疑惑地看著她靠近。

        “這……這是見面禮，聽說你要出國啦。”也不知道為什么，鐘意一跟他說話就有點小聲小氣。

        那邊沈硯還愣神了兩秒，反應(yīng)過來又笑了，雙手捧起灰色的企鵝毛絨鑰匙扣，眼睛亮亮的看。

        “謝謝你呀。我明天就不來訓(xùn)練了，不過最后一天收到這個確實很開心。”

        自己喜歡的人，站在面前汗津津笑吟吟的，換成誰都把持不住吧……

        鐘意在心里大喊救命，面上也有些不同尋常的紅色。

        “嗯，你……你也加油。你的……貝爾曼，真的很好看。”

        面前的人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說，表情明顯愣了一下，手去習(xí)慣性的摸了摸鼻尖，那顆小痣在她的視角更加顯眼。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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