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chel的發音從他嘴里蹦出有些別扭，但不像是男人不了解這個讀音。他奇怪的發音，更像是對于這個稱呼充滿了抵觸。

        “你是？”孟盛夏打量起面前這個大叔，有些疑惑地問到，心里搜索起了對于對方的印象。他從未見過這個人，亦或者在從前的他看來，面前這個男人根本不值得占用他的大腦儲存空間。

        “我姓李，你隨意稱呼。”男人對于他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奉承，只是平平淡淡地自我介紹到，“上車吧。”他拉開后座的車門，孟盛夏把自己塞了進去，上了對方的車。

        他們一路無話，直到抵達孟依斐現在工作的大廈。下車之前，孟盛夏聽到了這個自稱姓李的男人嘟囔到：“真像啊。”

        “什么？”

        “沒什么。”男人笑著否定到，“只是覺得小哥你長得真像是大明星哩。”他又催促到，像是要轉移孟盛夏的注意力，“去吧，小姐在等你。”

        這一次，他沒再喊rachel了。孟盛夏總覺得他欲言又止，但心里知道孟依斐的手下也不是容易對付的，于是也選擇了沉默。

        孟盛夏剛進了大門，前臺就叫住了他，遞給他了一張鑰匙卡：“從這里上九樓，孟小姐在等您。”

        這個時間點不是上班高峰期，孟盛夏一個人上了樓，用鑰匙卡刷開了電梯按鈕的權限，直達九樓。

        他瞧見盡頭一間房間的大門敞開著，周圍上班的人似乎都忙于自己的工作，沒有人注意到他這么一個陌生人闖進了他們井然有序的辦公環境當中。

        “小夏，你怎么還把東西帶過來了？扔了吧，我幫你置辦新的。”孟依斐在自己的屋子里奮筆疾書，也不知道在寫些什么，直到孟盛夏敲了敲大門，她才露出笑容從自己的椅子上起身，迎了上來。

        “姐，不用麻煩。”孟盛夏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孟依斐的幫助，孟依斐笑著嗔了一句：“怎么，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紳士了？”她這么說著，把大門帶上了。

        門合上了，他們所處的玻璃圍繞的小屋子和四周分隔開來，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小世界。

        孟盛夏嘆了口氣，把東西暫時在孟依斐的桌子旁邊放了下來。孟依斐聽到他嘆氣，難免揶揄他到：“嘆什么氣，就這么不想看到我？”

        “這怎么敢的，”孟盛夏連忙搖了搖頭，“我就是有點感慨，這天道好輪回，當時我還說自己是不會做這份工作的。打臉來得太快，我有點適應不了。”

        “小夏，我看你呀，就是對我們文娛工作有偏見。”孟依斐示意他先坐下來，拿出老干部的架勢指出了孟盛夏剛剛話里不言而喻的真實想法，“咖啡待會讓他們帶上來，你先將就喝杯水吧。”

        孟依斐接了一杯水遞給了孟盛夏，孟盛夏起身取過，自己先抿了一口才反駁道：“我哪有偏見呢，我是對自己信心不足。”

        “你要知道，明星也好，偶像也罷，這些‘角色’的存在，正是寄托著大家的夢——這難道不好嗎？”

        “我是不太懂啦。”

        “你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所以才覺得無法理解吧？每個人對于這些事情都有自己的主觀意愿，難道理性完全主宰了我們的世界嗎？是的，雖然我們無法離開理性，但人類終究是感情動物。”

        孟依斐娓娓道來自己不同的看法，孟盛夏雖然認真聽著，心中卻難免覺得孟依斐的言論聽上去就像是傳銷或是傳教，他不得不在心里佩服對方唬人還挺有范，這心靈雞湯是一碗接一碗地給自己灌：“突然給我灌什么迷湯呢。”如果是別人這么說，也許他還能信一信，但說這話的是孟依斐，他最好一個字都別信。孟盛夏調侃道，“我真要做了，一定會好好工作的。”

        “光是認真可不行，我不要你像是上班打卡似的，一包煙一杯茶，一張報紙看一天。做這份工作，你必須成為大家的夢想，首先你就得給我收收你這副消極的樣子，你要認定自己是一個值得被追隨的對象。”孟依斐煞有介事地批評起他來，如果是從前，也許他已經發火了，可不知怎么，孟盛夏只覺得自己現在心態平和得像是上了年紀。

        “聽上去好復雜……”他裝傻到，被情緒已經激動起來的孟依斐打斷了他接下來打算給自己找的臺階：“你要是找不準自己的定位，我也能找人幫你。”

        “啊？這還要定位？”孟盛夏摸不著頭腦地問到。

        “那當然，你以為現在當花瓶是那么容易的事嗎？你想當漂亮擺件，前面還排著一大堆人呢。”

        “別說那么直接嘛姐。”

        “活動，綜藝，廣告，代言，劇本……連你的穿衣風格我們都要為你私人訂制。”

        “停，稍等一下哈，我怎么越聽越暈了？”孟盛夏覺得自己腦子里嗡嗡地響，怎么回味都覺得孟依斐的話里全都是對自己的套路，“我這是把自己全都賣給你們了？”

        “換句話說吧，”孟依斐面色不改地繼續說到，“你從今往后每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都必須是你精心演出的結果。你的‘人設’由我們幫你制訂好了以后，你得乖乖戴好面具。”她似乎為自己的安排感到十分滿意，手勢也追隨著言語不停變化著。

        孟盛夏琢磨了一會兒，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壞了，我這不是賣身給你們當包身工了？”

        “現在意識到這點也晚了，好好工作吧，小朋友。”孟依斐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敲擊的聲響突然從門外傳了進來，“進來吧。”

        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走了進來，手里端著餐盤，孟依斐迎了上去接過放了兩杯咖啡的餐盤，然后朝女孩笑道：“謝謝！麻煩你了。”

        女孩搖了搖頭沒說些什么，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沙發上從未見過的來客，她有些發愣，然后連忙離開了。

        “我看上去很可怕嗎？”孟盛夏有些無辜地問到，沖孟依斐擠了擠眼睛。

        “你這時候裝什么呢？嗯，讓我想想，我說你最近怎么怪怪的，原來是轉性了。不會吧，”孟依斐把餐盤放在桌上，“菲維讓你深刻感受到了被社會毒打是什么滋味？”

        “沒有啦。”

        “沒有？”

        “挺好的，謝謝老姐關照了。”

        “你呀，我是要問你，在菲維是不是說過得不開心？”

        “沒有啊。”

        “那你怎么突然性格變了這么多？上一兩個月的班而已，他們也不是培訓班吧。”

        “我也不能老是像只橫沖直撞的螃蟹張牙舞爪吧？”

        “如實招來吧你，遇到什么人了？”

        “啊？哪有。”孟盛夏幾乎是下意識就否認到，“就不能是我成熟點了嗎。”他摩挲著自己的后頸，目光有些閃爍。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隱瞞一輩子，但現在還不是同孟家人“攤牌”的時候，他的力量還遠遠到不了能夠做出那樣決定的地步。

        “別騙我，你這么一臉春風得意的——你可是剛剛才失業唉？”

        “不是攀老姐你的高枝跳槽了嘛，我開心啊。”

        “哦？”孟依斐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然后繞開了話題，“你和小恩關系最近怎么樣啊？”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孟盛夏愁眉苦臉地應到：“姐，你饒了我吧，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嗎，他倆甜甜蜜蜜，又怎么輪得到我去作祟？”

        孟依斐笑了笑，欲言又止似的，轉而提起了對孟盛夏的工作規劃來：“下午陪我去見人，你可別突然犯渾。”

        “姐……”孟盛夏忽然想起那天孟依斐和blythe一同走過窗外，“你和blythe……”

        “嗯？她和你說什么了？”

        “沒什么，只是她對你的稱呼很親昵。”

        孟依斐顯然對他的答案有點意外，但她還是神色鎮定地說到：“她是nora的侄女，我和你說過嗎？”

        “嗯……”其實無需孟依斐的告知，他也大概知道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了，卻沒想到孟依斐承認得這么直接，只差明擺著告訴自己“我知道她也許和我有特殊的關系”，“你為什么要讓她呆在你身邊？”這個問題差點從孟盛夏嘴里跳了出來，他的嘴唇動了動，還是把這樣的疑惑咽了下去。他覺察到孟依斐目光中的銳利，意識到自己或許會觸碰到孟依斐的逆鱗，于是還是裝作一無所知地說到，“是嗎？有點意外啊。”

        “nora很看好她，我也覺得她很不錯。也許以后她就是你的經紀人了。”

        “啊？我的經紀人？她不是才大三嗎。”

        “這個行業早進也不是壞事。”孟依斐沒對他下意識的驚訝感到奇怪，“她既然感興趣，也有能力，為什么不可以？”

        “嗯……”

        “你不相信她嗎？”

        “沒有。”但你把她擺我身邊，讓我有點慌張——我可不想卷入你和孟景明的爭斗里去。如果是從前，也許他會這么心直口快地說出自己的顧慮，但現在，他多少也學會了怎么不動聲色，“可她還有學業吧，忙得過來嗎。”

        “你以為你一兩年就能成功啊？做什么春秋大夢呢。”孟依斐笑了，“開始我還得找人帶你呢，你頂多先去節目里混個眼熟吧。要是有不介意年紀的選秀節目，我就打包把你扔進去。”

        “啊？怎么這么麻煩……”今天他在孟依斐的辦公室里發出了太多“麻煩”的感慨，他之前把這份工作想得太簡單，現在心里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我說你怎么回事？你一無所知也該有個限度，難道你以為自己真能一飛沖天？那我干嘛不自己出道成為偶像呢。”

        “那怎么選了我？”

        “我這是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你這條大魚被我釣了起來，還問我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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