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華感覺這一覺自己似乎睡了很久。

        【……系統？】剛剛醒來,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還在那個溫柔冗長的夢中，緩了緩神才終于清醒，少年在心中詢問那團光球,  【滿足無名之輩的結算條件了嗎？】

        系統似乎也是才“醒”過來,  緩沖了一下才飛速開始運轉：【按照能量的總量來說是已經滿足最低條件了,  但行路者大人，您確定要現在就開始結算嗎？】

        萬華沉默了一下，但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決定：【開始吧。】

        他當然知道能量收集得越多，后面重鑄的成功率就會越高,  但是也沒有這個必要。

        他偶爾,  也會覺得有些累。

        系統想說什么,  但是最后還是沒有出口，轉而開始飛快地走流程遞交各類報告——早在火影世界里相關的報告就差不多完成了,  提交的程序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行路者大人,  結算申請已經提交,  審核還需要一段時間。】

        【嗯。】萬華沉吟一下,  【換算成這個世界的時間需要多久？】時間比例的算法有點繁復,  他暫時懶得算了。

        【最多一周,  行路者大人，結算申請通過之后您就可以抽取下一道考核了。】只要達成要求指標，通過不過是個審核速度的問題。

        【也是最后一道。】系統補充道。

        真名重鑄一般來說都是三到四道考核,  第一道破碎真名,  第二道收集重鑄所需的能量,  第三道處理這些能量,  第四道用處理后的能量重鑄真名。

        有的時候的確是會把三四合二為一,  但是相對的,  統合了兩個功能的考核除了真名重鑄效果更好以外,  難度也會更高一點。

        萬華對此倒沒什么感覺，只有還有一個問題：【是修諾？】

        在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會知道自己的考核到底是三道還是四道，系統卻知道了，難道又是修諾在透題嗎？

        但是修諾只是負責這方面的具體實施而已，他可以在萬華的考核世界里動手腳，卻不能干涉考核本體，在考題出來前，他絕無得知考題的可能。

        所以，應該是其他程序上的規定？

        【并不是，行路者大人，這是由您的道路特殊性決定的，您畢竟是“唯一的希望”。】

        因為特殊，因為特權，所以考核的難度也會相應地上升。

        萬華頓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的耳釘，是熟悉的溫涼：【……好的。】

        他平靜道：【我知道了。】

        萬華的道路名為“燈塔”，又叫“執光者”，具有絕對成立的唯一性。

        登上這條道路的要求是，經歷過世界的毀滅，也阻止過世界的滅亡，愿意付出一切去提一盞燈，成為生命的前路。

        道路有“救世主”，有“毀滅者”，有“太陽”，有“異客”，那么多可以干涉世界存亡、能拯救也能毀滅的道路，但只有“燈塔”是特殊的，是唯一的。

        他不能回頭，不能遺忘，什么都能做到，也什么都不能做。

        但他的存在，就能給那些注定要毀滅的世界，帶去唯一的希望，最后的可能。

        ——他是所有世界最后的、唯一的希望。

        ——只要你還捧著那盞燈，黑暗中求生的人就能看見前路。

        ——你是他們眼中的執光之人，黎明前那最后一座燈塔。

        世界終將毀滅，而你是唯一的希望。

        ——你要成為人類最后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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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說是還需要等一周，但是萬華現在其實不太適合出門——因為最近橫濱很危險，對他來說。

        倒也不是說黑手黨橫行什么的，那些對萬華來說其實沒什么意義，主要是現在世界融合進入了一個重要階段，而書作為一個世界的基石，會忍不住開始饞萬華的能量。

        雖然不是不能抵抗吧，但是未免有點麻煩，還是宅家比較安全，且不容易出意外。

        還有一個原因，現在萬華第二道考核結業申請還沒通過，真名卡在這個時候，相當于又到了一個不太穩定的階段，所以還是盡量少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別人口中比較好。

        這畢竟是系統的建議，萬華本來就宅，反正又不缺什么生活必須品，自然也不會介意在家里宅一周。

        【行路者大人，最后一道考核可以抽取了。】系統出聲。

        一周時間對萬華來說算不上漫長，第二道考核的結算也非常順利，最后的考核終于如期而至。

        萬華安靜注視著眼前青白顏色跳躍著的火焰，沉默了一下，【你覺得我能活下來嗎？】

        萬華實在受過太多的傷，登上道路只是勉強，連祭令的原料里都包括自己破碎的靈魂，活到現在不過是茍延殘喘，自己都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他根本不能算是是個真正的行路者，所以也不可能擁有完整的“燈塔”的特權，作為世界的“希望”被愛著獲得狹義上的永生。

        就算這次的考核通過了又怎么樣呢？一個真名無法彌補他道路與靈魂的缺憾，萬華仿佛已經看見了自己的終局。

        他總會死的，或者靈魂破碎，或者精神海衰竭，又或者終于被“燈塔”拋棄，在某個注定毀滅的世界里迎來自己的終局。

        或者他本就該死在那個永夜里，起碼算是有點意義。

        終究還是……有那么一點放不下。

        萬華這些天主要是在收拾幾個世界帶出來的零碎，以及適應重明火的使用。

        任務世界用的都不是本體，現在用這具身體使用重明火這個級別的能力還是需要再適應一下的。

        重明火對于重明——或者說，本名為濯光的救世主來說，就像萬華鏡對鏡萬華一樣，是身體乃至靈魂的一部分。

        而濯光現在已經成為了類似神明的存在，作為他的本命火乃至核心本質一部分存在的重明火，其強度便也可想而知了。

        但現在重明火卻成為了萬華的武器，甚至還是最本源的那部分，讓萬華忍不住有些懷疑。

        濯光升格了自己的存在，燃燒著自己去照亮那個世界——但是那并不等于永恒。

        世界在偏離了死亡的軌跡之后，總能找到自己的出路，總有一天它能自己生出光，不再需要那座燈塔的存在。

        在這個時候，只要濯光愿意與那些強大的力量割裂，他便能脫離“火”乃至世界的限制，得到真正的自由。

        而現在，能把本源的、作為“燈”存在的重明火分離出來，濯光大概真的已經離開那個世界了。

        無論如何，即使失去了至高的力量，但濯光本已升華成了高維的存在，有著救世的功績，擁有穿梭時空間、在虛空中生存的能力，也有著成為“行路者”的潛力。

        如果真的有緣分的話，說不定兩人真的能再次相遇呢？

        就算規則對“燈塔”再苛刻，總還是會給他留下一線生機的。

        萬華不自覺勾了勾唇，青白的火焰在他天青色的瞳中映出美麗的倒影。

        只是……我能等到那一天嗎？

        他也不知道。

        只是終究，還是有些遺憾啊。

        如此悲傷春秋，連萬華自己覺得有些好笑。

        他沒有等系統的回應，信手一翻將面前熊熊的火焰收攏：【好了，開始抽取考核內容吧。】

        但系統卻沒有立刻開始程序，機械音在昭示著系統存在的水滴聲中響起，近乎空靈：【行路者大人，你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

        他說得很認真，像是在說什么至高真理——也像是某種特殊的、不甘的執念。

        而萬華猛地一愣，突然感覺到有哪里不對：【……等等，你……】

        重明火，系統，修諾的干涉，交易，萬華鏡，萬花筒，媽媽……萬華在那一瞬間已經串連起了一切——

        【停下、停下！我拒絕進行第三考核！我——】

        ——但來不及了。

        【對不起。】系統這樣說，滿懷歉意卻又無比堅定——他開啟了最后一道考核。

        【虛數空間核定……唯一性指定……真名判定流程已跳過……道路-行路者匹配完成……序列號l-s003輸入……任務編碼再生成中……道路·燈塔；傾向·希望；真名·模糊中，第三道考核內容抽取跳過……】

        【考核內容鎖定，已按預設程序成功開啟。】

        萬華腦中輕柔的水滴聲戛然而止，那個溫柔的機械聲音失去了所有感情——

        【——第一序列，刻印祭禮，核定中。】

        火焰突然燃燒起來，青白被金色替代，那么明亮又灼燙，疼痛似乎要焚毀這具本就千瘡百孔的身體，而萬華眼中的淚水幾乎不受控地涌出。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眼淚，眼淚，他總是流血，都快忘記流淚是什么樣的感覺。

        是因為疼痛嗎？是因為光明嗎？

        他明明早就已經放下了那些過往。

        少年耳邊響起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溫柔刻骨，冰冷刻骨。

        我想要的、不舍的，從來都抓不住。

        但我愿意接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萬華，萬華……]

        [我明明是……]

        ——可你卻偏偏不愿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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