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輕縵，香煙繚繞。

        聽賀辭，吃湯果，拜長輩，一套繁瑣的流程后，終于來到了最后一個環節，交杯酒。

        喝酒之前，主婚人照例說一段誓詞，問于二位新人。

        刻晴對這個流程早就爛熟于心，很快便點頭應好。輪到甘雨時，卻卡了好久。

        “甘雨，你是否愿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貧窮還是富有，順利或者失意，都愿意愛她，尊重她，保護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凝光的話平穩不失力道，如同一只拳頭有節奏地敲擊甘雨內心。

        太突然了，她無措地看向了刻晴。

        這段誓言在甘雨看來是第二份契約，計劃之外的契約，她不排斥，相反還有種隱隱的悸動。這讓她很迷茫，也很不安。她像是無意間察覺到了什么，觸碰到了什么，可是臨門一腳又什么都發現不了。太難受了，心里頭就像是有一萬只螞蟻在咬，卻無法排解。

        刻晴看到了她的驚慌。

        “還是嚇到她了嗎？”她原本不在意這段誓詞的，可是甘雨的反應讓她莫名有些受挫。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安撫她。”不說別的，甘雨此時的表情真是太可愛了。就像是誤入她懷里的小獸，正處于炸毛邊緣，對周圍的一切都過分敏感，強行順毛或放置不管都只會讓它的恐懼加深。只有用它熟悉的東西施以誘導，才能讓它平靜下來。

        “甘雨，可否幫我戴上？”刻晴解下腰間的鈴鐺。

        那是甘雨給她的定情信物，也是陪伴甘雨最久的東西。

        果然，甘雨看到鈴鐺，眼里恢復了不少神采。

        “戴在脖子上。”刻晴心想，這個親昵的舉動應該能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就算甘雨不回答那個誓言，也能蒙混過關。

        甘雨接過那串鈴鐺，稍稍俯身，動作略生澀地將它掛在刻晴纖細的脖頸上，打結系帶。刻晴的呼吸打在她的臉頰，讓她發燙發熱。

        她覺得自己生病了。

        “嘖嘖嘖。”凝光心情復雜，一邊搖頭，一邊又忍不住拍手。

        不出意外，她被轉移了注意力，沒再計較甘雨突然的卡殼，讓人趕緊端上交杯酒。

        飲必甘露，食必嘉禾，是甘雨的美食哲學。

        所以當面前擺放了兩盞甜甜花甘露時，她肚子里的饞蟲直接被勾了起來。只不過，一想到這兩盞甘露是凝光送的，她就謹慎地收回了視線。

        “聽說你們兩個酒量都不太好，我特地準備了兩盞薄酒，不容易醉人，免得等會誤了好事。”凝光曖昧地笑了笑。

        不容易醉人，但是后勁很大，今晚你們別想洞房了。這才是凝光的心里話。

        北斗一聞到這個味道就知道是什么了，上回得罪了凝光被她哄騙著喝了一壺直接不省人事，隔天醒來被折騰得人都要散架了……

        “嘶。”北斗在無人看見的角落打了個冷顫。太壞了這婆娘。

        甘雨和刻晴不知道凝光在打什么鬼主意，還以為酒里加了什么會讓兩人出糗的東西，面面相覷，各自想出了幾個躲酒的主意，結果還沒開口，凝光又發話了。

        “這交杯酒吶，可是自帝君時代就流傳下來的古法之禮，不可不尊。”凝光知道甘雨最重禮儀，一般說出這種話就不會拒絕了，但今天還有個不敬仙神、不守古典的刻晴，于是她又加了一句，“但你二人的婚禮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倒也可以打破舊規，開創一番新象。”

        刻晴還在好奇凝光怎么突然這么好說話，只聽她來了一句，“我看你二人不如交頸而吻，倒也遂了我等鬧洞房的樂趣。”

        “好！”北斗第一個拍手叫好，其他人跟著起哄。

        眼看著酒要被收走了，甘雨和刻晴異口同聲，“且慢！”

        兩人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硬著頭皮接下了那兩杯酒。

        她們中間原本還隔了半個身子的距離，既然要喝交杯酒就得坐近一點。

        甘雨今天第二次離刻晴這么近了，她的感官敏銳到，連婚服貼在一起時的摩擦聲，刻晴耳墜晃動的聲音都能聽到。

        她小小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舉起手里的酒杯，送到刻晴嘴里。

        璃月的習俗是，碰杯之后，各自喂對方一小口，再交叉著手臂，喝對方抿過的酒。刻晴的唇涂抹了胭脂，只一口，就在白玉杯上留下了嫣紅的印記。

        甘雨看著那道紅痕，還沒想出來等會兒該如何不動聲色地避開唇印，刻晴的酒杯已經遞過來了。她比甘雨矮幾分，此時不得不仰起頭，似依偎般地舉杯相邀。

        甘雨就這樣撞進她深深的眸子里。

        絲絲嫵媚的，勾魂懾魄的，只有對方的眸子里。

        “嗯？”刻晴微微蹙眉，對她遲遲不動，表示疑惑。

        甘雨經一提醒，下意識地喝了一大口，瞬間半杯見底。

        “……”刻晴有些頭疼。她的酒量其實還好，反倒是甘雨，似乎不怎么能喝。

        凝光討厭的聲音再次傳來，刻晴只好收起心思，與她交杯。一杯酒下肚，兩人的眼里雙雙起了點水霧，只不過甘雨的眼里，又添了星星點點的委屈。

        “她又怎么了？”這已經不是刻晴第一次見到她這樣了，今天揭紅蓋頭的時候，甘雨也是用這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自己，“是我太兇了嗎？還是這個婚禮著實有點為難她了？”

        前來鬧洞房的人都精得很，一看這對妻妻就知道，刻晴鐵板一塊不好惹，甘雨才是好欺負的那個，一會兒要喝酒，一會要她行禮，一會讓她說說兩人相愛的經歷，一會又讓她說說最喜歡刻晴哪里。

        甘雨做了幾千年的七星秘書，跟多少能言善辯的人打過交道，今天卻被逼得啞口無言，步步退讓，臉上都出現了罕見了紅色，不知是醉的還是羞的。

        刻晴雖然沒被逼問，但每個問題都跟她有關，她在旁邊也是聽得面紅耳赤。

        賓客心滿意足地離開，只兩位新人頹喪地坐在床上。

        “我出丑了。”刻晴很是懊惱。

        “我也是。”甘雨不知為何，不僅惱意漸退，還覺得剛才的一切十分有趣，揚起的嘴角根本停不下來。

        “你醉了？”刻晴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甘雨搖搖頭。

        刻晴起身，不相信似地晃了晃桌上的酒，“只喝了半壺？應該還好？”

        “你去哪？”甘雨水霧般的眼睛緊緊跟隨著她。

        “找些吃的。”她一整天都沒怎么吃東西，桌上只有一些點心，她和著薄酒，吃了兩三塊，才覺得好一些。

        “你隨我來，我給你藏了金絲蝦球。”甘雨看她進食，也覺得有趣得緊。

        “金絲蝦球？”刻晴吞下最后一口點心，“你不是不吃葷腥嗎？怎么會藏金絲蝦球。”

        “給你藏的！”甘雨眼里還有點小驕傲。

        刻晴本來還不信，見她真從床頭柜里掏出一個盒子，非常期待地跟了過去。

        “啪”的一聲打開后，卻是滿滿一盒清心花。

        “給你吃。”甘雨獻寶似的，雙手遞上盒子。

        “……”

        “算了，我還沒吃過清心花呢，試一下吧。”刻晴自我安慰一番，拾起其中一朵放進嘴里，入口略苦，但嚼一會開始回甘，咽下后清香揮發，滿口濃郁，就是太短暫了，她忍不住又放了一朵進嘴里，閉著眼睛，細細體會。

        甘雨鼻尖微動，熟悉的香氣，熟悉的花兒，不知為何卻到了別人嘴里。她把頭湊上去，輕輕叼住了那朵花，試圖把它從別人的嘴里，搶回來。

        “！！！”刻晴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被甘雨吻住了。

        “你別太過分！”刻晴手足無措，更要命的是，這人好像還要把她咬一半的清心花吮走，這也太令人難為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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