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萬華,  萬華……]那個聲音一遍遍念著，[鏡萬華……]

        是第一次，是最后一次,  是永遠不會被聽見的，絕望不甘的呼喚。

        [我的明月,  我的燈塔……我的萬華鏡……]

        刻入靈魂的執念,  讓這火把一切都焚燒掉也無所謂，不要把那個明月般的少年從我心中奪走。

        [我是這樣的不甘啊……]

        甚至都不曾呼喚彼此的姓名，甚至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別離。

        [我明明是……我明明是……]

        從未說出口,  永遠說不出口,  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萬華……]

        我明明是，愛著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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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

        他愛上一輪明月。

        他們拯救了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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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華為光，升華為火,  升華為概念之神的那一刻,  濯光看到了鏡萬華的前生今世。

        一開始的普通人,  后來在荒原上失去右眼破碎異能獻祭姓名,  在無數個世界碎片放逐之地跋涉,  被奉上神壇淪為“希望”,  被迫背負起一切活下去，成為最后的幸存者。

        然后來到這個沒有光的世界，與“重明”相遇,  成為那座托起“光”，指引前路的燈塔。

        他沒有就這樣死去,  身為“燈塔”道路的候選者,  他獲得了進入下一個世界的特權,  然后真正成為了唯一的、“執光者”。

        而濯光在燈塔上燃燒著自己,  注視著那個少年的旅途。

        他看著他走過很多很多世界，也曾拯救世界，也曾見證毀滅。

        而靈魂卻不可逆地，一點點黯淡下去。

        他要死了。

        萬華的靈魂殘損，在確定道路打開門之前就鑄造了祭令，后來登上道路的方式也不正規，根本不是按照既定程序成為的行路者。

        如果是其他道路，他還有挽回的余地，可以在后續再申請正式成為行路者——但萬華不是，萬華的道路不是。

        他是“燈塔”，是“執光者”，是虛空之中唯一的“希望”，有著所有行路者中最特殊也最獨一無二的能力與權限，于是限制也是全所未有的嚴格。

        他不被真正承認是燈塔，卻偏偏用歪門邪道成為了燈塔、享用了燈塔的權力，于是也注定了最后會被反噬，慢慢向深淵滑落。

        最后魂飛魄散，被世界與虛空遺忘。

        可濯光又怎么甘心看著萬華就這么死去？

        [他拯救過那么多世界，建立那么多偉業，為什么不能給他一個好的結局？]

        [他會成為所有世界的希望，可誰來成為他的希望？]

        鏡萬華從來不需要希望，他從來不去救贖任何人，也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贖。

        可濯光想救他。

        怎么救萬華？補全他的靈魂與祭令，完全打開那扇升華的“門”，讓他成為真正的、完美的“燈塔”。

        至高法則會給萬華留下一線生機，濯光不是一無所有不是無能為力——付出一切，他總能得到一個拯救萬華的機會。

        于是他極力脫離了那個被他們拯救的世界，來到虛空，找到了修諾，與所有“系統”的管理者乃至于主人，簽訂了一個契約。

        濯光會失去所有的記憶，成為萬華的系統，然后在“真名重塑”的考核中，以“刻印祭禮”為機會，以自己的一切將萬華補全。

        我這被火焰燃盡的孑然一身，有什么能給他的呢？

        刪除記憶的自己改成系統，安靜地注視他，就算總是無能為力，也安排好他的一切。

        重明火藏在小世界里給他，怕他在不知道的地方被人傷害，也怕他夜里會覺得太涼。

        無用的身體化作能量，讓他得到一個補全右眼的機會，那雙青碧的眼瞳會如月般永遠灼灼。

        最后這不堪的靈魂也全數獻祭，補全他殘破的靈魂與真名，推他成為真正的“燈塔”，他永遠都是前路的燭火。

        萬華，萬華，活下去吧，萬華。

        [明月……很美。]

        從此以后，風也會對你溫柔。

        你會有光明的未來，萬華。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但是我想救你，我要救你。

        那個為了拯救世界而生的救主成為了神，而我只是個凡人，只想救自己所愛的一個人。

        重明也好，濯光也好，我從來沒想過要放開你的手。

        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是再次不報希望地選擇了松手的話，就讓我向你伸出手吧。

        我的，萬華。

        ·

        ·

        ·

        刻印祭禮，是所有考核中難度最高的一道。

        它要求一個靈魂的洄游，需要對方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主動獻出自己的一切去作為執禮人重塑真名的能量。

        而濯光成為那個祭品。

        至少有那么一瞬間，濯光愿意為萬華獻出自己擁有或者不擁有的全部。

        他們以為他有他的力量他的世界他的權柄，他讓世人艷羨的能力，高高在上到足以照亮一個世界，可他以為他只有自己。

        只有那個曾向著你伸手又選擇了放棄的重明——只有重明，完全屬于他，也被他獻給你。

        系統就是濯光，系統就是重明。

        萬華已經明白了一切……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從真名重塑第二環、名柯世界系統來到他身邊的時候，這個計劃就已經開始了。

        ……不，還要更早，從一開始他被分配到這個系統的時候……他很早就知道，系統除了機械生命外，也有可能是用儀器輔助的其他生命。他的系統，一開始就是刪除了記憶的濯光。

        濯光和修諾合作了，為了自己。

        除了一開始自己突然法神時空溯游、開啟真名重鑄是個意外以外，他的所有考核內容都在濯光的計劃之中——真名重塑的確特殊，但是萬華是燈塔，濯光已經是神，稍微干涉還是可以理解的。

        第一個名柯世界是意外，但不完全是。

        因為艾比斯的存在，貝爾摩德的付出，原定的任務世界被固定成名柯，但是那次也消磨了貝爾摩德對萬華的影響，“塞萊斯特”這個名字被收起，萬華在名柯世界的因果得以了解。

        第二個世界是家教，這是預先設計好的。

        濯光把重明火放在了哪里，通過對“設定”的編寫讓重明火成為了萬華的力量——此時系統能使用“匣兵器·重明鳥”身體的原因就很明顯了，因為系統就是重明。

        還有最后突然飛來的重明鳥，那是重明放不下的私心，在痛覺屏蔽暫時失效的情況下，替自己屏蔽了獻祭身體的痛覺。

        最后一個世界，火影，這個世界，萬華補全了祭令·萬華鏡。

        是濯光交易了他的神體，讓萬華得到了一個修補祭令的機會，這本來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祭令一旦成型便不會再產生改變，g如果不是如此巨大的代價，萬華的祭令永遠都會像一開始那樣粗劣。

        而現在……刻印祭禮，真名重鑄的最后一道考核，早在萬華剛結束火影世界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刻印祭禮是難度最高的考題，但若是能夠完成，獲得的收益同樣也是最大——一個神級靈魂的獻祭，足夠補全任何真名或靈魂上的不足。

        而濯光獻祭了自己的靈魂，完成了刻印祭禮，借由補全真名的機會，間接補全了萬華的靈魂，也讓他成為了真正的，“燈塔”。

        濯光甚至早就想到了萬華會拒絕這一場獻祭，他串通修諾，直接開啟了最后一道程序，屏蔽了萬華的部分感知。

        而現在，祭禮已經只剩下無法被阻止的最后一步了。

        ——他以自己的一切為代價，救了萬華。

        ·

        萬華就這樣，無能為力地看著光與火組成的“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在自己右眼落下一個輕盈滾燙的吻。

        珍重歉意，甚至帶著些許討好。

        多甜蜜啊，多痛苦啊。

        一個吻，竟然就耗盡了我的一生。

        刻印祭禮本就是一場盛大的獻祭，獻祭者為一個人付出一切的同時，也會在執禮人身上留下鮮明深刻，無法消磨的“刻印”。

        這是唯一的、最后的印記，是獻祭者最后一點依依不舍，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吻。

        濯光多希望萬華能記住他啊。

        為了他的明月，付出一切都可以，只是想要在他心口留下一道吻痕，永遠都不要被忘記。

        可萬華那么心軟那樣溫柔一個人，濯光又怎么舍得他痛？

        所以讓我吻一吻你的眼睛吧，讓我把刻印留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吧，你不會輕易想起我，也不會為我而心痛。

        而我永遠都在你天青色的眼瞳中，與你永不分離。

        火焰終于散去了，璀璨的金色像一場放給一個人看的煙火。

        而觀眾少年水洗明鏡般的眼瞳中倒映著這一場花火，緩緩浮現出一個微小但深刻的金色印記。

        是重明鳥棲落在萬華鏡中，飛鳥收攏了翅膀，愿畫地為牢，永遠困在他所深愛的鏡中。

        他睡去了，再也不會醒來。

        可這似乎也不錯。

        ——重明鳥和萬華鏡，永遠在一起。

        ·

        獻祭者·■■，執禮人·■■■。

        刻印祭禮，圓滿完成。

        真名重鑄，完成。

        真名鏡萬華，祭令萬華鏡。

        道路·燈塔，傾向·希望。

        世界終將毀滅，而你是唯一的希望。

        ……您會成為人類最后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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