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52
搬進靳澤家半個多月,云嬈的東西陸陸續續都帶過來了,還添置了許多新物件。
周中一天,靳澤一早外出拍商廣,云嬈在帝都出差了兩天,中午剛回來。
她到家后小憩了沒一會兒,就被快遞小哥的門鈴聲吵醒了。
下樓的時候,李叔已經幫她把快遞抱進了屋子。
云嬈拿著裁紙刀,一邊哼歌一邊快活地拆快遞。
她買了好多可愛的盆栽,新的沙發靠枕、桌墊、地毯等等,為了配合家里的裝修風格,盡量都買的飽和度較低的顏色,想讓整個屋子看起來既鮮活有人氣,又不失高級感。
午后清透的陽光透過紗簾斜照進來,冬日的寒氣則被玻璃窗隔絕在外,客廳里像春天一樣明亮而溫暖。
花了一個多小時折騰完客廳,云嬈撐著腰站起來,又抱了幾樣東西上樓去主臥。
她就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東轉轉西轉轉,仿佛患上了整理癖,怎么也閑不下來。
西幾跟著她走進主臥,蹲在墻邊的格柜下緣,用某個黑色的收納盒邊角蹭臉。
它好像特別喜歡蹭那個黑色的盒子。
云嬈蹲在西幾旁邊,打開收納盒的蓋子,把里面的兩個絨布首飾盒往底下塞了塞,藏得嚴嚴實實。
同居了半個多月,云嬈始終沒找到機會把戒指送給靳澤。
她光想象一下自己拿著戒指盒遞給靳澤的畫面,都感覺臉紅心跳。
好像催婚一樣。
她才沒有那個意思呢,就是情侶之間的小禮物而已。
思及此,云嬈將收納盒蓋好,往柜子深處推了推。
西幾蹭不到盒子了,有點暴躁地圍在她腳邊亂轉。
云嬈起身,轉進洗手間里,拿了塊干凈的抹布出來擦家具。
我真是賢惠死了,誰能娶到我絕對是三生有幸。
她一邊臉紅,一邊放肆地自夸著。
來到臨窗的圓桌旁,靳澤去年中秋節送給她的那只毛絨小熊,此刻就坐在桌上,背靠插滿鮮花的陶瓷花瓶,沐浴著陽光,別提有多愜意。
除了它身上那件粉紅色緊身小衣服,怎么看怎么勒肚子。
云嬈視線一掃,瞥見圓桌上還放著一杯所剩不多的咖啡。
應該是靳澤早上喝過的。
她正準備順手把咖啡杯收走,忽然聽到一陣門鈴聲。
主臥的落地窗正好可以看見大門外的光景,云嬈放下咖啡杯,湊到窗邊往下張望。
是沅沅姐。
她連忙甩掉手里的抹布,拿紙巾擦干凈手,快步趕到樓下迎接。
簡沅沅見到她,友好地笑了笑:
“今天不上班嗎?”
“剛出差回來。”
云嬈站在玄關旁邊,莫名有些緊張,“靳澤學長出門拍廣告了。”
“我知道。”
簡沅沅輕車熟路地走進屋子里,“我來借幾件他的西裝成衣,給男模特拍攝用,已經和他說過了。”
云嬈點點頭,殷勤地走在簡沅沅身邊:
“他的衣帽間在樓上,我帶你去吧。”
“不用了,我知道在哪。記”
話音落下,簡沅沅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云嬈,眼尾彎著,“你忙你的就好。”
她長相冷艷,個子又高,微微低頭的時候,美得很有攻擊性。
其實簡沅沅和靳澤長得不太像,但是云嬈現在一看到她就能想到靳澤,因為他們的瞳孔都是少見的琥珀色,像星云一樣璀璨。
簡沅沅的目光滑過云嬈臉畔,發現她竟然看著自己這個同性都能臉紅。
太可愛了,難怪靳澤的魂都被她勾著跑。
簡沅沅沒有多做停留,兩人在樓梯口分開。
云嬈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熱情了。
沅沅姐的個性感覺比靳澤高冷得多,她還是不要上趕著套近乎比較好。
心里這般想著,云嬈踱進廚房,挑了些水果洗凈、切好,擺在客廳茶幾上,安靜地等待。
約莫十分鐘后,簡沅沅抱著幾件款式不同的西裝走了下來。
她原本不打算多留,但是看見云嬈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等她,還準備了水果招待,于是腳步一轉,走向了客廳。
她將衣服往沙發靠背上一扔,坐下,長腿隨意地交疊著,彎腰拿小叉子叉一塊蘋果送入口中。
坐都坐下了,不聊天顯得有些奇怪。
簡沅沅對于家長這個角色很不適應,半尷不尬地問:
“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云嬈的坐姿很老實,像個聽課的小學生:“九月初,到現在正好四個月。”
“才四個月?”
簡沅沅非常驚訝。
云嬈:“雖然在一起的時間很短,但是我粉了靳澤學長很多年。”
簡沅沅又吃一塊水果,舌尖舔了舔唇角,挑眉:
“是嗎,我以為他才是你的老粉。”
云嬈眨了眨眼,顯然沒聽明白。
簡沅沅坐直了些,一綹長發從頸間垂落:
“你不知道嗎?”
云嬈茫然地睜大眼睛:“我知道什么?”
簡沅沅的眉心微微蹙起,很快又松開。
“沒事。”
她緩緩咀嚼著口中的水果,神思游蕩了片刻,忽而垂下眼,
“我差不多該走了,拍攝組的同事都在等我。”
云嬈和她聊得一頭霧水,但還是禮貌地站起來送她離開。
簡沅沅風風火火地抱起成堆的衣服,大步往玄關走。
她今天穿一雙及膝的長靴,必須用兩只手才能穿上。
簡沅沅停在玄關處,看著自己的靴子,猶豫了一會兒。
云嬈站在她身后,一只手已經伸了過去:“我幫你拿吧。”
簡沅沅不知想到了什么,猝不及防地轉過身,折返回客廳,又把那堆衣服扔回沙發上,
“我突然想起來,還漏了一件。”
好的呢。
云嬈悻悻地縮回了手。
她坐回原來的位置,呆愣愣地思索著,沅沅姐應該是比較獨立,不喜歡別人幫忙,而不是不待見她。
這一次,簡沅沅在樓上待的時間似乎有些長。
等她再次從樓上下來,懷里多了一件厚實的灰色男士大衣。
她走進茶幾和沙發的過道,彎腰去取先前丟在那里的記衣服。
云嬈還是忍不住,站起來幫忙。
只聽“嗒”的一聲輕響,不知從哪件衣服里頭掉出了一個黑色皮夾,在沙發邊緣彈了一下,最后落到了地上。
簡沅沅頗為艱難地抱著所有衣服,對云嬈說:
“幫我撿一下,應該是靳澤的東西。”
云嬈彎腰撿起來,好奇地打量著:“以前都沒見他用過。”
簡沅沅:“幾年前的款式了,國內誰還帶皮夾,多半是在他國外的時候用的。”
云嬈點了點頭。
皮夾的搭扣沒有扣緊,松松地開著口。
云嬈隨手想把扣子按扣起來。
動作間,她瞥見皮夾里的一抹彩色,約莫銀行卡大小,夾在最外層最顯眼的地方。
像是照片。
可以看嗎?
云嬈猶豫了下。
最終,她沒捱過自己的探知欲,蔥白手指捏住皮夾一角,緩而又緩地打開。
那張照片顯然被人裁剪過,畫面中,僅留下了兩個人。
相紙略有些褪色,暗示著它曾經歷的長久時光。
“這是什么啊?”
云嬈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杏眸大睜,像觸電了似的,整個人簌簌地戰栗起來。
九年多前,高中運動會上那陣作怪的狂風,似乎迎面撲到了今日的她臉上。
照片裁剪成四四方方的大小,正好塞進皮夾第一層。
泛黃的相紙上,17歲的少年身穿潔白的夏季校服,身姿高瘦挺拔,英俊的臉龐迎著光,手里捏著金燦燦的運動會獎狀,面對鏡頭,笑得肆意而張揚。
在他身旁,斜后方的位置,還有個眉眼稚嫩,笑容同樣燦爛的少女。
她穿著禮儀隊的制服,為選手頒完獎之后,安靜地站在他們身后,素白的小臉略顯羞澀,然而目光卻灼灼地望著斜前方的少年。
本該成為背景板的她,卻出現在這張只容得下兩個人的照片里。
其他人都被裁掉了,只剩她,佇立在暗處,卻與他并肩而立。
她記得那天的風,那天的太陽,那天的兩枚磁鐵,還有他將磁鐵放進她掌中時,那溫暖滾燙的體溫,以及她自己情竇初開的心跳聲。
卻從來沒有期待過,他或許也記得那一刻。
云嬈的眼眶酸得像擠了一千只檸檬進去。
顧及身旁的簡沅沅,她盡全力穩住自己,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這個好像是我呢。”
她顫抖著說。
簡沅沅彎下腰,目光在照片上轉了圈,含笑點了點頭:“你們看起來挺般配的。”
頓了頓,她念出照片右下角的時間戳:“2011年10月12日,原來已經過了這么多年。”
云嬈:“會不會因為我站在他旁邊,所以他不小心把我剪進去的?”
簡沅沅眨了眨眼:“從構圖上來說,你比他更像主角。”
云嬈攥緊手指,深吸了一口氣:“可是,他為什么”
記“因為他那時候就喜歡你啊。”
簡沅沅性子急,干脆直接幫她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現在是2021年,第十年了,很瘋狂吧?”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云嬈卻感覺如雷貫耳。
“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
云嬈按住了自己的脖頸,感到喉頭發緊,呼吸困難,“我真的不知道”
簡沅沅挺直了背,眼神淡了些:
“他怕嚇到你吧。”
“怎么會?”
簡沅沅:“一個男生,從未成年開始,一直惦記了你這么多年,聽說你們中間也很少聯系,你不覺得他這樣挺偏執,挺嚇人的嗎?”
云嬈咬了咬唇,沒說話。
她確實,有一點被嚇到了,不過只是驚訝,并不是害怕。
簡沅沅的眸色變得更冷,語調也輕慢起來:
“他和他爸在感情這方面很像,偏執又幼稚,這樣的男人,一旦招惹上了,挺麻煩的。”
簡沅沅從小就像媽媽簡倪,性格灑脫,對待愛情的觀念很隨意,來去自如,不愿意束縛住自己。所以她非常看不慣父母分手后父親那種怨恨的狀態,也看不慣靳澤這種幼稚固執的傻瓜。
“沅沅姐。”
“嗯?”
云嬈靜默了一會兒,驀地鼓起勇氣,直視簡沅沅的眼睛:
“每個人對待愛情的觀念都不一樣。靳澤學長這樣的我就覺得很好。”
簡沅沅愣了愣,表情軟下來:
“不好意思,我剛才失言了。”
“沒關系。”
云嬈扯了扯唇,想笑,笑容卻莫名有些慘淡。
落地窗外投進來的日光漸漸傾斜,影子拉長。
簡沅沅摟緊懷里的衣服,與云嬈告別:
“我真的該走啦。”
云嬈一直跟到門口去送她。
臨別時,她輕聲說了句“謝謝”,簡沅沅的步伐沒停,不知道聽見沒有。
云嬈獨自回到客廳,垂眸看一眼手里的黑色皮夾。
胸口和眼睛都脹得厲害,她揉了揉眼角,再次翻開皮夾,細細地描摹照片中的少年少女。
因為年代與機械原因,人物的面目都有些模糊了。
就連右下角的金色時間水印,也像洇了水的墨跡,字體輪廓淺淺地暈開。
20111012
“111012。”
云嬈不由自主地念出這串數字。
腦中轟的一聲,她想到什么,連忙翻出自己和靳澤的聊天記錄,找到前不久他發給她的銀行卡密碼。
【110926】
【其他所有密碼都是這個】
11年9月26日。
是她高一剛入學的時候,九月末。
難不成是
云嬈慌忙點開日歷軟件,不斷往前翻,腦中冥思苦想著關于那天的細節。
她記得,那是十一國慶節之前的最后一周。
她被足球社的部長叫去男生宿舍拿足球,校隊訓練要用,然后她就抱著足球橫穿過籃球場,被哥哥攔了下來,然后第一記次遇見了靳澤。
校隊都是在周一訓練。
云嬈很快翻到2011年,找到十一國慶節之前最后一個周一。
9月26日。
巧合吧
怎么可能真的是
她感到一陣窒息,喉嚨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
她抬起右手摸到脖頸處,重重地揉搓著皮膚。
一顆豆大的淚水墜在腕間,如水晶墜向堅硬的地面,轉瞬便破碎四散開。
云嬈的手腕仿佛被眼淚的熱度燙到。
她難以自抑地抱住了自己。
耳邊忽然傳來開門聲,很快又關上。
李叔在花園除完草回來了。
云嬈搓了一下臉,有點害怕見人。
她撐著桌面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上了樓梯。
推開主臥門,她一頭栽到床上,不到半秒就爬了起來,因為自己身上不干凈,怕弄臟了床單。
淚水模糊了視線,慌不擇路的時候,她不小心撞到了落地窗邊的圓桌,桌面上的咖啡杯被撞翻了,少許咖啡濺灑出來,弄臟了擺在旁邊的毛絨小熊。
云嬈不顧自己撞得生疼的腿,忙不迭抓起小熊,拿紙巾擦掉它身上的污漬。
小熊的粉色上衣臟了一塊,云嬈只能將這件緊巴巴的衣服脫掉,免得咖啡滲到里面。
脫掉衣服后,她眸光落到小熊絨毛雜亂的肚子上,恍然怔了怔。
原先被小t恤遮蓋的地方,淺灰色絨毛中,竟然印著一串紅字的英文字母。
souclalovesu
“這又是什么啊”
云嬈哽咽著,學了這么多年的翻譯,此時好像看不懂英文了。
她用顫抖的手翻開小熊玩偶的標簽,看見了它的制造日期。
2012年。
那年她讀高二,靳澤大一。
多少年前買的東西,他卻當做去年的中秋節禮物,鄭重其事地送給她。
還穿了件不合身的上衣,故意遮掉肚子上的字。
云嬈用力抓著小熊,整個人脫力一般跌坐在了地上。
第一次表白的時候,他只說:“我認識一個姑娘,我挺喜歡她的。”
后來,他冒著天災過來找她,他們在震區在一起了。
在一起的第一天,他就在電話里和她說,想和她結婚。
還有許多許多,她曾認為的無緣無故的誓言,過分繾綣的眼神,空穴來風的深情。
而他從不做浮夸的表演。
一切都有跡可循。
心臟疼得像被無數只手撕扯著。
云嬈再也控制不住,任由淚水肆虐,抱著膝蓋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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