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晌午，瀛水城街頭逐漸熱鬧起來，小商販們推著貨車沿街叫賣，林立的店鋪也陸續(xù)開張。

        銀樂賭坊的小門童抱著一塊一人高的招牌從里面出來。招牌是實(shí)木的，很沉，小門童連抱帶拖把它從門里搬出來，斜立在門口，看了看歪正，又上前扶了扶，才拍拍手上的灰塵進(jìn)了屋。

        木頭招牌上墨跡未干，豎著寫了一行字：新開賭局“小郎中生死局”。

        對面酒肆，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了兩個(gè)閑聊的客人，一胖一瘦，看打扮像是平常市井小民，估摸是逃了家中婆娘的嘮叨，來此喝酒吹噓。

        瘦子盯著樓下賭坊新上的招牌，饒有興致道：“小郎中生死局，這賭局的名字有意思，就是不知道在賭什么？”

        胖子聞言，朝窗外探頭看了一眼：“這還用問，肯定在賭那個(gè)色膽包天的小郎中的死活唄。”

        “哪個(gè)小郎中？”

        “你說哪個(gè)？當(dāng)然是給瀛水閣主下藥，睡了他的小郎中。昨天瀛水閣就下了甲字追殺令。”

        “噗！”瘦子一口酒噴出來，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你說小郎中睡了誰？瀛水閣主？那個(gè)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噓——”胖子豎起一根手指，低聲吼道，“小聲點(diǎn)！你不要命了！這話要讓瀛水閣主聽見，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瘦子愣了一下，縮縮脖子，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

        二樓人不多，除了他們二人，只還有一桌客人，一個(gè)紅衣女子帶著兩個(gè)小孩。小孩一大一小，小的約莫四五歲，大的十二三歲。三人沒有點(diǎn)酒菜，只叫了三碗素面，各自吃著。

        瘦子盯著三人看了一會兒，確定他們只是普通食客后，長松口氣后怕了一陣，再次朝胖子投去求解的目光。

        胖子點(diǎn)點(diǎn)頭，說：“沒錯(cuò)，就是他，瀛水閣主，沈溪。”

        瘦子倒吸一口氣。

        胖子見瘦子一副迷茫又驚訝的樣子，頓時(shí)來了興致，喝了口酒，壓低聲音：“聽說是這么回事，這小郎中的妹妹丟了，本想找瀛水閣打聽消息，卻因?yàn)闆]錢被人趕了出來，于是懷恨在心，他打聽到瀛水閣主常年流連于秦樓楚館，就偷偷潛進(jìn)去，趁機(jī)給瀛水閣主下了合歡藥，哦對了，聽說那小郎中還是個(gè)男人。”

        “啊？居然還是個(gè)男人。”

        “可不是嗎，你說以瀛水閣主的性子哪能忍得了被一個(gè)男人睡這等奇恥大辱？估計(jì)抓到小郎中，也不能讓他死痛快了。”

        瘦子又瞧了一眼樓下賭坊的招牌，頗為不解：“照你這么說，這小郎中不是死定了嗎，這生死局還有什么好賭的？”

        “那倒也未必。”胖子又喝了一口面前的酒，朝瘦子招招手，示意瘦子往前傾傾身子，好聽他八卦，“我聽說那小郎中的來頭也不小，好像是鬼醫(yī)的嫡傳弟子。”

        “鬼醫(yī)宋意？”

        胖子吹得起勁，用力點(diǎn)頭，眼中露出興奮之色：“就是那個(gè)鬼醫(yī)。”

        “哈哈，這可有趣了，不是說鬼醫(yī)對沈溪還有救命之恩嗎，他總不會殺了救命恩人的弟子吧？”瘦子口中說著“總不會”，眼中卻分明帶著一絲看好戲的期待。

        這酒后勁大，胖子也哈哈笑起來，言語間愈發(fā)猖狂，再無先前的小心翼翼：“他們江湖人的事，咱哪能說得準(zhǔn)？再說了那沈溪對養(yǎng)育他多年的老閣主都下得了殺手，救命恩人的弟子又算得了什么？”

        “倒也是，那如果是你，壓小郎中什么，死還是活？”

        “我嗎……”

        “老板，結(jié)賬。”

        這時(shí)，另一桌的紅衣女子聲音響起，嗓音中帶著獨(dú)屬于女人的陰柔。

        “好嘞，您稍等！”老板聞聲抬頭，看了眼二樓的客人，扒拉幾下算盤，催促店小二上樓。

        店小二從樓下屁顛屁顛跑上來，肩上搭了條毛巾，點(diǎn)頭哈腰道：“客官，算上房費(fèi)，總共二兩銀子。”

        窗邊，胖瘦二人正聊得起勁，突然被人打斷，臉上正要露出不耐之色，卻在偏頭的瞬間愣住。

        紅衣女子已經(jīng)從座位上站起來，站在店小二身邊，竟絲毫不顯嬌小，甚至還要比店小二高出一大截，肩背也比尋常女子寬了些，要不是一張臉清秀得動人，一口嗓音輕柔得惑人，兩人險(xiǎn)些以為這是個(gè)男人。

        “馬車準(zhǔn)備好了嗎？”紅衣女子問。

        “準(zhǔn)備好了，在樓下等著呢。”店小二說。

        “有勞了。”紅衣女子道聲謝，偏頭看了眼身邊大一點(diǎn)的孩子，“初一，回房間收拾行李。”

        初一聞言，轉(zhuǎn)身進(jìn)了二樓一間客房。

        “走吧，丟丟，我們到樓下等你師哥好不好？”紅衣女子說著，低頭朝一旁喝下最后一口面湯的孩童伸出一根手指。

        孩童從凳子上跳下來，小小的手掌剛好攥滿那根手指。他抹抹小嘴，吃飽喝足，心情貌似不錯(cuò)，脆聲道：“好。”

        紅衣女子牽著孩童往樓梯口走去，走了幾步，腳步一頓，回過頭來望向正盯著她的背影發(fā)呆的胖瘦二人，瞇起眼睛，勾唇一笑，道：“二位大哥如果不想輸?shù)锰珣K，記得壓小郎中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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