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隍籠萬罩獨目癮
秋季歲貢日，邊境的諸多小國皆在今日進貢。簡國皇帝與皇后端坐在上，看著一列又一列的奇珍異寶被抬上展示，禮官描紅幾筆，太監(jiān)叫喊幾聲，皇帝賞賜幾人，接著就被堆進守衛(wèi)森嚴的封頂房子里，浪費著燈。
近年來，各小國雖都很安分，大家相安無事，可從前遺留的矛盾一直都在。在簡云楟去靈國求學的幾年中，簡國駐派邊境的軍隊經(jīng)常與小國們打小仗、搞摩擦，只因兩邊亦是世仇，仇仇相結(jié)，代代相還，早不好言說誰正義與否，只知是敵不是友。直到簡云楟游學歸來，才重新部署安排，通過換將、納民，送糧、通商，鼓勵聯(lián)姻等手段，將邊境的緊張態(tài)勢拉寬。加之他兵出奇法、戰(zhàn)多大勝，硬力相抵在后，邊境才恢復安生。
因簡云楟親自接手過邊境事宜，對各小國的情況了如指掌。他們信奉的信念與簡、單二國不同，“好戰(zhàn)”也因長年積習，早融成了天然的血氣。簡云楟十分清楚，各小國對皇爺爺?shù)暮抟饩烤褂卸嗌睿呐率呛髞砀试父┦追Q臣，按時繳納歲貢，也絕不會從心里就看得起簡國皇帝，甚至一應都露發(fā)骨的仇恨。
因此，簡云楟在使臣進京的這段時期，專門派了自己培養(yǎng)好的暗衛(wèi)，去貼身保護皇帝。除了明面上這些能看出來的，突然多了的人，簡云楟還派了一個絕頂高手，隱在其后。他是簡云楟尚在靈國時，便培養(yǎng)的人。他父親亦是簡云楟父親的忠心近臣，在護衛(wèi)主子中喪生。簡云楟十分信任他，在靈國時二人一直保持聯(lián)系，由他與另外安排的兩人，暗中幫簡云楟培養(yǎng)勢力。
他的很多本領，都是簡云楟親自教授的，包括“停息”法。簡云楟自靈國學成后，唯將此法傳授與他。
“停息”法顧名思義，最適合窺探、隱藏，暗中保護，好讓人不聞其蹤，只覺四周無人安全。
三天的進貢事宜運走完畢，簡云楟終于松下一口氣來，想來終歸沒出什么紕漏。他與大皇子晚間赴宴，酒飲得多了些，回府便早早入眠，直睡到第二日午后才起身。
等他起來了，卻收到消息，說保護皇帝的絕頂高手等在院內(nèi)，有急事稟報。
他換完衣服，便將人喚進來，憂心是否有人想暗害皇帝，被他察覺。
等人進來了，不等問話，便直接跪下，手捧一把老式刀，刀柄上除了鑄的豹子頭，還刻著暗衛(wèi)父親的名字。
簡云楟皺起眉，問：“你這是何意，出了什么事？”
暗衛(wèi)答：“屬下自知死罪，但有事不得不報。”
簡云楟讓他起來，他卻低頭不動。
他說：“你將實情報來便是，免死。”
暗衛(wèi)依舊不動。
簡云楟坐上主位，隨手捏起茶杯蓋一砸，夾起一半碎片便往暗衛(wèi)的臉頰飛去，暗衛(wèi)下意識躲開，手中捧著的刀因此插在地上。
簡云楟說：“人還知道躲，嘴巴倒不會講話。你我自幼相識，練你到今天，教過你拐彎抹角浪費時間嗎。”
暗衛(wèi)咬牙說：“屬下不愿信，但不得不報。”
簡云楟端起茶杯喝一口，又說：“有事則稟，再大亦與你無關。”
暗衛(wèi)抬頭，眼中已含淚：“殿下一直想報的父仇，屬下找到人了。”
簡云楟驚，茶杯霎時重落桌，他疾問：“何人？”
暗衛(wèi)背過頭片刻，將淚擦干，問：“無論是何人，殿下都必報此仇嗎？”
簡云楟正色答道：“無論何人，必要償債。”
暗衛(wèi)說：“如果此人對殿下亦有大恩，對百姓亦有大恩，殿下也不肯饒他嗎？”
簡云楟捏拳，又說：：“恩怨難相抵。若恩重泰山，勉強留一線生機。”
暗衛(wèi)說：“若此人位高權重，要扳倒他難如登天，殿下亦去嗎？”
簡云楟重出一口氣，說：“難如登天，卻非真要登天。人間事，人間處理。”
暗衛(wèi)說：“若耗時要久，必得從長計議。殿下可愿等？”
簡云楟想到了項葉，雙拳捏緊，又答：“不等。耗時若經(jīng)年久月才可為，一刀報血仇，兩人干凈事。”
暗衛(wèi)搖頭，說：“若此人殿下根本殺不得，不能殺，殿下又要如何？”
簡云楟皺緊眉，說：“無人不可殺，無人不能殺，只有人，想不想殺。”
暗衛(wèi)又說：“若殿下不會想殺，又該如何？”
簡云楟說：“那便換償，教他用其他來報。”
暗衛(wèi)點頭。
簡云楟說：“如今可能說了，你在皇爺爺那里聽到了什么，誰為幕后主使？皇爺爺是否早就知道，只是隱瞞不講。”
暗衛(wèi)嘲諷一笑，又搖頭。
簡云楟問：“那是鄰國？故不能妄動。”
暗衛(wèi)又搖頭。
簡云楟說：“難道……是項家？”
暗衛(wèi)大聲道：“項家數(shù)年前不過是個外放的小官，丞相的妻子亦在當年身死，他又何來的想法和權力，能一應布局使二位皇子皆隕？”
簡云楟拍案而起，怒道：“那究竟是誰？你速速說來！”
暗衛(wèi)道：“皇家一場局，籠中鳥，亦是局里人。”
簡云楟隱隱猜到些什么，卻不敢信。他坐下又問：“這是何意？”
暗衛(wèi)答：“權力二字，泯滅了人情良心。”
簡云楟一掌將木桌拍碎，咬牙道：“你是親耳聽見，還是自己臆測。”
暗衛(wèi)回：“進貢日畢，皓月良機，正是回顧大好安排之時。摒退眾人，獨跪祠堂，字字句句，癲狂吐秘。”
簡云楟整個人的力氣像忽地遭卸，軟靠著椅背。他講：“你給我一句不落地如實還原來，若中間夾露你私言，或有哪句是編造、不循事實，我便挑斷你周身筋脈，要你為此償價。”
暗衛(wèi)磕頭：“屬下不敢，絕無虛言。昨夜聽完，只覺天昏地暗，亦不能自理。心想不敢報，卻又不能不報。父仇不止殿下身上有，屬下亦有！”
簡云楟長出一口氣，說：“你且平復心境，緩緩說來，盡量還原當時場景，后續(xù)我會安排查證。若確鑿……倘若一切確鑿，方才我所說的話，依舊作數(shù)。”
暗衛(wèi)說：“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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