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沖動說出的話沒為莫雙帶來麻煩，那名士兵為他對葉凌寒的“忠心”感動，與他稱兄道弟。

        莫雙靈機一動，從他口中套出戰馬所在，總算順利地踏上了回程。

        “咚——咚——咚”行之半路，兩軍分界處傳來擂鼓聲，莫雙內心一緊，還是沒趕上嗎？

        “吁——”狂奔一陣，莫雙停下口中的呼和，倒吸一口涼氣。

        前方尚有一段距離處，不同于交戰之地震耳欲聾的鼓聲，黑壓壓一大片鎮林軍悄無聲息地對戰場形成合圍之勢。

        鎮林軍再也不滿足眼前的優勢，像一頭潛伏已久的猛虎，勢必要將逆我者撕成碎片。誘敵深入，一舉殲滅。

        前路充斥著敵人，莫雙快馬加鞭，繞道而行。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疼，此刻卻略略安撫了心底快要溢出的焦慮。

        莫雙速度極快，歷年的作戰經驗，讓他從耳邊呼嘯的風聲中察覺到微弱的破空之聲。

        回劍格擋，短兵相交間發出“當”的一聲。

        來人的樣貌，莫雙曾在太子府見過數次，卻是第一次與他在戰場交手。

        盛炎，好久不見了。

        排兵布陣時，聽屬下稟報有人騎馬離去，盛炎心下存疑，派手下告訴葉凌寒便追出查看。

        看到莫雙的臉時，盛炎有片刻的錯愕，隨后便很快投入作戰狀態。

        與盛平不同，他在葉凌寒身邊多年，也曾受過君后的訓練，護衛，殺手，士兵，每一項職位該做的事他都非常清楚。

        任何對顏國不利的，對葉凌寒不利的事，都必須排除。

        在戰場上遇到的任何一個對手，都必須被打敗。

        不論他是誰。

        在顏國時，曾聽人稱盛炎為“葉凌寒手下第一人”，葉凌遠曾多次想邀他到自己帳下。

        莫雙終于體會到，他無愧于這個稱號。

        刀風凌厲，招數詭異且變化莫測，正面強攻，背后偷襲都十分適合。

        更令莫雙難以招架的是，坤澤與乾元不可忽視的力量差距，每一次交鋒都讓莫雙虎口劇痛。

        再一次的對沖，手腕傳來不可忽視的疼痛，長劍霎時脫手。

        書本誠不欺我，在武功相差不大的情況下，坤澤果然無法與乾元抗衡。

        眼見躲不掉，莫雙干脆把心一橫，忽視背后的鋒刃，策馬往莫軍的方向而行。

        盛炎眉頭皺起，卻沒什么猶豫地取箭拉弓，箭在弦上。

        “盛炎！”

        射箭的動作一頓，電光火石間，已喪失了最好的機會。

        盛炎看著莫雙遠去的背影，目光愈加寒冷。

        “我說過，不要傷害他。”

        葉凌寒盛怒之下將目光投向盛炎手中的箭矢，現在它還好好的待在這里，若是他晚來半刻，那只箭怕是已經插進了莫雙的心臟！

        盛炎的果決他是知道的，不會對任何人留情，把戰場當做敵人的最終歸宿。

        回頭與葉凌寒對視，盛炎沒有未能留住莫雙的懊惱，也沒有對葉凌寒阻止的不滿。

        他只是平靜地分析道：“以前和莫雙作戰時，他的能力屬下是高看一眼的，他對戰局有很強的敏感性，看到了我們隱藏的兵力，放他回去，于大局無益。”

        葉凌寒心有余悸，神色間還有著慌張，他聽到“戰局”時，眼里卻散出異樣的光彩。

        誠然，他作為上位者，應永遠保持清醒的頭腦，冷靜的情緒，至今為止，除莫雙事件外，他也一直做的很好。

        旁人夸贊時，君后卻冷笑：“他裝的很累吧。”

        葉凌寒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冷靜是裝出來的，但卻很贊成母親說的很累。

        他骨子里，不是冷靜冷情的君王，而是瘋狂的狩獵者，他從不否認自己的身上有一股瘋勁，在戰場上，在博弈中，他享受追逐“獵物”的快感——即便沒有結果，也享受追逐的快感。

        葉凌寒在月光的照耀下揚起嘴角。

        “不用擔心，獵物已經上鉤了。”

        莫雙一路疾馳，回到軍中時，硬接下盛炎重劍的手腕還在喧囂著疼痛，來不及細究盛炎的箭矢沒有射出的原因，他遠遠朝軍中巡邏的將士招手。

        “莫將軍！”士兵看他歸來很是驚喜，邊幫他牽馬邊道：“軍中無將領留守總歸不妥，您回來了，我們也安心許多。”

        莫雙聞言環顧四周，發現軍營中士兵數量少了許多。

        “展文將軍去哪了？”

        士兵頗有些得意道：“展將軍帶精銳迎戰去了，將軍得到消息，鎮林軍軍糧遲遲未到，如今進攻，恐怕是強弩之末，這次若能獲勝，離奪回陣地也不遠了。”

        在莫雙已知鎮林軍補給已到的情況下，缺少軍糧顯而易見是故意為之的假消息。

        展文的能力不差，今日卻被葉凌寒不算高明的騙局哄的深入敵軍，且很可能全軍覆沒，歸根結底是由于于莫軍而言以跌入谷底的形勢。

        壓抑的太久，看到一點希望就忍不住去抓住，他們太需要一場勝利來告訴別人亦或是自己：我們能勝利。

        而這一點正中葉凌寒下懷，誘敵深入的計謀雖算不得高明這一次，但他算計的不是戰局，是人心。

        莫雙來不及喘口氣便追過去，到達時莫軍的情緒前所未有地高漲，像是在綻放他們最后的生命。

        “住手，別打了，撤退！”

        “不要再打了，走啊——”

        莫雙的聲音淹沒在一片混亂中，所有人都殺紅了眼，期待著久違地勝利。

        又是這樣，又是熟悉的無能為力。

        上一次，他失去了莫星，這次他又將失去什么？

        “告訴我，怎樣才可以救你們……”

        “莫雙！”王千憤怒地揪住他的衣領，“剛才就是你在喊撤退？好不容易有了獲勝的可能，你想讓士兵都臨陣脫逃不成!”

        無視衣領處兇狠的力道，看到王千，莫雙內心燃起了希望。

        “快，快退軍，我回來的路上看到鎮林軍在后方布陣。”

        王千將信將疑：“你為什么從顏國的方向過來？”

        “來不及解釋了，我……”

        話音被四周突然響起的喊殺聲打斷——真正的戰斗，開始了。

        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莫雙在混亂中尋找展文的位置，精銳的折損已是無可避免，保住展文時他最后的掙扎。

        不斷四處張望，看向某一處時，莫雙目光一凝，葉凌寒再次端坐高臺，朝著某處拉弓，箭在弦上。

        莫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赫然是正在廝殺的展文。

        親眼看著那只箭離弦而處，莫雙一聲驚呼脫口而出：“小心！”

        救不了將士，救不了展文，那么他回來，到底有何意義？

        那只箭破空而來，沒有想象中的鮮血飛濺，只劃過展文側臉，在同一位置留下與莫雙一樣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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