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嬤嬤是當今儲君的奶嬤嬤。自古以外，大戶人家對乳母都是格外重視，選擇的時候重視人品氣質健康等等情況，選好后給予的待遇更是類似半個主子。皇家也是。

        從大清入關的第一位皇帝順治帝開始，就對奶嬤嬤一群人格外的恩寵，除了豐厚的俸祿賞賜之外，不是生前冊封就是追封為一品誥命夫人，恩蔭家族和夫婿、子孫。

        而這些奶嬤嬤能被選中，本身家庭條件也是包衣旗中一般以上的，長相清秀得體，會讀書識字，善解人意……太子奶嬤嬤這樣競爭激烈的差事，要求更高。

        太子殿下的奶嬤嬤巴彥氏，就是這樣的有底氣，有實力。

        巴彥嬤嬤也沒要夫婿娘家婆家幫忙，單憑她皇太子奶嬤嬤的身份，宮里頭多的是人巴結她討好她，聽她差遣。

        巴彥嬤嬤吩咐伺候她的老嬤嬤，找到毓慶宮的一個小宮女，領來一見，滿口夸道：“瞧瞧這標志的，越看越有當年元后娘娘的品格兒。嬤嬤我是沒有福氣伺候元后娘娘，不過嬤嬤看著你啊，就好像看到元后娘娘一樣。”

        這位宮女長相貌美，眼睛亮亮的活泛，有不少太監想要和她交好，她一直不答應，聽了巴彥嬤嬤的話，頓時驚喜，“撲通”跪下，求道：“求嬤嬤指點。奴婢一定不忘嬤嬤的再造之恩。”

        “快起來，快起來，嬤嬤可不敢受這一拜。”巴彥嬤嬤似真似假地說著。這位宮女越加自信，當即表白道：“嬤嬤受的。嬤嬤但有吩咐，奴婢赴湯蹈火不眨眼睛。”

        “可見是個有心的。嬤嬤就喜歡有心人。”巴彥嬤嬤示意老嬤嬤，老嬤嬤上前一步道：“新近內務府送上來幾朵宮花，紅寶石做芯，就該配姑娘的人物兒。姑娘，請跟老奴來。”

        這都不叫名字了！叫姑娘了！

        這位宮女面上飛霞，羞澀地給巴彥嬤嬤磕頭，跟著老嬤嬤去了里間梳妝打扮。

        巴彥嬤嬤望著小宮女十六七歲滿身夢幻的背影，端起三彩花蝶茶盞，慢慢地飲一口，瞇瞇的眼睛里，是對即將計劃成功的興奮。

        同一時間，毓慶宮前殿大書房。

        金碧輝煌的各色器具桌椅古董字畫陳設，年少的皇太子板著胖臉，周身隱隱都是皇太子的威儀，出身母家的叔公索額圖在他身邊伺候著茶點，因為皇太子的突然宣見，高興中帶著一點恭敬和忠誠。

        用棗泥山藥糕軟軟的，香香的，特別適合皇太子目前換牙的狀態。

        索額圖瞧著皇太子用的舒坦，提著銅壺倒一杯奶湯出來，捧著上前，壓低了聲音笑道：“太子殿下，之前德妃娘娘生四阿哥之前，太醫診斷，肯定是個小阿哥，皇上和太皇太后還明確表示了，給皇貴妃撫養，這呀，說明皇貴妃四五年內不會有親生孩子的，太子殿下，皇上疼您，要拉開兄弟之間的年齡差距。”

        “現在德妃娘娘再次有孕，太醫說了，八成也是一個阿哥。這個阿哥，一定是德妃娘娘自己養著的。四阿哥雖然養在皇貴妃跟前，但只是一個名頭兒……”揣度著皇太子畢竟年幼，對四阿哥有點真感情，索額圖倒是沒有犯奶嬤嬤的錯誤。“太子殿下，您交好四阿哥，是您的心，太子殿下最是胸懷寬廣愛護兄弟的。”

        太子似懂非懂地點頭：佟佳貴妃的下一步冊封就是皇貴妃，很可能是第三個皇后。皇后的孩子……，汗阿瑪要拉開和他的年齡差距，是為了他好。

        不將四阿哥記名在皇貴妃的名下，也是為了他。

        索額圖目光一閃：“太子殿下，皇貴妃撫養小阿哥，四阿哥養在承乾宮，皇上經常去，但皇上多忙啊。四阿哥在宮里只能和六公主一起玩，太子殿下，您有空給貴妃娘娘請安，多照顧小阿哥，這就是太子殿下的兄友弟恭了。”

        “孤知道了。叔公言之有理。孤一定會對弟弟好。”

        索額圖的意思是，做個好哥哥的樣子給皇上看。將將七歲的皇太子很開心地認知到，他的四弟，會一直養在宮里，他能經常去看看，他很喜歡，他要對弟弟好。

        索額圖突然詞窮。

        太子端起湯碗，喝一口。看他一眼，索額圖忙笑道：“太子殿下，您對四阿哥好，我們都知道。您的功課學習是根本。您若因為教導四阿哥耽誤自己的學習，這不是舍本逐末嗎？”

        哪知道太子揮揮手，笑容驕傲：“叔公莫要擔心。孤教導四弟，自己也梳理一遍學過的知識，對以前的學習另有感悟，做學問，學會了，會教導，才是真的領悟。”

        索額圖頓了好一會兒，擠出來一句：“……太子殿下，世人講究‘三母’，生母、養母、乳母，四阿哥養在皇貴妃的跟前兒，就是半個嫡子的身份啊。”

        “不防。”太子殿下很有自信，即使皇上將四弟記在皇貴妃名下，做真正的半個嫡子，四弟也不是大哥。“叔公你不懂。”太子已經到了有自己秘密的年紀了，他和四弟的感情就是小秘密。他的臉上有了更大的笑容，接過來毛巾擦擦手，笑道：“叔公，今天孤找你來，是有關于明珠。”

        索額圖瞳孔一縮。

        “太子殿下……”

        “嗯？”

        “明珠，現在不適合動。三藩戰事打完了，可還沒有正式論功行賞，皇上要封賞功臣……”

        “叔公你在想什么？明珠于大清有大功勞，孤自然知道。只是孤認為，他的風頭太盛了。他的兒子納蘭容若，孤聽說，也是才子，今年要參加科舉……”

        索額圖怔怔地望著七歲的太子，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絲絲皇上的手段，心里一驚，忙答應道：“太子殿下顧慮的是。臣也在思考下一輩的事。可惜啊，臣家里的幾個兒女都不爭氣……納蘭容若有才華，但到底是太年輕了，適當地磨一磨，乃是真正為了他好。太子殿下真英明也。”

        太子面露一絲絲得意，將皇上教導的帝王之學略加應用，果然有效果。

        同一時間，承乾宮的四阿哥帶著貓貓狗狗出來溜達了，還只帶著兩個嬤嬤兩個宮女兩個小太監，所過之處奉承的宮女太監無數，能湊上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

        慈寧宮的一個小總管見到，躬身行禮，笑道：“阿哥爺，您老出來玩？”

        “玩。”

        宮人們瞧著四阿哥，胖墩兒的小身板，板著臉有模有樣地回答，還是懶散的姿態，卻和平時有點兒不一樣，不是不搭理人了！

        “阿哥爺，奴才這里有新研究的貓食口味，奴才明兒送到承乾宮給孫嬤嬤。”

        “阿哥爺，奴婢這里有新作的小衣服，最適合夏秋天給貓兒狗狗穿。”

        “阿哥爺，奴才家里有一個給貓貓洗澡的刷子，最是好，獻給阿哥爺。”

        “阿哥爺……”

        四爺統一回復：“謝謝諸位惦記著，但有物事，都交到承乾宮，給孫嬤嬤。”

        眾人一聽，都笑出來：“好嘞。”

        四爺：“天熱，都散開了。爺自己逛一逛。”

        眾人聽了心里一驚，好似看到幾分太皇太后的氣度，一眨眼，又笑了：四阿哥經常去慈寧宮請安，太皇太后喜歡，多教導幾句正常。

        但見四阿哥身邊的大宮女酥酥，從身后取下來一把傘打開，霍！

        這是一個小金傘，金芒閃爍、金光閃耀，焊傘上所釘起花紅銅火焰頂子用過銀四六焊……做工精致心思奇巧前所未見。

        酥酥舉著金傘，四爺大搖大擺地邁著八字步，胖胖的樣子真真是一只螃蟹出行，橫行。

        眾人夸著這傘的妙處，四爺聽著馬屁，胖臉上越發得意洋洋。

        打扮一新越發楚楚動人的宮女，躲在墻角瞅著四阿哥耀武揚威的樣子，攥緊了手心，這可是太子殿下都沒有的奢侈物件兒，皇上給了四阿哥，是真寵愛四阿哥？不可能！不可能！她告訴自己皇上最重視太子殿下，四阿哥這樣炫耀，對自己的計劃只會更有利。

        宮女躲在一邊伺機而動，不防德妃領著人浩浩蕩蕩的，和四阿哥迎上。

        “給德母妃請安。”就聽四阿哥口中喊著，人上前距離德妃兩步遠。“德母妃，您也去御花園賞花呀？”

        德妃的那個愣神，所有人都看見了，所有人都裝沒看見，低頭悄悄地退下，或者裝柱子。

        小宮女著急，一邊想著果然母子血緣割不斷，一邊笑話皇貴妃白費心思，睜大了眼睛焦急地等著德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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