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漫長的一夜
“符合這兩個條件的,我倒是知道兩位,一位是公孫大夫,另一位空谷大師,可……”
孟天祥沒有再說下去。
皇甫荻不過是中了只毒蜂的蟄刺,就已險些喪去一條命,現(xiàn)在還坐在椅子上休息。
空谷大師倒下時,身上幾近全黑,也不知到底被多少只毒蜂蟄中。
雖然公孫不飛馬上就趕了過去,可直到現(xiàn)在,他還仍呆在院子里,沒有進書房和大家交代結(jié)果,恐怕這事已經(jīng)兇多吉少。
空谷大師,或者公孫不飛,這兩個人的其中一個,真會是殺害趙南燭的兇手?
還是說真正的兇手又開始在攪渾水,試圖把偌大一個趙府,甚至偌大一個江湖攪得更亂?
畢竟大家已親眼看到,有個黑衣蒙面的吹哨人,指揮著蜂群襲擊了空谷大師,而后又扔下一件血衣。
倘若他不是血衣會的人,那件血衣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些人已在偷偷看著門口,偷偷看著外面那一群聚在公孫不飛周圍的人。
院子里的人聽不到書房的對話,也不知道他們的推論,現(xiàn)在竟已集中到圈子中心的兩個當事人身上。
云逢沉吟著,道:“還有一種可能,趙老英雄也許是自殺的。”
眾人怔得更厲害了。
燕回道:“趙老英雄雖然已死,但他全身經(jīng)脈暢通,并沒有斷絕……”
云逢打斷了他的話,道:“他還可以咬舌自盡。”
他飛快地道:“畢竟現(xiàn)在他的頭已經(jīng)不見了,我們無法確認他的舌頭到底有沒有斷裂。”
燕回道:“你是說……”
云逢道:“只要他一死,守在旁邊的兇手就可以馬上揮劍割頭,造成他意外被殺的假象。”
燕回忍不住低聲驚呼。
云逢道:“你們?nèi)羰钦J識皇甫荻,就應(yīng)該知道,他平時是多么沉著穩(wěn)重的一個人。然而他剛才被毒蜂刺中后,就算拼命咬牙強撐,也還是忍不住要發(fā)抖……”
他環(huán)視著眾人,道:“難道換成你們,換成脖子上突然被蚊子叮了一個包的小事,就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哪怕再癢再難受,也可以繼續(xù)坐著,連一動也不動?”
何期忽然道:“趙老英雄會不會早已和兇手商量好,等他閉氣端坐,進入空無一物的入定狀態(tài)時,兇手再出劍?”
云逢搖了搖頭,道:“無論是誰用劍殺人,劍上總要帶著殺氣。如果一柄劍上沒有殺氣,這柄劍就不可能傷得了人。”
他用眼角瞟著何期,道:“就像你剛才和人比劍一樣,有些人縱然劍不出鞘,也天生帶著殺氣,就算只用劍鞘,也一樣可以殺人。”
何期苦笑。
云逢道:“趙老英雄縱橫江湖多年,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哪怕對方身上只有一絲殺氣,哪怕他老人家已入了定,也必然會下意識察覺提防。”
他繼續(xù)道:“兇手即便和他有過商量,他也甘愿送上人頭,但從來人身上的自然反應(yīng),總和心里想的不是一個路數(shù)。”
一片議論聲中,公孫不飛忽然奔入書房,劈頭就道:“空谷大師中毒太深,沒救了。你們哪個有空去幫他收尸?”
他這一出口就得罪人的本事,顯然不會因為他人的死而有所改變。
趙府大管家趕忙上前應(yīng)下,又賠笑道:“各位客人是否已經(jīng)找到需要的線索?明日我家老爺……也得先放進棺材……”
這一場喜事突然變成白事,已讓人心里很不好受,而且一晚上接連死了三個人,一個是他侍奉多年的主人,一個是他主人的多年好友,還有一個也許就是殺害主人的兇手,身為趙府的大管家,現(xiàn)在還能強打精神賠笑說話,這種本事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公孫不飛道:“且慢,南燭兄的尸體還要……啊!”
還沒說完的一句話,突然變成了一聲慘呼!
公孫不飛的眼睛開始突出,嘴唇開始顫抖,仿佛有一雙手正在用力扼住他的喉嚨。
他的一張臉已漸漸發(fā)黑。
為了救治空谷大師,公孫不飛特地在衣服外面罩了一條圍裙,手上也戴著手套,大家都看不到他四肢軀干的肌膚顏色,他也同樣看不到。
他哆哆嗦嗦除下一只手的手套,然后又怔住。
他的五指已變成黑色,而且又腫又脹。
書房里一片寂靜,眾人都駭?shù)么袅恕?
公孫不飛遲疑著,道:“剛才……剛才老夫在救人時,脖子上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
“那不是蚊子,那一定是毒蜂!”
皇甫荻忽然大叫。
他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種復雜的表情,說不清楚到底是恐懼,還是同情。
眾人更是悚然動容。
可皇甫荻之前被黑蜂蟄到時,很快就出現(xiàn)了中毒的癥狀,為什么公孫不飛也被黑蜂蟄了一口,毒性卻遲遲等到現(xiàn)在才發(fā)作?
孟天祥目光閃動,似乎想到了什么。
“或許公孫大夫曾服食過一些丹藥,減緩了毒素在血液中運行的速度。或許是他像昔日的‘神農(nóng)嘗百草’一樣,也曾服食過毒藥,體內(nèi)積攢有一定的抗藥性。又或是以毒攻毒……”
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究竟是他說的哪一種可能?
孟天祥畢竟不是當事人,也不了解公孫不飛的身體狀況,這個問題的答案,顯然還是應(yīng)該交由公孫不飛來回答。
“毒……苗疆……”
公孫不飛的嘴唇顫抖著,過了很久,才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
皇甫荻用最快的速度掏出裝著解毒丹的瓶子,遞給何期。
然而何期還沒來得及動身,公孫不飛已彎下腰去,開始劇烈咳嗽。
“不要過去!他在咳血!”
孟天祥伸手攔住試圖上前探視的人,大聲道:“他的血液帶毒,如果靠近沾上了,說不定也一樣會死!”
眾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公孫不飛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了黑血。
他暴露在外的肌膚,已完全變成黑色。
“苗疆?”
“公孫大夫的遺言,是不是在說苗疆?”
“難道說這個蜂毒,是從苗疆傳出來的?”
“還是說解毒的秘方,要去苗疆找?”
“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侏儒服毒后的死狀,和公孫大夫的死狀也……也差不多?”
“那個吹哨人,會不會是從苗疆出來的?”
現(xiàn)在沒有人再敢靠近公孫不飛的尸體,也沒有人再敢說收尸的話,就連一直賠笑的大管家,也悄悄躲到了孟天祥身后。
看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已快要哭出來。
他是不是覺得自己剛剛一定是說錯了話,這才又搭上了公孫不飛的一條命?
畢竟“棺材”這兩個字,從人嘴里說出來,可比“壽枋”這兩個字聽著要晦氣得多。
不過凡事都沒有如果,無論他有沒有說錯話,今晚看來也是注定辦不成喜事的。
就連他準備要辦的白事,也不一定只有四件。
“大管家,我還有個問題想請問你。”
皇甫荻忽然道:“你來到這里時,路上有沒有遇見我的副手崔平?”
他生怕大管家想不起崔平是誰,又仔細描述了一回那人的身形容貌。
大管家連連搖頭。
皇甫荻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我這次帶了十五個手下來趙府,除了他,另外十四人現(xiàn)在已全部趕了過來,而且來得都很早。”
他遲疑著,道:“我問過他們,在吃完晚飯后,竟沒有一個人再見到崔平,也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武三爺似乎嚇了一跳,道:“皇甫賢侄,你的手下也不見了?”
皇甫荻道:“也?”
武三爺?shù)溃骸拔疫@次帶了八個人來,現(xiàn)在站在院子里的卻只剩六個。不見的那兩個到哪里去了,其他六個人也一樣不知道,都說去敲他們房門時,根本沒人應(yīng)聲。”
他皺起眉頭,道:“我本來以為那兩個人性格好靜,不喜歡攪合是非,這才沒過來,可現(xiàn)在想想,真是不太對勁。”
皇甫荻道:“哪怕是關(guān)著門在床上睡著了,外面又是家丁喊話的聲音,又是奔走的腳步聲,動靜這樣大,不可能不會被驚醒,更不可能不想出來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孟天祥道:“也許是突然鬧肚子,或者恰好出去逛街看夜景了,才沒在房間里呆著?”
他故意把話說得很輕松,很自然,但眼睛里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恐懼。
易容成“青衣小童”的侏儒尸體,現(xiàn)在還躺在院子里,用哨子指揮毒蜂襲擊空谷大師的黑衣人,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容離開。
他現(xiàn)在說不定還留在趙府里。
而且留在趙府里的殺人兇手,說不定還不止他一個人。
因為黑衣人是蒙著臉的,沒有人能確認,他是不是像“青衣小童”一樣,也做了易容。
說不定這個離開的黑衣人,就是這些赴宴賓客里的其中一個,甚至是一個平時根本不受眾人關(guān)注的手下。
誰又能確認,兇手還有沒有下一個要殺的目標?
云逢忽然道:“現(xiàn)在我,師兄,還有燕回的嫌疑都已洗清,至于剩下的賓客,是不是也可以開始動手自證清白了?”
他淡淡道:“還有趙府的下人,無論男女老少,全部都得排查。若是放過了一個,說不定到了明天早上,死的人還會更多。”
皇甫荻點頭道:“各位千萬莫要小看了兇手,也莫要小看了血衣會的手段。”
他看著趙府大管家,道:“現(xiàn)在最熟悉趙府地形,能調(diào)動起最多人手的人,恐怕就只有大管家你了。”
大管家咬了咬牙,道:“小的馬上派人去查。”
他跑得很快,因為他并不想到了明天早上,連自己也要躺進棺材里。
這一夜,趙府上下徹夜未眠,查出來的結(jié)果,也讓眾人大為震驚。
在已被宣告“失蹤”的人的房間里,都放有一件血衣,血衣下擺繡著一個特別的金色標記。
血衣上還滴著血,卻不知道究竟是誰的血。
至于“失蹤”的那些人,到了明天早上,倒是都長久的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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