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獻祭我的身軀、血族的力量、我所有的榮耀、我的心臟乃至我的靈魂……”

        又是那個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低沉的聲音溫柔地似乎能滴出水來，他應該是極為激動的，嗓音下掩飾不住的焦渴，他低下頭，額頭與自己額頭相抵，栗色的發尾落在自己的頸窩，不知是那發絲還是什么別的，撓的初曦的心癢癢，十分想要抓住那一點，快要噴薄而出的情緒。可以確定的是，她的心情和那男子一樣緊張激動。

        “盡管這些對比你給的愛意都不值一提，但是…”那男子繼續說道，或許是太過興奮緊張，語氣都帶著些微哽咽，”我還是要以我的全部來懇求你，請你與我，結為一體。“

        “請陪伴我，度過余下所有孤寂漫長的歲月。”

        初曦看著高大男子從彎腰抵著頭，隨著話語變為單膝落地，雖然看不清面容，但他眼中的灼熱似乎能穿透迷霧，看的人似乎要燒起來。

        她覺得自己被割裂為兩半，一半隨著身軀體會，感動、愛戀、甜蜜、緊張，各種感覺交匯，讓她一瞬間幾乎喘不過氣，說不出話來。

        另一半局外人般漂浮在空中，看著那女子露出歡欣的笑容，是自己無比熟悉的臉上從未展露過的神情，看著就覺得幸福極了。

        她聽到自己回答，壓抑后帶點沙啞的嗓音，“我答應你。”輔一開口自己都嚇了一跳，接著她笑得更加溫柔，收藏了所有天光般耀眼的眼中滿滿都是男子的身影，她說，“我以神女的名義起誓，我將一直愛你、陪伴你。”

        落音剛落，男子倏然起身抱緊了她，用像是要把她嵌入身體的力道，嘗試用吸血鬼永遠偏涼的體溫去溫暖眼前的愛人。

        良久，他松開女子，變出尖銳的指尖劃開心臟，從心尖上取出一滴暗紅的血液，送出，“血族力量的源泉是血液，喝下我的心頭血，曦，讓它幫你修復身體，恢復力量，從今往后，你我共享血族的尊榮。”

        女子笑著點頭，眼中卻帶淚光。

        她看到女子從脖子上取下圓形玉玨，正是她遍尋不到的東西。

        這玉玨呈現暖白色，觸手生溫，仿佛有生命力在底下流動，看著就不是凡品。她把玉玨戴在上男子的脖子上，掐指念決，特制的繩索收縮到合適的長度。兩人只是對視笑著，畫面雋永得像一幅永恒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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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玖蘭樞醒來時，夢里殘留的劇烈情緒還沒有平復下來，他坐起身靠在床頭，微微喘著氣，他努力回想夢里的內容，卻什么都想不起來，只有過快的心率提醒他，這是極重要、極重要的東西。

        他起身走到窗邊，殘陽如血，年年歲歲，這夕陽從來沒有什么變化，看似溫暖卻涼薄，多少骯臟的、愚昧的事物隨夕陽消逝，又在清晨迎接另一種新生。

        他實在厭倦了這個世界的丑陋。

        是的，唯有優姬，只有她是不一樣的，她是善良的、溫暖的，就像童年一起在書上看到的夕陽一樣，這是唯一溫暖的存在。

        所以，夢什么的不重要，略微在意的那個女生，也不重要。

        保護優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玖蘭樞。

        玖蘭樞打開窗，隨風飄來幾不可聞的香甜血味，是優姬的血，他迅速翻下窗，前往血腥味的源頭。

        “咚”黑主小鎮的鐘樓上，第一聲鐘聲響起。

        一個小孩正拼命撲上去，從他猩紅暴脹的眼瞳，邪惡咧開的嘴角輕易看出這不是普通的小孩，他吸血鬼，準確說是原為人類的吸血鬼—levele，被他壓制的對象—黑主優姬，正用狩獵女神艱難地抵抗著，吸血鬼小孩的力氣太大，還會抓住空隙揚起利爪，黑主優姬拼力抵抗他的靠近，時不時還得躲避偷襲，漸漸氣力不繼。鐘聲響起的一瞬間，巨大的聲音震得她頭痛暈眩，她忍不住捂住頭，武器掉落在地。

        感應到夜之寮最強大的氣息遠去，初曦從凝望夕陽的窗邊轉身，穿過房門，悄無聲息地穿過長長的廊道，來到玖蘭樞的房門前，凝思瞬間，她直接用神力穿過門。初曦知道自己一向算得上魯莽，盡管再小心，她也沒把握自己的到來不會被那個強大的吸血鬼發現蛛絲馬跡。但她已經不想再觀察等待，她“看到”了自己的本命神器，是力量、是老友、是回家的鑰匙，她迫不及待。

        “咚”第二聲鐘聲響起。

        陷入僵持的鐘樓閣樓上，一個高大的身影悄然出現在窗口，來人一身白色制服，夕陽遲暮的光從背后灑進，在地板上打下頎長的陰影，讓人看了只以為神靈降世。

        “真可憐啊，看起來已經墮落了。”

        那小levele被嚇得無法動彈，只僵在原地，驚恐地發出“嚇嚇”聲。看到玖蘭樞到來，優姬也十分驚訝，卻更是感到了安心。她崇敬仰慕的玖蘭學長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掌，以輕巧的姿勢捂住她的眼睛，他的聲音比動作更加溫柔，內容卻是十分銳利，“不過，你傷害到了我最珍視的人。”

        玖蘭樞眼里紅光閃過，小吸血鬼瞬間化為沙粒，旋風揚起，沙粒隨風散去。待到附在優姬眼上的手移開時，面前已經變得干干凈凈，毫無痕跡。

        初曦的手指在玖蘭樞的書架上掃過，一本本劃過去，她發現這真是一個涉獵廣泛的吸血鬼，從經濟到人文，從詩歌到心理，再到各種旁門雜書，不難看出他的優秀，即使在整個人類世界也是鳳毛菱角的存在吧。

        她有點焦躁起來，所剩的時間不多了。水月去過玖蘭樞的父母曾居住的舊宅，并未發現相關的資料，而純血種吸血鬼的信息向來被保護得很好，在血族元老院也只能查到極少的部分。

        初曦幾乎可以確定，“夢”中的吸血鬼與玖蘭有關系，如出一轍的發色，血液極度相似的味道，答案可能就像窗戶紙一樣，即將被捅破。

        手指撫上最上層的書籍，在最角落的地方，初曦摸到一本書，沒碰到之前明明發現不了它的存在，一碰到它，整本書就顯露出來，她抽出來，上面赫然寫著—玖蘭。然而，初曦不知道的是，這本書除玖蘭家族之外的人是碰不到的。

        玖蘭樞輕聲向少女解釋levele的存在，“他們是原為人類的吸血鬼。”邊說著邊抬手撫上少女受傷的臉頰，傷痕馬上消失。無論何時，看到優姬身上的傷都讓他煩躁。他執起少女受傷的手，正要放到唇邊，優姬反射性地后退一步，紅著臉說：“我正在找零。”

        玖蘭樞的耐性一向很好，但這并不妨礙他心里的煩躁加深，什么時候起，公主和騎士的距離變得如此接近？明明是自己一手促成的結果，玖蘭樞還是在此刻感到了些些的寂寞。

        “錐生君已經回宿舍了，我送你回去吧。”

        錐生零斜靠在通往閣樓的梯子上，掐著自己的脖子，大口無聲地喘氣，他不敢發出動靜讓上面的女孩發現他狼狽的模樣，優姬的血像罌粟一樣帶來致命的吸引力，身體內自五年前起就被改變了一部分，狠狠壓抑住喋血的欲望，他一步一步挪下臺階。

        把黑主優姬送回日之寮，還未回到自己的宿舍時，玖蘭樞就察覺到自己的地方來了“客人”，是這段時間已經相當熟悉的氣息，剛剛在優姬那里壓制的孤獨和對鮮血的渴望在心底浮動。

        玖蘭家族第十八代家主—玖蘭悠，妻玖蘭樹理，育有一子玖蘭樞，一女玖蘭優姬。”原來是這樣，初曦看著古舊的紙頁上呈現的信息。從后往前翻，每一任玖蘭家的名錄都寫在紙上，從與今一樣的文字，逐漸呈現古樸化的趨勢，不過這也沒有對初曦造成阻礙。

        她翻到第一頁，“血族始祖，夜之帝王，永遠的至尊—玖蘭樞大人。”初曦驚訝地看著這行文字，不禁瞳孔微縮。

        “吱呀”厚重的門被打開，她回過頭，玖蘭樞正站在門口，面容平靜，仿佛什么事都不能打破他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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