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偵探社的委托一般都由國木田獨步和春野小姐進行接受處理歸檔，而具體的處理人員則非常靈活。

        畢竟偵探社人員又不是吃干飯的，尤其是里面還摻著一個雖然唯恐天下不亂但也很有能力的太宰治，所以身為偵探社核心的亂步其實很少遇到必須由自己完成的委托——他一般都是根據自己的興趣或者應社長的要求挑委托的。

        然而今天出現了特殊情況。

        ——萬華被撿回偵探社的第四天，異能特務科向武裝偵探社發出了指名委托，請江戶川亂步前來解決一起異能者犯罪案。

        他們都不會被明面上的修辭誤導以至于認錯重點，于是明白其中試探意味且想把沉迷計算好幾天的萬華扯出去玩（其實重點是后者來著）的亂步當機立斷接受了這起委托，并帶上了社長和萬華（重點）一起。

        “我不想出去。”最后一個參數還沒有算出來，被卡著時間拉出門的萬華強迫癥犯了，坐在輪椅上繞著自己垂落在臉邊的細碎黑發整個人都有些怏怏，看得后面推輪椅的社長有點新奇，“我的時空坐標……”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腦子里已經有結果了。”亂步難得這么開心，即使萬華說這樣的話也沒有生氣，他跟在作為推輪椅工具人的社長旁邊，話說得半點不客氣，但是萬華看著總感覺他像是要蹦起來的樣子。

        伸手接過他遞給自己的巧克力——明明對巧克力沒有什么喜好？為什么亂步總是給自己投喂巧克力呢？

        萬華慢吞吞地撕開包裝，發現這次的巧克力高檔多了，起碼他挺喜歡這個氣味：“但是沒有寫上去很難受……就剩一個結果了，明明。”

        說出來之后感覺更喪了，所以亂步果然是在報復他沒把自己想聽的情報說清楚吧？

        但萬華本人畢竟也沒有什么明顯的喜好和弱點，他那點強迫癥也就在這種情況下讓他有點焉而已，于是還沒等亂步嘲笑他就已經調整好了心情開始翻社長帶出來的資料：“異能力作案……？”

        翻到這頁頓住，確定了這是異能特務科送來的資料，他有些微妙地抬頭看了看亂步，“特務科給的結論？”

        “嗯嗯～”亂步點頭，萬華聽他那種飛揚的語調就知道自己的發現沒錯——所以亂步對異能特務科哪來的這么大惡意？一點小錯誤都這么開心。

        不過萬華對這些東西其實都沒什么好奇心，亂步不主動說也就算了，繼續看剩下的材料——雖然參考價值已經不大了。

        到了目的地，前來迎接一行人的是種田長官。

        禿頭公務員向亂步和社長都打過招呼，接下來就是資料早就被放在他桌上的“江戶川亂步的同位體”了：“你好，請問是稱呼你為‘萬華’嗎？”

        萬華慢吞吞咬下一口巧克力，這次的巧克力是整版掰開吃的那種，有一點點苦，但是口感意外地還不錯，他品了品味道，這才開口：“叫我鏡先生吧，種田長官。”

        【不知道讓他叫我冕下會有什么反應……算了，】萬華不自覺走神想了想，突然反應過來陷入沉思，【我是不是被亂步帶壞了……？】

        看到他腹誹的亂步瞬間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你明明就是自己惡趣味！”所以不要隨便往我身上丟鍋啊笨蛋！

        因為強迫癥發作有點思想滑坡的萬華坐直了一點：“啊……知道了。”他再咬一口，這次死對種田長官說，“抱歉，叫我萬華就可以了。”

        養了一只亂步后來又遇上太宰治的福澤諭吉已經習慣了劇本組之間的加密通話，扶著輪椅把手表現得非常平靜，倒是種田總感覺有點微妙的惡寒，頭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然而兩個人都沒有回應他疑惑的意思，倒是亂步對這次的委托資料提出了一些意見：“這次委托里的犯罪者不是異能力者哦。”

        不是異能力作案啦，雖然幕后的確有異能力者就是了。

        萬華淡定地繼續啃巧克力做補充：“犯罪者是普通人，幕后黑手也算是普通人……但是幕后黑手的幫兇是異能力者。”

        “這個巧克力這么好吃嗎？”注意力已經被萬華的巧克力轉移，并不是很想管疑惑的種田長官的亂步收到了社長一個不贊同的眼神，有點不情不愿地開口補充，“幕后黑手是主體啦，這次單純是仇殺，你們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哦。”

        這次的死者是異能特務科一位情報員，被自己的愛人殺死在家中，一刀斃命，尸體上卻有很多的死后傷，簡直恨不得把死者碎尸萬端的樣子，估計是什么私人恩怨在里面。

        案子并不難查，實際上現在這位兇手已經被捉住了，但是異能特務科非常懷疑這次突然的刺殺案中有精神類異能力者的參與，畢竟那位情報員掌握的情報量在特務科內絕對排得上前列，非常有“價值”。

        請亂步來調查一方面是為了試探那位突然出現的萬華，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弄清楚他這次被特務科內部判定為異能力作案的死亡有沒有導致他所掌控的情報泄露。

        ……明明亂步看過一遍之后獲取的情報可能比他泄露的還要多？

        當然看得清里面彎彎繞繞的萬華有些微妙地想著，到底曾經做指揮和統籌有些經驗，對普通人的思維方式還算了解，出于對委托人的憐憫選擇做點簡單的解釋：“那個犯罪者你們已經找到了對吧？”

        得到種田默認反應的他并不意外：“不是所有無理由殺人都受精神類異能力影響的——雖然幕后黑手本來也應該是個精神類異能力者——他是被誘導催眠了。”

        “幕后黑手就是那個催眠他的人，死者曾經獲取情報時欺騙了對方的感情又脫身而退，導致對方精神收到極大打擊，不但生活上出現了問題異能力也沒能覺醒，也就是因為這些，他選擇了借刀殺人，讓死者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以此為報復。”

        亂步發現的線索比萬華多，真相再明白不過了，但是貓貓怎么會明白人心呢？

        他無法真正串連起一切，忍不住對萬華發出疑問：“但是那個異能力者為什么會幫他呢？他的催眠明明沒有成功啊。”

        即使被欺騙又想要報復，可那位幕后黑手懷著再深的恨意，本質上也是個并沒有什么過人才能的普通人，身體甚至因為異能力覺醒失敗而更加羸弱，更是因為當初遭遇的欺騙隱瞞對死者的信息一無所知——他甚至連死者的真名都不知道。

        這樣的他，即使有催眠殺人的能力又能怎么樣呢？

        但是有人幫了他。

        身為心理醫生的他在治療中遇見了一個特殊的病人，有著嚴重厭世情節的病患病因是難以控制的能獲取隱秘情報的異能力，而心理醫生在發現這一點之后“怦然心動”，使用了一些心理學手段控制了病患為自己所用，并在情報的支持下成功殺死了那位情報員。

        而亂步無法理解的就是這一點，他能看出那位心理醫生的手段其實并沒有對病人起效，醫生以為是自己催眠了那位明面上的犯人來殺死死者，實際上連催眠都是暗地里病人做的，那個病人那個異能力者才是這個故事里最強大的存在。

        ——可他卻偏偏要當一把刀，只為了貪戀主人手心里一點溫度。

        【自我欺騙而已。】萬華淡淡地想，異能者在自己異能力制造的圍城里把那位醫生視作光明，即使早已看清一切也想欺騙自己。

        醫生的催眠當然沒有成功，但是他成功催眠了自己。

        “愛”就是這么奇怪的東西，是軟肋也是鎧甲，令人無堅不摧也令人脆弱不堪。

        不過也不錯，起碼死亡之前，他也曾被人“愛”著。

        “不用想著那個人的異能力了。”萬華當然看出了種田對那種獲取情報類的異能力的心動，但是這次的事情早就已經有了結尾，“幕后的兩個人都已經死了。”

        亂步卻沒有看出這件事，倒也不是沒有這個能力，他是單純沒有聯系起看到的相關線索，畢竟他一直不怎么長于人心，這個案子讓太宰來會更合適一點：“？”

        能做出這種推理的萬華其實只是靠著對這種感情的熟悉把那些線索串聯起來罷了，巧克力吃完了，萬華面對社長不贊同的眼神也懶得解釋這種進食對他身體其實根本不會有負面影響，隨手折了折包裝揣進兜里：“醫生怕暴露對異能力者下手然后被反殺了，異能力者自殺了。”

        他接著報了一個地址，種田長官急忙記下：“去這個地址的話說不定還能看到他們留下最后的痕跡。”

        因為那個異能力者甚至連遺體都不想留下，讓自己和所愛一起毀滅。

        ……也說不定他最后還是笑著的呢。

        特務科去收拾痕跡的時候萬華他們并沒有跟上去，畢竟萬華和亂步都對此沒什么興趣，社長對此當然沒什么意見，而種田已經從他們今天的態度里覺察到今天的另一個目的已經達到，見他們顯然對點心更有興趣之后便沒有再挽留。

        而一路聽著亂步在一邊發出貓貓好奇聲音的萬華滿腦子都只有那句：“亞瑟王不懂人心”……亞瑟王不懂人心，亂步不想懂人心，也不知道能不能說是半斤八兩……

        算了，雖然劇情忘得差不多了但是萬華起碼還記得亂步不會遇到滅國危機，這不是還有社長看著嗎？萬華收斂了思緒免得亂步看到又炸毛。

        “所以可以先回偵探社嗎？”他慢吞吞開口，“我的異能力恢復了。”

        時空坐標算出來了，時空能量消磨干凈了，異能力能用了……以上，等于時空溯游馬上就開始了。

        “！”立刻理解了萬華的意思，亂步眼睛都睜開：“社長，回偵探社找晶子！他舊傷要復發了！”

        那個時空坐標還待在萬華的腦子里沒來得及寫到紙上，就算知道心算成功就算流程走完寫出來只是個時間確定點他也沒想到世界意識會這么迫不及待啊！

        ——因為亂步不知道自己問他們要輪椅的時候就已經算好了，后面只是強迫癥犯了而已。

        再次被社長抱著狂奔的萬華面無表情吐血。

        ……不好，想起這點就有點不開心了。

        ——他最后一個數據還沒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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