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南煙雨
祝星瀾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堅定地點點頭,告訴他:“你想蹭多久飯都可以。”然后輕輕握住他的手腕,拉著他上了閣樓。
她讓江浥塵坐在椅子上,自己則蹲下身子,用棉簽沾了碘伏。
“有點疼,你忍一下。”
細細在傷口處抹暈,聽見他忍不住輕嘶了一聲,祝星瀾往傷口處慢慢吹著涼氣,讓疼痛感緩和幾分。
好在傷口不深,處理過后,貼上創可貼就行了。
祝星瀾起身收拾好藥箱,見他低著頭,看著創可貼發呆,瞳仁漆黑而深邃,安安靜靜的模樣,像一頭需要人安慰的幼獸。
她俯下身子,歪著腦袋朝他湊近。
他忽然抬起頭,四目相對的瞬間,離得太近,鼻尖差點都要碰在一起了。
祝星瀾一驚,連忙仰頭拉開一段距離,卻重心不穩,整個人朝后倒去。
江浥塵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將她拉向自己,結果用力過猛,直接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中。
她的身體仿佛是白墻上的藤蔓,結出的果實帶刺而酸澀,卻是獨一無二,連周遭的香味都帶有形狀。帶刺的果實從舌尖劃過,讓胸口有了滾燙的灼燒感。
對上他憂郁的雙眼,她沒有掙扎著站起來,而是將雙手很自然地放在了他的脊背上,順著脊線,輕輕安撫。
難過的時候,能有一個擁抱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即使這個擁抱來得猝不及防。
在江家,他只是個私生子,流落在外十五年。不過是因為他對父親爭奪財產有利,他才會被接回江家。不過因為是江家唯一的孫子,所以才會被親爺爺優待。
因此江家再好,他也不稀罕。他經歷過的事情,江家人再補償,也彌補不了。
所以他只想在這里,擁有片刻的美好。
江浥塵將臉埋在她瘦削的肩頭,用雙臂緊緊環繞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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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江浥塵手上的傷口便好了。那天在閣樓上擁抱的事情,兩人心照不宣地沒提。
祝星瀾是不想讓他再記起那天的傷心事,雖然他什么也沒和自己說。
江浥塵則是因為后知后覺地含羞了。
要不是因為他親爸的那通電話,他也不至于想起那么多鬧心事,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傷心。
然后才在祝星瀾面前繃不住了。
一想到這些,坐在洗手池旁邊的他雙手握住一根黃瓜,從中間狠狠一折,黃瓜就斷成了兩截。
祝星瀾正在洗菜,看見他折斷黃瓜,掬起一把水朝他潑灑過去。
“你又搞破壞!”
蟬聲如浪般浩蕩,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從額角流至喉結處。江浥塵這才發現他一手拿著半截黃瓜,連忙像是揮熒光棒一樣揮了揮手,解釋道:“我是想吃生黃瓜。”
說著,還一邊啃一口給她看,卻聽見她說:“那黃瓜還沒洗。”
聞言,他愣了一秒,然后跑到垃圾桶旁吐出來。
祝星瀾被他的窘態逗笑了,等他回來的時候,甩了甩手上的水,用手腕處揉了揉額頭,說:“我等會兒要幫外婆把繡好的布鞋送到鎮上的客人家去,你跟我去嗎?”
“去。”他不假思索,在她旁邊坐下,拿出手機,低頭劃著屏幕,“我手機流量不夠了,順便帶我營業廳辦個套餐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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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后,祝星瀾又騎著自行車,載著江浥塵一起去鎮上。
客人住在鎮中心,送完布鞋,她就載著他去了營業廳。
祝星瀾將車停在一方陰涼下,坐在路邊等江浥塵。
午后的氣溫上升,酷暑難耐。抬頭看不見一絲云,太陽直晃晃地炙烤著柏油路,路上涌動著的熱浪清晰可見,像是被放在了一個大蒸籠里。
只一會兒,汗水就濡濕了祝星瀾的短袖,每一寸皮膚都變得汗膩膩的。她有些口渴,見江浥塵還不出來,便起身去街邊的商店買水。
剛付完錢,就聽見背后傳來口哨聲。
又是瘟神來了。
祝星瀾狀似沒聽見,埋頭抱著兩瓶水,腳步匆忙,卻不偏不倚地迎面遇上魏霄。
魏霄叼著一根煙,雙臂環抱在胸前,盛氣凌人地盯著她,身后跟著幾個小弟,以前都是鎮一中的學生,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跟彩燈似的。
祝星瀾想要繞過這串高低不一的彩燈,卻被一次次擋回去,像是在戲耍她一般。她迫不得已地回頭看向小商店里的老板,用眼神尋求幫助。
坐在收銀臺后的老板伸出腦袋,瞧見這一幕,想說什么,卻被魏霄狠狠剜了一眼。他連忙縮回腦袋,裝作沒看見的樣子。魏霄可是鎮長的親外甥,他才不想惹這個麻煩。
“一個人?”魏霄用舌頭舔了舔下嘴唇,歪嘴笑起來,打量了她一番,“那個男的不在啊?”
祝星瀾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著他們,“魏霄,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過來打個招呼而已。”見她捏緊了拳頭,他覺得很有意思,“怎么?拳頭捏這么緊,想打我啊?”
沒答他的話,祝星瀾沖著他欠揍的臉吼道:“你丫的像個大南瓜!”
場面停滯了幾秒,隨后那群人相互對視了幾眼,爆發出排山倒海的笑聲。
“你什么時候學會罵人的啊?”魏霄覺得她像只受驚的兔子,蹦蹦跳跳朝人示威,卻沒有半分威力,反而又有趣又可愛。他邊笑邊朝她走近,將她逼到墻邊。
“管你什么事。”祝星瀾的后背貼在了墻上,心跳得很慌。那些人在她周圍圍了一圈,讓她根本無路可退。
魏霄哂笑不語,目光落在她白皙的領口處,眼神很是猥瑣,竟朝她伸出了手。
下一秒,江浥塵氣勢洶洶地從街對面沖了過來,帶起一陣風,飛起一腳就把魏霄踹趴下。
之前,江浥塵就因為魏霄玩弄祝星瀾感情憋了一肚子火,現在讓他逮著了,不得好好收拾一頓。
他活動了一下腕骨,壓低眼尾,眸中盈滿了狠勁和戾氣,咬牙切齒地道:“狗東西,欺負女生,你他媽有能耐是吧?”
魏霄想站起來,卻又被照著肚子上來了一腳,疼得他睡在地上蜷縮成一圈,像只煮熟的蝦子。
“你有能耐沖我來啊!”江浥塵揪著魏霄領子,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像提雞崽子似的將他抵在墻角,吼道,“來啊!”
魏霄上氣不接下氣地一直咳嗽,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眼神向小弟們求救。
那群人這才反應過了,一窩蜂地涌上來。
即使面對一群人,江浥塵也絲毫不落下風。
他可是練過格斗的。
眼見打不過他,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男生,撿起地上的一塊磚頭,朝正在報警的祝星瀾砸去。
江浥塵睨見了他的陰招,兩步上前,用手支著墻,將祝星瀾護在懷里。
一聲悶響傳來,他咬緊牙關顧不得疼痛,回首就給了那個人一拳。
“江浥塵!”祝星瀾被那聲響嚇到,手機摔地上了也不管。見他身體搖搖晃晃的,慌忙上去支著他。
“我沒事。”他甩了手,將她護在身后。
那些人正準備再動手,卻聽見一聲斥責。
“你們幾個在干什么?”
-
派出所里,民警對幾個人進行了嚴厲的批評教育。那些人剛才還氣勢洶洶,現在個個垂著腦袋,像是蔫了的皮球。
輪到魏霄,他絲毫不收斂,反而叫囂說:“你叫鎮長過來。”
民警問:“叫鎮長來干什么?”
“我讓你叫你就叫,別那么多廢話!”
另一個民警認得魏霄,走上前去耳語了幾句,兩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便轉過身去給鎮長打電話。
“他叫鎮長來干什么?”江浥塵嘀咕了一句。
祝星瀾小聲回答:“他是鎮長的親外甥。”
“哦,搬救兵啊。”江浥塵故意提高嗓門,站著的人都聽得見,特別是魏霄。
犀利的眼神朝他們倆襲來,以有恃無恐的勝利者的姿態。
江浥塵懶得搭理他,轉頭看見祝星瀾攥著手機。手機屏幕已經摔碎了,裂紋從一角蔓延開,像一張蜘蛛網。
他問:“還能用嗎?”
她按了一下按鍵,屏幕亮了,上面多了一道杠。
“將就。”她熄掉屏幕,“還能用。”
這時,一個禿頂發福的男人進了派出所。所有人見了他,都起身向他問好。他一一回應,然后朝這邊走來。
魏霄等來了救兵,笑得恣肆,用眼神告訴他們倆。
你們完蛋了,我舅舅來了。
然而現實卻是,他親愛的鎮長舅舅三步做兩步地走到江浥塵跟前,一臉驚訝地說:“小江,你怎么在這兒,這是怎么了?”
“沒怎么。”江浥塵面無表情地雙手插兜,朝著魏霄揚起下頷,“你外甥在大街上欺負女生,我教訓了他一頓。”
“教訓得是,教訓得是。”鎮長轉頭看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魏霄,半點都不關心他,反而厲聲道,“魏霄!你是不是一天閑得慌!趕快給人家道歉!”
“可……”魏霄還想反駁。
“我叫你道歉!”
離了舅舅的庇護,他就是個一無是處的混混。
鎮長眉頭緊鎖,再次嚴聲催促:“趕快道歉!”
他捏緊了拳頭,每一下呼吸都充滿了怒意,不情不愿地走祝星瀾和江浥塵面前。
“對不起。”
江浥塵壓低眉角,眼神如鷹隼般犀利,托著下巴悠悠開口,“彎腰鞠躬呢?”
“憑……”魏霄還沒說出口,鎮長就一巴掌就拍在他的后背上。
他咬牙切齒地彎腰,說:“對不起。”
從派出所出來,魏霄黑著臉跟在鎮長身后,路過電線桿時,發泄般地狠狠踢了一腳。
鎮長回過頭來,臉色很難看,指責他:“你干什么要去惹那個男生。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他是誰啊?”魏霄梗著脖子,一臉不服。
“他是江家的人!江寶元你知道吧?那是他太太爺爺,是我們這兒出的唯一一個探花,梧川鎮的碑就是他題字寫的!他太爺爺參加過保家衛國的戰爭。他爺爺是著名企業家,資產上億。他伯伯們和他爸個個都是老總!你現在腳下走的這條路,都是江家人出錢修的!”
魏霄傻了眼,低頭看看腳下的柏油路,感覺上面好像寫著“江”字。
鎮長指著他警告說:“你以后再敢去招惹他和祝家的小姑娘,我饒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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