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只狗
京中明面上又沉寂了好些天,連帶著天氣也一塊逐漸好起來。
即便是夜里,仇夜雪也不需要袖爐和炭盆過日了。
北方天干,陰雨少,對于仇夜雪來說其實反而是一點好處。
所以這幾日仇夜雪帶著躑躅三人算是將京中有名的地方都玩了個遍——而那些個風月場所他是真的沒能進去。
先前仇夜雪還以為祝知折不過是故意那么一說而已,但當他被快要哭出來的老鴇一臉為難地攔在門外時,仇夜雪……仇夜雪說不出自個兒是什么心情。
他其實對這些地方也素來敬謝不敏,但為了裝,都是不得不去,還得頻繁。
祝知折這一手,倒沒有讓他有何損失,反倒是幫了他一把。
因為這樣他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去了。
就是仇夜雪還不得不裝作生氣的模樣當場鬧冷臉。
然后京中不到一日便又傳出了各種流言蜚語。
仇夜雪對此倒是無所謂,但能坑到祝知折也是不錯的。
他不打算承襲王位,無須考慮娶妻生子,可祝知折不一樣。
無論是太子還是皇子的身份,他身為天家人,正妃如何便能決定他日后命運如何。
一直到仇夜雪準備攜躑躅去躑躅嚷嚷了許久說想去看的口技那天,宮里突然有太監(jiān)傳來圣上口諭。
那位太監(jiān)仇夜雪見過兩面,一面是他初到京城時他攜帶了御醫(yī)來給他看病,第二面便是在宮宴上——
龕朝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竇喜。
竇喜比趙潛瞧著要年輕不少,還生了張娃娃臉,笑起來時就仿佛個沒脾氣的笑面佛。
竇喜說龕朝皇帝召他入宮。
這又不能推脫,仇夜雪自然只能換了身衣裳入宮。
雖說龕朝律法與禮制沒有規(guī)定面圣一定要著什么色,但仇夜雪也不可能穿一身素色去。
故而他換了身銀絲流云紋的空青色外袍,里頭搭著鈷色的衣裳。
馬車一路行進,最后停在了熟悉的位置。
竇喜親自替他領路,從頭到尾也并未說他話。
因得沒什么線索,仇夜雪也懶得多猜。
左右待會就曉得了。
邁入殿內(nèi)后,仇夜雪率先瞧見的不是一身明黃色龍袍格外惹眼的龕朝皇帝,而是在龕朝皇帝身側(cè)多添了把軟椅、坐姿跟個大爺似的祝知折。
一見到這人,仇夜雪眼皮子就跳了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仇夜雪先沖龕朝皇帝行禮,這并非正式場合,以他的身份,不必龕朝皇帝說起就可以挺直腰桿:“陛下。”
他再對祝知折微微拱手:“殿下。”
祝知折扯了個笑,微抬了下頜,落在仇夜雪身上的視線意味深長、似笑非笑,叫仇夜雪心中警鐘愈發(fā)響亮。
龕朝皇帝笑著沖他招了招手:“歲南世子不必客氣,過來些,讓朕好好瞧瞧。”
仇夜雪聞言垂眸上前了兩步,卻始終保持著距離。
龕朝皇帝望著他,感慨了句:“都說生兒像母,你與你母親當真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也難怪仇鈷望會那般寵愛你。”
仇夜雪只低頭聽著,并不言語。
龕朝皇帝又道:“好孩子,朕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按理來說龕朝皇帝作為一國之君都如此客氣,仇夜雪怎么說都該先應下,這是禮數(shù)問題。
但他現(xiàn)在披著紈绔的皮,這種玩物喪志的草包人設,最好的點便是在于此時仇夜雪可以不知禮數(shù)。
仇夜雪抬眼,露出個笑:“要不陛下先說是什么事兒?”
龕朝皇帝不僅不惱,反而哈哈大笑:“這般機靈也好。”
他說:“巡防營一事你想必也聽說了,朕想叫你暫時代管巡防營。”
仇夜雪一頓。
巡防營的空子一直沒補上他知道,巡防營雖小,但負責的是京城安防,所以這位置不是一般重要。
他之前以為任文龍下來、祝祁煜暴露,不過都是因為祝家父子三人要將自己信得過的人填進去,但后來巡防營統(tǒng)領一職懸置許久都未有消息傳出,仇夜雪便知曉他們還要在這上面再做文章。
仇夜雪本來是想等著看好戲的,可……
“陛下莫不是在開玩笑罷?”仇夜雪很有“自知之明”道:“就我這…我又不懂這些,也沒這本事啊。”
龕朝皇帝:“無事,太子會暗中幫你的。”
聽到這話,仇夜雪下意識看了祝知折一眼。
祝知折沖他彎眼,明明笑容燦爛又和善,仇夜雪卻覺著他怎么瞧都透著一股陰陽怪氣的味兒。
龕朝皇帝又笑:“別怕,就當提前練練手。當然這苦力也不會要你白當,你有什么想要的,都跟朕說,只要不太過分,朕都滿足你。”
仇夜雪心說他想要祝知折人頭過分么。
用腳趾頭想都能夠猜到這里頭肯定有祝知折的手筆。
這太子爺?shù)降资裁疵。克一堆賬沒跟他算呢,還要上趕著再添一筆新仇?
龕朝皇帝話都到這份上了,仇夜雪也不好再推:“陛下,這話可是您說的,出了事兒那也是殿下的事,和我無關啊。”
見他這時還不忘把責任先推在他身上,祝知折挑眉,笑得更深。
龕朝皇帝:“這是自然。”
仇夜雪繼續(xù)不客氣道:“至于賞賜…陛下您送些值錢的好看的東西就行了,也別送那些個對我來說沒用的東西。”
龕朝皇帝笑著說好,全然沒有不悅。
之后也沒別的事,仇夜雪領了龕朝皇帝的一道圣旨后,就告退了。
他才轉(zhuǎn)身離開,就聽見祝知折也同龕朝皇帝在說先行離開。
兩人一并離開殿內(nèi)后,龕朝皇帝望著遠去的人影,偏頭對竇喜道:“真是奇了,你說知折這孩子怎么猜到歲南世子會用那樣的借口拒絕的?”
竇喜一臉為難:“陛下,您也曉得咱家這個腦子也就這樣。”
龕朝皇帝感慨:“也是,朕這心思也不如祁煜和知折這倆孩子活絡,得虧他們像阿曉,若是隨了朕,如今這天下…唉。”
人上了年紀、經(jīng)歷的事多了,就難免有些傷感悲秋,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龕朝皇帝又嘆:“朕瞧那孩子雖被寵壞了,但也是個聰明的,膽也大。知折這孩子行事偏激,凡事總以利益算計為先,心里善念少了些。叫人盯著點,若是知折……皇家欠歲南太多,別讓這孩子再丟了性命。”
他沒把話說完,但竇喜自是明白的:“是。”
這頭仇夜雪與祝知折一道邁出殿門后,仇夜雪就先哼了聲:“這算殿下用了那個人情么?”
祝知折笑:“賬可不能這么算,阿仇。”
他偏頭睨他:“真要說起來,你還得與我說聲謝謝。”
仇夜雪看他,不語。
祝知折輕哂:“大家都心知肚明,左右這兒又無旁人,何必呢。”
方才祝知折就將引路的小太監(jiān)趕走了。
“巡防營又不是正兒八經(jīng)地讓你接手,只是暫代而已。”
祝知折語氣悠然:“麻煩的確有,棘手也是真,可你能獲利也不假罷?”
“你不是要查歲南先王妃之故么?”
仇夜雪本還想裝一句說一個小小的巡防營能做些什么,但對上祝知折那雙稠墨似的眼瞳時,他忽然覺得祝知折先前那句話說得對。
裝來裝去的,不累么。
尤其大家心里都跟明鏡兒似的。
故而仇夜雪只問:“殿下為何要幫我?”
祝知折:“互利互惠的事兒,算不得什么。”
仇夜雪微停。
他還以為依祝知折的性子,定要借這事兒向他索取什么,亦或是邀功一下。
祝知折背著手,望著前頭被陽光照得反光的琉璃瓦:“今兒天氣正好,這也趕巧我沒事兒。我現(xiàn)下就陪阿仇走一遭巡防營吧。”
仇夜雪:“?”
他有說他現(xiàn)在就要去么?
祝知折:“然后再勞煩阿仇順路送我回太子府了。”
仇夜雪無言:“……殿下蹭馬車的理由可真光明正大。”
祝知折回以一笑。
于是仇夜雪的馬車上又來了被它主人所不喜之人。
有祝知折在,躑躅三人都安靜得很——雖然平時也多數(shù)是躑躅一個人說。
到了地方后,仇夜雪這才知道祝知折身邊那個叫十三的小廝已然先行抵達。
他身邊還跟著巡防營的兩位副統(tǒng)領,仇夜雪攤開圣旨后,兩位副統(tǒng)領就都跪下了。
但他們顯然對這件事并不意外,還很熱情地表達了歡迎。
——這兩位副統(tǒng)領,一位是祝知折的人,另一位是在任文龍一案中頂替上來的,顯然也是祝知折的人。
在仇夜雪說了自己只是暫代。
兩人也道:“陛下吩咐過了,世子自便就是。所有的事兒我們都會與殿下交接,不讓世子為難。”
語畢,他們便帶著祝知折往里走。
總覺著這里頭還藏了什么陰謀的仇夜雪抬腳,悠悠跟上。
祝知折揚眉,似笑非笑地偏頭:“阿仇,我好像并未請你罷?還是說你對我起了好奇心,想要探尋我的秘密?”
他這話里帶了點威脅警告之意,但仇夜雪卻微微一笑,終于找到了把那句話還回去的機會。
他那雙桃花眼比身后的驕陽還要醒目,悠然的語氣聽著就讓祝知折牙癢:“殿下說得這是哪里話,我們這關系,還需要說請么?還有秘密么?”
祝知折要么就現(xiàn)在當著他人的面否認他們之間的那些流言蜚語,要么就帶他進去。
這睚眥必報的貓兒。
祝知折哼笑。
怎么就那么可愛呢。
(https://www.dzxsw.cc/book/33468239/3118366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