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元節(jié)
兩人乘著渡船出了莊府,平日里沈冽都坐莊府的專用華船,殷離卻硬要感受一波乘渡船的雅致,其實是不想與他共乘一船。
沒想到這廝徑直踏入渡船,付了船夫兩個子兒。船夫有意恭維,看著這二人便道:“公子與娘子二人倒真是般配,我撐了十來年的船,頭一遭見這樣的郎才女貌,今日是來西山游玩么?”
殷離內(nèi)心只道這船夫真是沒有眼色,她二人除了性別哪里稱得上般配二字?
沈冽這會兒瞟了殷離一眼,笑道:“正是,老伯可要劃慢些,我娘子害喜地利害,怕臟了您的船。”
殷離聽了這話,眼神已是刀刀奪人命,一刀一刀盯在他臉上。
對方卻是臉不紅心不跳,一張玉白的面上,墨灰色的眸對上她的眼刀,挑了挑眉,輕佻盡顯。
呸,真不害臊。
船夫放慢了速度,便笑道:“如此可真是喜事,恭喜公子,賀喜娘子,只是這位娘子身形單薄,可要多養(yǎng)養(yǎng)身體,體弱如此,恐多不足之癥。”
殷離面上帶了冷笑,好哇,你要演,我奉陪到底。
她帶了害羞的模樣面上輕笑,說道:“多謝船家關(guān)心……”突然間手捂著口鼻,俯身向前,作了嘔吐的模樣,船夫慌道:“娘子,娘子別吐我船上啊!”
“嘔……”她向前撲到沈冽的懷里,又是一聲“嘔”,沈冽步步后縮,皺了好看的眉頭,伸出一只手抵著她的肩,咬牙道:“你敢?!”
她那美目里帶了幾點眼淚,浮泛著幾欲落下,轉(zhuǎn)頭看船夫,船夫慌得擺手:“娘子,千萬別吐我船上啊!”
她又看向沈冽,說道:“對不起,相公,我實在……忍不住……嘔……”
殷離埋首于他的懷中,又是一聲另他緊皺眉頭的嘔吐聲,她吐出了一點臟污在他衣衫上。
她睜著兩汪帶著微淚的雙眸無辜地看他,然后抓起他衣角,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相公,你可別嫌棄奴家!”
沈冽面色鐵青,甩開她的手,從自己衣襟里掏出汗巾,細(xì)細(xì)地擦拭,殷離小仇得報,倚靠在船上,作虛弱樣,心里好不快活。
船夫忍不住夸贊道:“你們二位真是恩愛!”
姑息河面水流舒緩,淙淙流水聲甚為悅耳,昏暗的湖面與游人的紅燈籠相映成趣,耳畔還有嬉鬧聲,對河有幾處瑩光閃閃,想來是流螢的微光,倒讓這行程多了幾分樂趣,心境也被喧鬧點染。
二人下了船,便由沈冽指引往前走,不一會兒便到了那襄陽城東市。
正是燈節(jié),東市熱鬧非凡,一出門便是一派喧囂之景,河邊還有眾人在燃燈供佛,那酒樓以及攤車上、竹棚上,都張上了燈燭,一時間亮白如晝,對河邊還搭起了臺子,上有著歌舞服的伎女在隨鼓樂翩然起舞,想是哪家的公子所張羅來助興節(jié)日。
殷離看到不遠(yuǎn)處有人頭攢動,起了興致,不顧沈冽便要往那一處行走,沈冽還在張望那臺子之上,轉(zhuǎn)頭便不見殷離去往了何處。
殷離站在那張著燈燭的竹棚旁,看著一戶人家門前嗶嗶啵啵地放元宵炮仗,一丈菊,塞月明,吐蓮花,都是她小時難見的稀罕物,小村落里不常有,就走一天的山路到雍城里頑一夜,看一夜,再伏在娘親的背上夜里走那山路回家。
正貪看間,便聽身邊一陣歡笑,側(cè)頭看去,是三個華衣女子,看來與自己差不多年紀(jì),身邊都分別帶著女侍。隨從在她們跟前放了一支金盞花,惹得三個小姐素手捂了雙耳,嬌笑著往后躲。
她注意到其中一個面目清麗,身姿出眾,左擁右簇的,舉手投足間也帶有一股優(yōu)雅姿態(tài),左邊的一個稍胖身軀,右邊的一個則又過瘦,眉間還點上了梅花狀的花鈿。
只聽那個稍胖一點的向那美麗女子道:“鶴儀,我聽爹爹說下月你就要入泮國子監(jiān)了,可是真否?”
她豎起了耳朵,凝神靜聽。
那名喚鶴儀的女子微頓了首,含笑道:“我才疏學(xué)淺,承蒙天師關(guān)照了。”
另一個瘦的女子便響起羨艷之聲:“姐姐真是謙遜了,若說你才識淺陋,我們這等的可不是粗笨村人了!這襄陽城可尋不出能與你爭第二的!”
那鶴儀方要反駁,又聽那微胖女子調(diào)笑道:“聽說此次國子監(jiān)入學(xué)的還有三皇子和五皇子,鶴儀,你可要好好幫我們瞧瞧那兩位皇子的英姿呀!”
“不過……”言語轉(zhuǎn)折間,她又帶著打趣的笑湊近鶴儀的耳朵,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盡收入耳:“憑薛姐姐這容色,或許還能贏得皇子青睞呢!”
說罷就是一片嬌笑聲,鶴儀卻端正了態(tài)度,言語間還有幾分嚴(yán)肅:“國子監(jiān)天師與各博士學(xué)識淵博,鶴儀能有此求學(xué)機(jī)會,自一心向?qū)W,潛心修煉,其余諸人,不過同門學(xué)友而已。”
那兩人看了她如此,那一個調(diào)笑的用手捏了嘴,一邊道:“姐姐倒有如此胸懷,如此聽來,我可是小人心度君子腹了,真是蠢頓如斯!”說罷又是一片歡聲笑語。
那鶴儀撿了竹棚上一塊謎牌,身邊兩個都湊來了要看,只聽她念出那謎面:“春去也,花落無言。”
另一個瘦的就搶了那木牌,嘴里嘀咕著:“打一字,這作何解?”
那調(diào)笑的微胖女子則在旁邊分析提議,鶴儀也是沉默不語,殷離素來愛探聽別人家八卦,看了這景,在一旁看她們絞盡腦汁,忍不住脆聲道:“是木字部的‘榭’字。”
鶴儀瞧了她,聽了此語,思想了一下,面上便顯露處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另外兩個纏了鶴儀問如何作解,鶴儀答道:“花落則凋,是‘謝’字也,無言則去言字部,為‘射’,春扣木,自然作‘榭’。”
她說罷便看向殷離,說道:“這位姑娘好生聰慧。”
一旁的兩個女子也悟出了其中緣由,反應(yīng)過來后瘦女子就伸手打去那木牌,直言道:“呸呸呸!什么謝不謝,花落的,不吉利!”
鶴儀噙著淺笑看這殷離,身量嬌弱,面容姣美,一身尋常的黃衣裝扮,卻難掩姿容出眾。
那衣衫料子,是前兩日襄陽才時興起的素錦,若非有些權(quán)勢財力的王侯家,當(dāng)真是擠破頭也購置不到,想來這女子身份不俗
于是主動問她道:“在下薛府鶴儀,不知尊府何處,可有榮幸一識?”
殷離禮貌地回以微笑,點了點頭:“小女名為沈……沈元緒,實為永臨休水縣百姓,并非官家仕族,薛小姐客氣了。”
她想到元緒是龜?shù)膭e稱,帶著對沈冽的嘲諷之意想出沈元緒這一名稱。
鶴儀思想著襄陽城內(nèi)卻無顯赫的沈家,見她不是世家小姐,內(nèi)心里倒未把她放在心上,略一點頭便帶著一行人離去了。
殷離正看著她離去,身邊肩膀就被一雙大手搭上,殷離轉(zhuǎn)頭,只見沈冽挑著眉看她,說道:“沈元緒?你連起諢名也不忘罵一通我,真是無時無刻不掛念著為夫。”
殷離甩開那搭上她肩膀的手,說道:“是掛念著你何時死吧。”
沈冽面上輕笑,說道:“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的壽命,可比及你取的那諢名,再說了,娘子,為夫若先逝,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辦?”
殷離斜了這不要面皮的人一眼,說道:“若我有這樣一個,人面獸心、心狠手辣、毒……”
那成語怎么說的來著?
“毒蝎心腸、窮兇惡極、無惡不作,令人發(fā)指,喪盡天良,我都幫你說全了,怎么樣?”沈冽徐徐說道。
她清了清音,說道:“若我有這樣一個,人面獸心、心狠手辣,毒蝎心腸、窮兇惡極、無惡不作,令人發(fā)指,喪盡天良的夫君,我定要以三尺白綾懸梁自縊而死。”
沈冽說道:“難為你想出這么多狠毒的詞來,小腦袋瓜累壞了吧。”
她繼續(xù)喋喋不休道:“往后嫁了你這匹豺狼的人當(dāng)真是可憐,夜夜與殺人兇手共枕!哦不,善人結(jié)善緣,惡人結(jié)惡緣,你這樣作惡多端的,怎么會有姻緣?你定會無子孫又無妻,孤獨終老!”
沈冽笑了,說道:“是么,那么承元緒君吉言,無妻無子,孤獨終老又如何?本妖孽還可以再為害千年,橫行人間……”他立定,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人,俯下身看著她的眼,說道:“多整治幾條縮在角落里夾著尾巴哭著求饒的叭兒狗。”
她冷笑一聲,直視他的目光,說道:“良犬多受馴養(yǎng),察人顏色,諂媚乞憐,可若是瘋?cè)仄鸲ブ且е凉撬璨凰尚福涌梢惨⌒模坏┗忌习T咬病,暴斃而亡。”
她眼眸凌厲,字句錚錚,面上的神情絲毫未有懼怕,若真惹毛了這獸物,他相信這瘋女人定會在街上同他大打出手。
沈冽笑出聲,后退一步,拉開與她的距離,笑著說道:“妹妹怎的如此嚴(yán)肅?這樣疾言厲色豈不是辜負(fù)今日這片好街景?”
殷離沒了言語,徑自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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