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依斐的問題讓孟盛夏吃了一驚。

        “姐，你怎么會這么問？”他既沒有認同，也沒有否定，只是佯裝平靜地反問到。

        “你不是快畢業了嗎？還能找到比你高一級的學長學姐么？”

        “姐，c大有設立碩士點和博士點的……”

        “哦？那你又看上誰了？”

        “真沒有……”孟盛夏有些心虛地反駁到。他總覺得孟依斐知道些什么，正在有意無意地試探他，于是也不肯再多說了。多說多錯，不如選擇閉嘴。

        “你最好和我說的是真話，”孟依斐的語氣聽不出心情好壞，“說真話，我才好給你協調。”

        “姐，多謝啦。”孟盛夏發自內心感謝孟依斐的關心，可他隱約覺得這時候草率攤牌并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牧周文的家庭實在離他們這個圈子太遠，他不能保證他們要是知道了，會對牧周文做些什么。他開始慶幸自己這一次戀愛足夠低調，剩下的證據或許也只有b大論壇的帖子……

        “唉，你真是讓人操心。”孟依斐往后一靠閉上了眼睛，“如果你不是我弟弟，我才懶得管你。”

        孟依斐倒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孟盛夏難得感到了羞愧。他快22歲了，這個年紀的男人還要依靠家里的長姐，孟依斐的嫌棄也不奇怪：“我會好好做的。”

        “希望這次你能夠堅持得久一些吧。”孟依斐似有若無地嘆息到，不再開口了。孟盛夏靜靜地凝視她，發覺孟依斐的鬢角好像生出了幾根白發。

        孟依斐也不過二十六七的年紀，正值青年，時間卻已經在她的身上刻下了變化。他從前不能理解孟依斐和孟廣思那么拼命是為了什么，現在卻漸漸理解了他們的不易。他們那么辛苦，而他只是仗著自己作為幺弟的身份，不停揮霍著家庭提供的寵愛……

        ……

        他們趕往下一個地點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現在的公司不再大興應酬，于是也只是招待他們在食堂簡單用餐。孟盛夏倒也樂得這樣的輕松，昨晚的大魚大肉他沒能吃下多少，肚子里沒點墊的，要不也不會因為那么點酒就失去意識。

        他端著餐盤挑了一些不太油膩的菜在孟依斐身邊坐下，卻發現孟依斐的盤子里都是素菜，又給對方夾了一些瘦肉。對面公司的人也在，孟依斐不好得拒絕他這樣笨拙的討好，只能接受了。

        食堂里的職工已經散得差不多，但服務人員一直等候著。孟盛夏能夠感受到一種好奇的打量在他們兩人身上巡弋，這樣的目光他并不陌生，但難免感慨自己如今竟然已不再把它視作自我價值得到肯定的體現。

        這一具皮囊是他有幸得到的恩賜，同他個人的努力毫不相關，他開始理解牧周文最初的冷淡，也感謝對方讓他明白了這個道理。

        現在還不遲，在他徹底在過去那般驕奢的生活中沉淪之前，他終于幡然醒悟。

        ……

        “您隨意安排，他能吃苦的。對嗎？”孟依斐瞥了孟盛夏一眼，孟盛夏連忙點頭。他們對面的負責人見狀倒是笑了：“rachel，不用這么客氣，你弟弟看上去條件不錯。”

        “你現在還在念書？”女人轉向他，親切地問起他的情況來，像是她是他的嬸嬸或是阿姨。

        “大四了。”

        “在本市嗎？”

        “c大的。”

        “哦，”負責人有些驚訝，“不錯啊。”

        c大作為后起之秀，逐漸加入了z市名校的競爭行列，但與他的兩個哥哥姐姐、家里的一群精英相比，實在是個入門級別的學校。這一點孟盛夏自己清楚，所以也不好意思在孟依斐面前翹尾巴。他只得體地笑了笑，表示對于對方夸獎的感謝。

        “要他們都能挖你弟弟這樣的苗子給我，我的工作可就輕松多了，”負責人抱怨到，她用手撥過自己的長發，孟盛夏留意到她漂亮的美甲，然后是那雙保養得當、看上去仍舊年輕的手，“以前我們帶的都是什么人，現在真是不一樣啰。”

        “carol，辛苦了。”孟依斐只是笑著應和她，言辭有些敷衍，“我弟他不是藝術專業的，還得請你們多擔待。”

        “你弟弟看上去挺機靈，一定學得很快。”

        孟盛夏聽著她們的談笑，盡力把自己當做一個漂亮的花瓶，意識卻悄悄飄遠。

        孟家不太涉及和娛樂圈直接相關的產業，一大家子也就出了一個孟景明。可孟景明出道的時候，也是隨意尋了一個藝名，沒用孟家的名號出去招搖撞騙——孟家終究是看不上娛樂圈的，否則也不會逼著孟景明息影。孟依斐的異常堅持，甚至執意要擴張到娛樂產業，實在讓孟盛夏有些不好的想法：孟依斐這么做，就像是要把當年孟景明所接觸過的所有人脈都挖到自己的手下。她這么做真的有意義嗎？為什么孟景明沒有阻止她？

        等到孟依斐喊到走了，他的神志才回籠。孟盛夏同這個被孟依斐喚做carol的女人客套地道別，又和孟依斐奔向下一個地點。

        下一個打卡點是工作室，才剛踏進大門，孟盛夏就不經意抬頭望見了讓他有些悚然的裝飾。一群海鷗（看不出真假）被高低吊在天花板上，而工作室的地板到墻角都是層層堆疊的浪鋪開。他們走進這里，就像是登上了一艘艦船的甲板。

        “嗨，ray！”一個應當混了一半外國血統的男人在門口工作人員的傳信下走了出來。他的著裝花里胡哨，是孟盛夏以前都不太接觸的大膽搭配，但他在自己腦子里搜尋了一圈，沒有找到相應的牌子，心里便知道這是男人自己剪裁的款式。

        孟依斐見他近了，毫不避諱地張開雙臂和他來了個熱情的擁抱：“嗨，sean，好久不見！”

        “親愛的，我們有多久沒見了？我真想你，哦，上次我們說好的，你的衣服我做好了，你一直沒來拿。”

        “真抱歉，家里今年出了不少事，”孟依斐瞥了孟盛夏一眼，“我實在脫不開身。”

        “你看上去實在太疲倦了，不是我認識的ray，待會從我這里順便拿點東西走，我相信你會喜歡的——”sean說到，忽然把目光轉向了自覺不要打擾談話而縮到一邊的孟盛夏身上，“wow，這是你弟弟？”

        “堂弟。”

        “honey，你怎么把他藏了這么久？”sean抱怨道。他走到孟盛夏身邊，身上甜膩的香水味把孟盛夏逼得差點后退一步，然而他還是忍住了逃避的沖動，坦蕩地領受對方的端詳。

        “這個頭身比，五官……”sean有些陶醉地用手撫摸他的臉，突然又把他的臉轉過去，就像是擺弄一個大型人偶一般投入而忘我，“真是完美，真是太完美了……ray，你們家真是得到了阿弗洛狄忒的祝福！”

        孟盛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要裝作無事發生。他沉默地站在那兒，看見sean繞著他轉了幾圈，忽然浮夸地喊到：“我應該為這樣的人做設計才對！”

        “sean，我把他交給你了，你隨意支配。”

        這話聽上去怎么像是人販子拐賣人口呢？孟盛夏有口難言，只能裝自己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么，保持著臉上僵硬的微笑。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ray，你聯系過carol了嗎？他應該早一些來我們這兒，而不是埋沒那么久。”

        “我從前勸過他很多次，”孟依斐感慨到，“沒想到今年他才開竅。”

        “bro！”sean見他一直神游太虛，突然伸手問候道，“我該怎么稱呼你？”

        “leo”孟盛夏伸出手去，sean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搖了搖，那雙看上去留下了些許傷痕的手其實觸感細膩，但力道是極有力的。他能感受到sean長袖下隱藏的力量，于是也收斂了之前的散漫。

        “對，就是這個眼神！”sean的眼里迸發出狂熱的神采，“他們沒有你這樣的眼睛！上帝，我一直在祈禱，懇求他再給我一次機會，遇見這樣的繆斯！”

        他的話孟盛夏聽不懂，但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個英文名：“joshua？”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線，竟然報出了孟景明的的藝名。

        “哦，joshua……”誰知道sean的臉上立即流露出了真切的惆悵，他捧著自己的心口，傷感地感嘆，“真遺憾啊，當我為了joshua轉行設計，他卻已經離開了。”

        所有人都在他的身上尋找那個影子，孟盛夏有些憋屈，卻也無可奈何。畢竟他是后來者，除非他的優秀足以后來者居上，否則怎么可能取而代之。他不知怎的，突然暗下了決心——他不信自己不及孟景明。對方能做到，他也一定可以！

        ……

        “學長，你回來了。”

        孟盛夏掏出卡準備開門輕手輕腳地洗漱后睡下，沒料到門卻自己往里退去，露出個牧周文來。

        門里站著的牧周文穿著睡衣，顏色柔和的衣料把他攏在其中，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怕他凍著，孟盛夏馬上反手帶上了門，一邊嗔到：“不是讓你先睡嗎？”他這么說著，上揚的嘴角卻暴露了他的欣喜。

        孟盛夏把大衣掛上衣架換上了拖鞋，伸手就抱住了要去給他熱牛奶的牧周文：“讓我充充電。”

        牧周文只笑他累了就去睡覺，可他也不肯松手，放肆地嗅聞著對方衣發間的香氣，這氣味比任何一個omega的信息素更令他感覺安心。

        被他抱得緊緊的、完全無法脫身的的牧周文無奈道：“學長，先讓我去趟廚房。”

        “我和你一起去。”他沖牧周文撒嬌到，把自己的腦袋埋在對方的肩窩，感覺到細碎的頭發搔過牧周文引起對方的戰栗。可牧周文不吃這套，反手去摸他的頭發，耐心地建議：“先去洗個澡，出來我幫你吹頭發。”

        孟盛夏覺得牧周文在把他當做小孩哄，還是為對方做出的承諾有些心動，不情不愿地松開手去淋浴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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