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盛夏沒想到牧周文會那么輕易就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不對勁，也許他在對方面前也沒有設防：“沒事。”聽著牧周文的話，孟盛夏突然有點心酸，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鼻腔有點發酸，但還是故作輕松地笑道，“沒事不能來找你嗎？”

        他把話說得太絕，本來應該給牧周文留一點接話的余地，這樣才能算交流。可如果對方再追問下去，他會忍不住告訴牧周文那些對方聽不懂、也不應該了解的事，這對于牧周文來說既沒有必要，也很危險。他不知道那些信息意味著什么，但下意識覺得總歸不是好事。

        牧周文定定地看著他，然后低下頭去有些靦腆地說到：“我幫不上學長的忙。但學長如果不開心的話，我想，我可以聽你說說你的煩心事。”

        “沒有，我沒什么事，”孟盛夏搖了搖頭，“我不是之前和你說過，我最近會比較忙嘛。今天下班比較早，所以才能來看你。”

        “啊，其實我是覺得，學長真的很忙的話，也沒必要勉強？”牧周文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真的這么思考的，孟盛夏知道對方確實不太在意這些形式的東西，“這樣你太辛苦了。”

        “看到你我就很開心。”

        “……”

        “能再陪我走一段路嗎？”孟盛夏主動問到，牧周文沒有說什么，而是默默走得離他近了些。

        他們之間的距離比先前更短了，這么近的距離，總讓孟盛夏心中有些蠢蠢欲動。他想牽對方的手，卻又覺得也許會有些唐突，最終還是將這樣的想法壓到了心底。

        “你最近怎么樣？你們那個經理……最近你們相處得怎么樣？”

        “啊，”牧周文的語氣里有些苦惱，“她沒有聯系我。”

        “但她的親朋好友沒有放過你？”

        “學長，你——”

        “你想說我怎么知道的？”怪不得這幾天牧周文也不太和他聯系，看來除了復習，還在煩心著這件事，“好好復習，別管他們的事。”

        “嗯……是我的錯。”牧周文突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來，孟盛夏聽得出他那份由衷的難過，“我應該早一點拒絕她的。”

        “你是應該早點拒絕她。”孟盛夏倒也沒有順著牧周文的話說下去，他知道越是在這個時候安慰牧周文，對方就會越發陷入自責當中，“對她沒感覺還由著她跟在你身邊，她肯定會誤會你們的關系。”

        “我知道會變成這樣，但是我還是拖到了現在。”牧周文嘆了口氣，也沒有對孟盛夏這么直接的話生氣，“我不知道現在要怎么做比較好。”

        “等她來找你吧。”

        “她還會愿意和我說話嗎？”

        “你們還在一個社團，她如果想要做好經理的工作，不可能不來找你。”孟盛夏瞟了一眼牧周文的表情，發現對方有些失落，“怎么了？你怎么這么擔心她開不開心？”他知道牧周文的性格或許不忍心傷害其他人，可是這種問題上想太多沒有必要，“你選擇了拒絕她，就要承擔代價。”

        “嗯，我知道……”牧周文難得有點猶豫，和他之前拒絕自己那種干脆利落截然相反，孟盛夏覺得有些吃醋——他知道在這樣的問題上吃醋沒有必要，但有了這么一個可供“借題發揮”的機會，孟盛夏實在不想錯過。

        “你拒絕她這么糾結，”孟盛夏佯裝委屈地抱怨到，“為什么當時拒絕我那么干脆啊。”

        “女孩子的話比較敏感吧，哥哥說要仔細考慮。”

        孟盛夏就勢故作生氣地反問：“啊，那這個意思就是對我不用仔細考慮？”

        牧周文馬上困窘地否定到：“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和你開玩笑呀，這都聽不出來？”孟盛夏笑了笑解釋到。他的小男友最吸引他的是認真，可是太過認真，就是用鈍刀傷害自己，“你別太較真了。本來她就應該知道自己也有可能會被拒絕，何況你沒有吊著她吧？”

        牧周文連談及她的時候都不肯用朋友這個詞，孟盛夏不太相信牧周文會主動做讓對方誤會的事情。

        “我不太清楚。我這幾天也在想……我到底做過什么，會讓她喜歡我。”

        “你長得也挺好看啊。第一印象喜歡上你也不奇怪。”

        “學長，你不是說我那時候不好看嗎？”

        孟盛夏自己已經忘了什么時候和牧周文提起過這點，他沒想到牧周文記性這么好，只能訕訕地笑道：“哎呀，你不要這么記仇嘛，而且我也不是說你不好看，那種type不適合你而已啦。”孟盛夏含糊其辭地說到，“那就，你的個人魅力嘛。”

        “個人魅力？”

        “唉，你為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呢？”

        聞言，牧周文終于露出了幾分笑意：“這個詞用在我身上好奇怪啊。”

        孟盛夏嘆了口氣，不打算糾正牧周文的想法了。他知道牧周文就像一塊還沒有打磨過的原石，從那已經露出淺綠的窗口，他看出了其中的價值。也許有人像他一般抱有同樣的看法，但這塊原石自己卻輕視著自身的珍貴。也許也好，孟盛夏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自私——他明白終究有一天，牧周文會徹底展露出自己奪目的一面，但至少現在，他想要獨占對方的好。

        “那么你呢，學長？”

        被點名的孟盛夏反應了一會兒才應到：“嗯？”

        “你為什么喜歡我？”

        “啊，你是打算從我身上找靈感？”孟盛夏調侃到，“不是吧，我這么慘？為什么我是你男友，還要變成你思考對別人感情的參照物啊。”

        牧周文沒想到他會從這個角度切入，臉上有一瞬間閃過了吃驚的神色。牧周文顯然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問題還可以做那樣的理解，他反應過來之后便很快解釋到：“不是的，學長，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為什么要問我呢？還是前面說著那樣的話題的時候。”

        “因為我……”

        “因為你什么？”

        “因為學長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為什么你喜歡我。”

        “你很在意嗎？”

        牧周文別過臉去，有些慚愧地說到：“抱歉，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沒辦法告訴學長我對你的……感情，現在算不算得上是喜歡，但我還是想知道為什么你喜歡我。”

        “如果我告訴你，是因為你喜歡你哥哥呢？”

        “什么？”牧周文難以置信，他甚至停下了腳步。

        孟盛夏也停了下來。他轉過身去，和牧周文面對面地坦白道：“因為你喜歡別人的樣子，讓我很心動。”孟盛夏痛快地坦誠了自己的初衷，可心里也知道這樣的緣由會讓牧周文這樣的人越發感覺疑惑，可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還欺騙對方。

        他凝視牧周文漂亮的眼瞳，心中五味雜陳。當時鄭楚和他相處的時候，又是抱有什么樣的心情呢？他知道他們的身份有著那樣的淵源嗎？假如鄭楚了解一切，那么是不是就像他現在面對牧周文一般，也編織過無數的謊言？

        牧周文過了一會兒，才疑惑地發出了一個反問的語氣詞：“啊？”

        “你的感情很真摯……我沒辦法不被你吸引。”

        終有一天，他不得不面對最初向牧周文道出的謊言……他越是無法放手，那一天便越是接近。孟盛夏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也許真相揭露的時刻，他們之間會面臨極大的挑戰。那么到時候，或是在那之前，他會做出和鄭楚相同的選擇嗎？

        “……”牧周文沒有說話，似乎陷入了思索。而孟盛夏也沒有打擾他，只是靜靜地等待對方回過神來。

        “學長，”牧周文突然開口說到，“你知道我為什么會答應你的告白嗎？”

        “我想聽你說。”在牧周文醉的時候，孟盛夏已經了解了對方真實的想法，可他也想了解牧周文清醒時候的說法。

        “因為我沒辦法拒絕你。”

        這話聽上去有些古怪，可孟盛夏終于沒忍住笑了起來。從牧周文的口中能夠聽到這樣“不理性”的答復，實在出乎他的預料，可他的心中十分欣喜。要不是對方容易害羞，他現在就能給對方一個熱情的擁抱，附上一個吻：“嗯，我知道啊。你拒絕不了我。”

        “我不太喜歡這種感覺……”牧周文小聲抱怨到，孟盛夏終于忍不住握住了他空出的那只手，拽著他往前走去：“你可以現在甩開我的手。”

        “學長，你——”

        “牧周文，你就老實承認喜歡上我了，不行嗎？”

        “……”

        “如果你不答應，我就不放手。”

        “學長——”

        牧周文這么喊到，但也沒有掙開他的手。孟盛夏心中一暖，帶著牧周文大步往他們最終的目的地走去，卻也拿捏著速度，讓牧周文不至于難受。

        他是他，他不是鄭楚。他不會放手。孟盛夏暗暗下定了決心。

        他得回一趟祖宅，去看看他的父親當年到底做了什么。他的母親，那個可憐的女人，至今還沒有離開他記憶里的“灰樓”。雖然他對于她已經沒有太多的印象，他只記得那屈指可數的幾次會面，他的母親都穿著一身灰白色的衣服坐在窗前背對著他，對他的到來無動于衷。她像是一只被剪去了雙翅、郁郁寡歡的白鴿棲息在窗前，渴望再次翱翔于藍天的機會。

        她不愛他，他清楚，可她仍舊是他的母親。即便他這數年來選擇了逃避，他依然活在她的影中；他要去揭露她的過往，那所有故事的開端，給自己一個答案。

        他不能坐以待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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