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假威
“這刀是無情?”初一震驚,“你偷了沈溪的刀!”
“什么偷不偷的,說得那么難聽!背販Y不滿道。
身為祁月國三大殺手之一的沈溪和裴風不同,他的武器是刀,而且有兩把。一把是他常用的彎刀,名喚“三夕”,另一把就是池淵手里這把,柳葉刀“無情”。據說這把柳葉刀是沈溪留給未來命定之人的定情信物,被沈溪視若珍寶,從未用它殺過人,只可惜那命定之人一直沒出現。
“不是偷的?難道……”初一瞬間疑惑,接著冷眼一笑,陰陽怪調,“師父,還說那晚你沒做什么,這刀是怎么回事?”
池淵此次從鬼醫谷出來,就是為了尋找妹妹的下落。瀛水閣不僅是祁月國實力最強的殺手組織,還是消息最靈通的情報組織。半月前,他找瀛水閣打聽妹妹的下落,誰知連瀛水閣的門檻都沒跨進去,就因為沒錢被趕了出來。他聽說瀛水閣的閣主沈溪常年流連于秦樓楚館,便想著潛入其中,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看看沈閣主能不能給他打個折扣,結果沒想到第二天,他就上了瀛水閣的追殺令。
“我做什么了?怎么什么話從你嘴里說出來就感覺變了個味呢?”池淵不滿,“你小小年紀,整天胡思亂想什么?”
初一鼻孔朝天:“誰胡思亂想了,我不過就是好奇你們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卻一直遮遮掩掩,你要真沒做過什么,人家能追殺你嗎?那晚左右也就你們兩個人,這事要不是你傳出來的,定然就是沈溪自己說出口的,你覺得會有人拿自己的清譽開玩笑嗎?人家是瀛水閣主,又不是那種大街上拿這種事逼情郎就范的不要臉姑娘!
“咳咳……”
初一噼里啪啦說了一通,差點沒給池淵氣得背過去,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正要呵斥他兩句,一陣咳嗽聲響起。池淵回頭看白蹊一眼,后者擺擺手:“沒事,被房間里的粉塵嗆了一下!
這么一打斷,池淵一肚子氣忘了從何發起,深吸一口氣:“初一啊,那些都是謠言,你要相信我,我和那沈溪真沒什么,呃,也不是沒什么,總之和你想的不太一樣,至于他為什么追殺我……”
他說到這兒,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突然變得窘迫,面色也紅起來,憋了半天,也不知是氣憤還是懊惱,大叫一聲:“哎呀,反正就是沈溪那人腦子有坑,說他性情古怪都是輕的!
“咳咳……咳咳……”
池淵又看白蹊一眼,不由擔心:“小少爺,你沒事吧,該不會是身體里的毒嚴重了?”
白蹊掩嘴咳嗽:“沒,沒有,粉塵太重了!
“哦,出去多喝些水。”池淵一口氣還沒完全消,也沒多想,轉頭正要跟初一再理論一番。忽然,一只小甲蟲從他耳廓里飛了出來,繞著他飛了一圈,落在他手上。他面色一變,望向緊閉的石門,道:“他們來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不用傳音蠱也能聽清說話聲。
一門之外。
——“張員外,他們就在里面!
——“開門,把他們抓回去!
沉悶的滾石聲響起,厚重的石門的石門緩緩升高,一聲巨大的卡石聲后,石門徹底洞開。
十幾名手持刀劍的土匪把外面堵了個水泄不通。透過人群縫隙,可以看到一個五十來歲的胖男人站在后面,想來應是張員外了,他指著門里,說:“把他們給我抓回去!
言罷,十幾名土匪同時沖進來。
池淵站在原地,腳步未動,銀針已經射出。無數根銀針在燭光的映照下閃著光芒,旋轉著朝不同方向飛去。只見那些一擁而上的土匪們動作一滯,隨即便一個接一個地倒地□□起來。
與此同時,兩聲細微的金鐵交擊聲傳來,兩枚銀針被一柄重劍精準攔下。池淵目光一凜,只覺一陣勁風襲來,他抬手推開身旁的白蹊,這時,一張充滿戾氣的男人的面龐闖入視線。池淵手持三枚銀針,灌注內力,電光火石間,擋下男人一劍,旋即又在暴露實力前,迅速翻身跳開。
此人正是裴風,他雙腳站定,盯著池淵看了一會兒:“我們見過?”
池淵上次和裴風交手,是一年前,剛從鬼醫谷出來那會兒。一般情況,他屬于打不過就跑的那種,上次交手,總共沒過十招,他見形勢不好就溜之大吉了,加上當時還是夜里,是以他并沒有看清裴風的樣子,他估摸裴風應該也同他一樣,沒看清他的容貌,只對他的身形輪廓有點印象。
池淵深知不是對手,也不多言,亮出無情,橫刀在前。
緋紅色的刀鞘在昏暗的地底泛著冷寂的光。裴風低呼一聲:“柳葉刀無情!你是……”
祁月國三大殺手中,沈溪是最神秘的一個。他戴一張銀制獸紋面具,幾乎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即使上次在青樓,那樣坦誠相對的地方,沈溪也沒有摘下面具,以至于池淵至今也不知道這個要追殺他的人到底長什么樣。所以他猜測同為祁月三大殺手的裴風也極有可能沒見過沈溪的樣貌,便想到利用這一點來個狐假虎威之計。眼下看裴風的反應,他應是猜對了,裴風沒見過沈溪的樣子,而且他的確很怕沈溪。
池淵沒有接話,壓低眼角,勾唇一笑,然后,趁其不備持刀攻了上去。
裴風抬劍接招,卻終是恍了神兒,慢了一步,閃躲回避間,不過三招,緋紅色的刀鞘就已經貼上他的咽喉。
沈溪的刀法一向凌厲,從不拖泥帶水,往往數招之內便直取對方要害。剛才的三招,正是沈溪的招式。那晚沈溪就是用這三招將他制住的。他一向聰明,對武功招式,看一遍就能記個五六成,而對于沈溪的招式,不知為何,更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骨子里就帶了那些招式,只看一遍,就能模仿出□□分像。
裴風眼中驚懼昭然:“你是沈溪?”
周遭死寂。飛揚的粉塵悠悠落地。古舊的暗道房間內,一刀,一劍,兩人,對峙而立。長劍低垂,劍尖朝下;短刀昂揚,直抵對方要害。黑衣少年眼神凌厲,望向裴風時,聲音不大,卻冰冷而沉穩:“你說呢?”
裴風的名字和外形嚴重不符。他土布灰衣,滿面風塵,完全沒有他的名字來得瀟灑飄逸,且身形高壯,縱然池淵身形頎長,在他面前也顯得弱了三分,可實際上,真正弱下來的是裴風:“沈閣主,您……”
池淵半掀眼皮,也不知看沒看他,緩緩收了刀,打斷他:“這件事我瀛水閣插手了。”
裴風握劍的手緊了緊,似是不甘心。
“怎么?不愿意?”池淵和沈溪只一面之緣,聽他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句,有些摸不清他說話的風格,只聽說他性子陰冷,嗜血好殺,于是學著戲文里的反派大佬,“本閣主今天心情好,趁我沒動殺念之前,想清楚你的選擇,否則,哼哼!”
初一:“……”
白蹊:“……”
裴風嘴角一抽。
難道是臺詞太蠢,露餡了?眾人面色煞白,咬著牙,大氣不敢出一口。初一手腳冰涼,一顆心都要從胸口跳出來。
所幸裴風雖有懷疑,但終究還忌憚池淵手里的無情,不敢貿然判斷真假,最終一拱手,一扭頭,咬牙說了句:“告辭。”
“等一下!”池淵叫住他。
初一嚇了一跳,一口氣還沒吐出去,心頭又是一緊,這么危險的人物還不趕緊打發走,等一下留著過年嗎?師父他老人家又想唱哪一出?
白蹊亦是意外。
裴風身形一僵,不安道:“沈閣主,還有事?”
只見池淵面不改色,負手而立,沉默片刻,下巴一抬,指指地上的念叨男,冷聲道:“把這人背出去,放在院子里。”
看,車到山前必有路吧。
眾人:“……”
初一:“……”
白蹊:“……”
裴風:“……”
念叨男:“……………………”
裴風背著念叨男,帶著一眾土匪離開,張員外想挽留又不敢開口,苦著一張臉。
腳步聲漸遠,片刻前還擁擠的暗道里只剩下張員外和池淵一眾人。
池淵把玩著手里的無情,緋紅色的短刀在他指尖旋轉:“好了,不相干的人都走了,我們聊聊吧,張員外!
張員外能請來裴風,自然也知道沈溪,剛才親眼見識了“沈溪”三招制服裴風,此時面對“沈溪”,只覺兩股顫顫,腳底打滑,靠著暗道墻壁就坐了下去。
池淵見張員外這般害怕,忽然來了興致,拔開無情的刀鞘,半蹲在他面前,尖厲的刀尖對準張員外的脖子,輕輕挑起數不清堆了幾層贅肉的下巴,嘴角掛著一絲邪魅:“現在知道怕了?”
張員外頓覺□□一濕。池淵低頭掃一眼地上那攤污漬,起身,嫌棄地后退幾步:“可真出息。”
張員外顫聲道:“他們給了你多少錢,我出雙倍!
池淵背對著他,聽到這句,驀然轉身:“你說什么?”
“我愿意出雙倍價錢,買你身后這些人!
“買?”池淵好像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捂著肚子笑起來,笑了一會兒,眼眸一沉,站在那里,居高臨下俯視著張員外,連脖子都懶得彎一下,“在你眼里,人命都是可以用錢來衡量的貨物嗎?”
張員外臉色倏忽一白,一句字也答不出。
“如果是這樣,我想買你的命,你開個價吧!背販Y手伸進袖袋里,意外摸到了那枚先前怎么也找不到的銅錢,被他高高拋起后又接住,“還是說你覺得人命有高低貴賤?那你看我這一文錢買你一條賤命,會不會太貴了?”
張員外嘴唇發顫,沒有一絲血色。他目含哀求,望向眾人。卻見眾人一臉冷漠,甚至還有一抹解恨的暢快之色,于是眼中微弱的希望化作絕望,最后竟哀嚎起來:“我的兒啊,爹對不起你!
池淵累了大半夜,好不容易送走一個吵吵嚷嚷的念叨男,又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張員外,捂住一只耳朵,心道,這要是沈溪本人在這兒,會不會直接給打包去見閻王。
“喂,你那告示上的賞銀還算數嗎?”他走過去,踢踢張員外的腳。
張員外止住哭聲,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仰頭看著他,抽抽搭搭:“什么?”
他只好重復一遍:“我說若我治好你兒子的病,有沒有三百兩賞銀?”
眾人都在等著看如何處理這個人,直接殺了或者送去報官,池淵這一出人意料的操作讓大家一愣,交頭接耳,心有不滿,卻敢怒不敢言。白蹊遠離人群,低低一笑。初一暗自嘟囔:“你就這點出息,還有臉說別人沒出息?”
池淵聽力極好,這話原封不動落進他耳朵里,回頭瞅眼徒弟,遮住一邊嘴角,小聲道:“窮人不要和銀子過不去了。”
張員外迷茫了:“您不是殺手嗎?”
池淵道:“誰規定殺手就不能懂醫術了?”
張員外連連點頭:“沒有沒有,算數算數,您若能治好我兒,您要多少錢我都給!
池淵不屑:“先帶我去看看你兒子!
“是是是……嗯……”張員外正思忖著該怎么稱呼眼前這位大人,不等考慮清楚,池淵便看出他心思,隨口道句,“我叫池淵!
張員外看他一眼,又迷惑了:“您不是沈……姓沈嗎?”估計想說沈溪的名字,沒敢說出口。
池淵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一時得意忘形,險些露了餡,抬起頭看眼狹長的暗道,尋思著這會兒裴風應該尚未走遠,便重新端起架子,清清嗓子,一本正經道:“嗯,姓沈,名溪,字池淵!
初一:“……”
白蹊笑笑,逆著池大夫的意,偏偏喚了聲:“淵大夫!
一行人沿來時路往回走,走到和初一進來的岔道口,又往前走了約摸百十丈遠。
初一掩住口鼻,又聞到了進來時的那股血腥味,而且越來越重,又走了一會兒,初一突然頓住腳,指著暗道里的一間房間對池淵說:“師父,血腥味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
這房間和先前關眾人的房間差不多,都是從墻壁上掏出來的壁洞,只是這間房裝了門,里面的起居用品也更周備些。
床、衣柜、臉盆、水缸……像是要在此常住的模樣。
但,并不整齊。
床鋪凌亂,上面胡亂堆疊著幾件衣物。周圍的墻上和地上有一些血跡,雖然被人打掃過,但還是留下了痕跡。桌上放著茶壺,茶杯里裝著茶,池淵過去摸了摸,發現還是熱的,便問道:“這房間是用來做什么的?”
“這是凌大夫和他朋友的房間,剛才他們還在,這會兒不知去了哪里!睆垎T外答。
池淵道:“凌大夫?”
“對,是我請來給兒子看病的大夫。”張員外道。
一個月前,張員外的兒子突覺肚子發漲。起初誰也沒在意,只當普通肚脹氣,誰知沒幾天肚子就越來越大,漸漸地竟和足月孕婦一般無二。他第一時間想到鬼醫,但鬼醫有規矩,一個人一輩子只醫一次。無奈之下貼出告示,四處尋醫。之后一名姓凌的大夫找上門,診斷后說是因為張員外死去的女兒住進了兒子肚子里,所以兒子的肚子才這般漲大,須得用五十名年輕男子的心頭血做藥引,壓制其體內陰氣,方可活命。除此之外,凌大夫還要張員外找一處常年不見陽光的地方讓他兒子長期居住。張員外因此才開啟了這條地下暗道。為方便居住和關押人質,找人拆除了暗道里的大半機關;為了順利抓夠五十名年輕男子,花錢雇了一寨土匪;為了掩人耳目,自行假裝失蹤。
池淵聽罷,反問:“死去的女兒住在兒子肚子里這種荒唐話你也信?”
張員外嘆口氣:“我也是沒辦法,您是沒見我兒子的肚皮,薄薄一層,瞧著針一扎,就要爆開似的。我也是害怕,女兒沒了,就剩了這一個兒子。而且自從吃了那凌大夫的靈方,兒子的病就真的沒再惡化。”
池淵訕笑:“五十個人的心頭血,五十條人命,換你兒子一人性命,你覺得是靈方?”
“……”
傷天害理之人,無需多理。池淵、白蹊以及初一三人暫且撇開張員外,徑自進房間內查探。
“師父,這里的血腥味最濃!背跻徽驹诖策,捂著鼻子,指著床下說。
池淵單膝跪地,撩起低垂的床單,趴在地上往里看了一眼。房間內只點了四根蠟燭,光線有些暗,他看了半天也沒看清里面是什么,起身想了想,雙手搬住床邊,猛然發力,竟是將床板掀了起來。
“啪——”床板在半空中翻個身,悶聲落地。
“咳咳……”房間內灰塵四溢,池淵后退數步,以手扇風,還沒睜開眼,就聽身后傳來數聲驚呼。
他回頭,發現眾人皆神情驚恐地站在房間外,盯著某處,張著嘴,面部抽搐。
“淵大夫!卑柞杞辛怂宦,表情同樣凝重,只是比之旁人,這神情更像是一種帶著安撫的提醒。
再觀初一,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緊縮,牙齒打顫,仿佛看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可怕東西。
與此同時,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池淵心中一震,緩緩轉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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