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沉默。
車內一片安靜，只剩下雨滴傾斜在車玻璃上，發出此起彼伏的滴答聲。
“還有別的線索嗎？”
“根據蔣開明交代，他那天是和薛浩在龜背山上之所以開兩間房是擔心有人說閑話，入夜后他直接去了薛浩房間，應該不存在殺人的時間和動機。”
龜背山白天游客不少。
兇手在奸殺死者孫莉后，只可能是晚上借助夜色掩護完成林中拋尸。
“有其他證據嗎？我記得農家樂里沒有監控。”
周延輕踩剎車，轉彎駛下了高架路。
老吳的聲音已經在車里回響：“蔣開明倒是提供了一個證據，不過還有待查證。”
“什么證據？”
“呃……你現在身邊有人嗎？”
周延瞥了一眼后視鏡里的江檀，語氣平靜道：“江法醫在我車上。”
“那要不你把免提關了？”
“嗯。”
周延剛準備有所動作。
江檀坐在后座，鼻音極重的聲音里帶著不滿：“老吳，我作為法醫也參與了這起案件，有什么證據是我不能聽的嗎？”
她并不喜歡這種被隔絕在外的感覺。
“這……”
老吳語氣有些猶豫，似乎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江法醫不是外人，有什么話你直接說就行。”周延主動開口道。
“行，其實也沒什么，就是蔣開明交代說他那晚和薛浩兩人玩得挺花，農家樂這種民宿房間的隔音也不太好，那天晚上隔壁房間的一家人應該可以作證。”
話音落下。
車內再次陷入了安靜。
盡管老吳說得已經比較隱晦了，但江檀和周延都是成年人，自然明白對方話里的意思。
“咳咳，大概就是這么個情況，我已經查到了那家人的信息，明天再帶大彪過去確認一下。”
“行。”
電話掛斷。
江檀也察覺了車內稍顯尷尬的氣氛，主動開口道：“那個……如果蔣開明的話沒問題，這個案子的線索就斷了。”
“算是吧。”
“你后續有什么偵破方向嗎？”
“明天去京航走一趟。”
周延的語氣中多了一絲嘆息：“死者的身份信息已經確定了，下午局里安排家屬過來認親，沒什么問題……”
提及死者，話題總是沉重。
江檀微微點頭，也沒有繼續多問下去，一個人靠在椅背上靜靜的看著窗外夜色。
差不多半小時后。
Jeep牧馬人緩緩駛入小區停下。
“到了。”
“嗯。”
“回去之后吃了藥再睡覺，明天好好休息不用去局里了。”周延開口叮囑了一句。
江檀并沒有回答，自顧自地打開了車門。
“旁邊有傘。”
“不用了，就幾步路。”
說完。
江檀徑自下車，隨手用包包遮擋在頭頂，小跑十來步進入了單元樓。
周延目送江檀消失在視野盡頭。
如果是其他時候，他或許會厚著臉皮說一句：來都來了，我上去喝口水。
可如今命案未破……
黑色的Jepp在小區樓下停留了幾分鐘，似是惋惜，又有無奈，再度調轉車頭匯入主干道車流，加速駛向市局的方向。
——
次日。
一夜的連綿秋雨，清晨時分難得的見到了陽光。
江檀一如既往的被鬧鐘吵醒，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額頭，發燒的癥狀基本已經消失了。
今天周延幫她請了假。
可江檀并沒有休息的打算，簡單洗漱了一番，戴上口罩便直接離開了家。
京海市局的食堂早餐很豐盛。
江檀簡單打包了一個茶葉蛋一杯豆漿，徑自前往了法醫中心開始一天的工作。
“檀姐！你怎么來了？”
剛一進門。
張佳就發出了驚呼，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江檀。
江檀拎著早餐來到座位上坐下，摘掉口罩，但還是刻意保持了一點距離：“我……不能來嗎？”
“不是，周隊不是說你今天請假了嗎？”
“我已經退燒了，沒什么大礙。”
江檀的聲音里還能聽出鼻音，但氣色明顯已經比昨天好上許多了。
張佳手里拿著小籠包，兩腿一蹬，連人帶辦公椅就滑到了江檀面前：“可周隊已經幫你請假了呀，你知道咱們放一次假有多不容易嗎？”
“警察”、“放假”。
這兩個詞就仿佛天生有仇一般，難以共存，“周六保證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證”更是已經成為了常態。
“沒辦法，有案子呀。”江檀淺淺地飲了一口豆漿，語氣也頗有些無奈。
她也不是工作狂，自然也希望放假休息，可架不住命案未破，多一日休息就是對罪犯的多一日縱容。
“那咱們今天……”
“我昨天狀態不太好，一會兒吃完早餐對死者孫莉再進行一次尸檢。”江檀看著張佳，語氣認真道。
這也是她今天來工作的主要原因。
昨天自己因為感冒發燒，尸檢的時候狀態明顯有所下滑。
她最擔心的便是因為自己的疏忽導致尸體上有重要線索丟失，這對于一名法醫而言是不可接受的失誤。
“能稍微晚一點嗎？我吃的有點多。”
張佳試探性地問道。
她也只是剛畢業沒多久的新人法醫，平時面對一些尸體倒是不會露怯，但也遠沒有到江檀那樣一邊吃飯一邊看解剖視頻的地步。
“不行。”
江檀搖頭拒絕。
這其實不算是一個很過分的要求，但卻是每一位年輕法醫都必須經歷的過程。
“好吧。”
張佳欲哭無淚，但還是沒忍住又咬了一口小籠包。
江檀見狀笑了笑，一邊剝著茶葉蛋，一邊隨口問道：“對了，刑警隊那邊今天什么情況？”
“昨晚集體熬夜到一點，今天上午又全體出動。”
因為有李痕這個“內應”的存在。
除了一些不能透露的機密行動外，其他時候刑警隊的動向張佳都是比較了解的。
“每天都熬夜加班？”
“也不一定，但有案子的時候肯定免不了熬夜。”張佳攤了攤手，對刑警隊的同志們表示同情。
正說著。
一陣哭鬧聲從隔壁傳來。
江檀下意識地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微微蹙眉：“那邊是法醫接待室吧？有家屬嗎？”
“孫莉的母親。”
“孫莉的家屬不是昨天下午就來認過親了嗎？”江檀記得周延昨天好像和自己提過這件事。
張佳無奈地嘆了口氣：“孫莉的母親認親后就一直在哭，老人家年紀也大了，接待民警昨天下午開始就一直在安慰，看著特別可憐。”
“唉，白發人送黑發人。”
“檀姐，咱們需不需要過去看看，畢竟孫莉的尸檢……”
“不需要。”
江檀猜出了張佳想說的話，直接開口打斷了對方的想法：“言語上的安慰改變不了結果，與其如此還不如早點找到真兇，還受害者和家屬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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