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刻阿諾斯。

        希臘神話中的大洋河流之神,  十二提坦神之一，環繞宇宙轉動的河流本身。

        同時,  也是諸多從者最初降臨的海域的名字。

        “傳奇海盜愛德華·蒂奇、大航海時代的開拓者弗朗西斯·德雷克、女神尤瑞艾莉、以色列君主大衛王……那片海域充斥著這些從者。”美狄亞嚴肅地說道,  “最初，伊阿宋大人想要征服那片海域，成為四海的王者,  而我們的船隊也確實以此為目標努力著。”

        “雖然都不怎么認識,  不過聽上去真讓人摩拳擦掌。”達達利亞憧憬地說道。

        坐在一旁的伊阿宋不爽地咂了咂嘴，小聲嘟囔：“戰斗狂。”

        “那時的我們的確有足夠多的勝算,  我們取得了「圣杯」,  我們的船隊擁有最強的希臘英雄赫拉克勒斯，只要取得了關鍵性道具「約柜」以及女神尤瑞艾莉，就能實現伊阿宋大人的愿望。”美狄亞看了眼伊阿宋，“但是,  那片海域并不只有從者。”

        虛無海神、風暴的掌控者、居于亞特蘭蒂斯的「波塞冬」。

        美狄亞臉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雖然是那樣強大的船隊,  但對手是那個海神大人的話，被打敗也是沒辦法的事。”

        最先犧牲的是赫克托耳。

        雖然同樣是“英雄”的身份，但赫克托耳沒有任何與神相關的血脈能力,  傳說加成又無法對神明形成有效克制,  在統御瀚海的神明第一波攻擊時，就在用投槍擊碎了波塞冬的一片甲胄后被浪潮淹沒了。

        “那么赫拉克勒斯呢？”達達利亞好奇地問道。

        比起完全不認識還在美狄亞的故事中戰敗的赫克托耳,  他理所當然對曾在冬木市對戰過的赫拉克勒斯更感興趣。

        然而這次出聲回答的卻不是美狄亞。

        “……為了讓我們逃走，赫拉克勒斯自愿留下斷后。”伊阿宋聲音沉悶地說道,  “那明明是與他的父親同級別的主神,  明明他自己也清楚那位神擁有輕易穿透「十二試煉」的實力,  卻依舊選擇為了阿戈爾號的存續而斷后。”

        最終,  赫拉克勒斯被波塞冬的三叉戟給予最后一擊，阿戈爾號也被隨著攻擊突然出現的空間裂縫卷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兩個問題。”

        達達利亞豎起了兩根手指，“第一，你們的故事中并沒有包含阿爾忒彌斯和俄里翁的部分，他們為什么會在這里？”

        伊阿宋一下坐直了身體，“鬼知道他們為什么在這里！戀愛腦女神和海神血脈的獵人都離我遠點好嗎！美狄亞已經被刺激到天天做湯給我喝了！”

        這可是那個毫不猶豫對血親下手的美狄亞！哪怕面對他從來都是一副賢妻的模樣，也沒辦法蓋過那從生前帶來的ptsd！

        而美狄亞對伊阿宋幾乎快要溢出來的恐懼視而不見，只是輕快地說道：“按照阿爾忒彌斯大人的說法，他們是在附近的小島上露營時被卷入的。從空間法則的角度來說，并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意外卷入啊……”達達利亞笑了一聲，沒有對此發表什么評價，“那么，第二個問題，那位海神大人為什么要攻擊你們？”

        不管怎么看，當時的阿戈爾號都只是以四海的王者作為目標，根本不會與身為神明的波塞冬產生沖突。

        伊阿宋的眼角輕輕抽動了一下，美狄亞也嘆了口氣，“這是因為，那位海神大人的目的，就是淹沒一切地表文明呀。”

        “既然如此，本質上仍然屬于地表文明的我們就沒有被放過的理由。”

        某種熟悉感突然自達達利亞的心頭掃過。

        明明心中確信這是從未聽過的話語，卻又似乎帶著某種熟悉感，如果不是身為戰士對自身的控制力極強，達達利亞幾乎要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藍色的眼珠在眼眶內微微轉了轉，橘發青年強行壓下了自己按壓額頭的沖動。

        太多問題擺在眼前，現在還不是思考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

        對面的美狄亞還在接著說著：“那么，基于我這邊已經回答了您兩個問題，能否麻煩您也同樣回答我的問題？”

        “請說。”達達利亞回以微笑，但并沒有保證自己是否會回答。

        美狄亞也不在意達達利亞的態度，她看著對面微笑的青年從者，輕聲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應該是在尋找自己的御主吧。”

        達達利亞點了點頭。

        不說他根本沒在這些英靈面前遮掩過自己契約的痕跡，對于caster職介還是神代魔術師的美狄亞來說，哪怕他做過掩飾，想要看出來他身上的契約也是一件很輕松的事。

        美狄亞微微笑了笑，“我有感受到哦，在那道空間裂縫洞開的一瞬間，從另一個方向的通道傳出的，與您身上的契約一模一樣的魔力波動。”

        “……哦？”

        達達利亞微微瞇了瞇眼。

        然而對面的美狄亞卻不再說話，只是面帶微笑地接受著達達利亞帶著危險的審視，似乎對接下來的發展胸有成竹。

        “你很聰明。”最后，達達利亞說道，“聽上去只要我還想找到我家小御主，不論如何都要先幫著你們去到俄刻阿諾斯，然后和那位波塞冬打上一架，是嗎？”

        美狄亞狡猾地反問：“那么，您要賭賭看嗎？”

        達達利亞在鎮子里發現她的陣法的同時，她自然也發現了這位完全不加掩飾的從者。將達達利亞請到魔術工房來詳談這項決定看似隨意，卻是她經過諸多分析后利益最大化的結果。

        他們返回俄刻阿諾斯需要打通空間裂縫，的確是力量越多越好，但如果不是有自信自己的確掌握了這位從者真正想要的情報，她也不會貿然接觸這位陌生的從者的。

        而也正如美狄亞所預料的，差不多搞清楚了這些從者要做什么的達達利亞答應得相當痛快，“時間呢？”

        美狄亞微微笑了起來，“三天后，這里的月亮將被吞噬。而阿爾忒彌斯大人將化作地上之月。”

        “您只需要一起將最強大的攻擊打到最脆弱的坐標方位就好。”

        “可以。”

        美狄亞看上去還有話要和伊阿宋說。這邊談妥之后，達達利亞爽快地帶著小孩離了席。

        臨走之前，他仿佛不經意地問道：“說起來，你剛才是有說你們取得了圣杯吧？那只圣杯還在你們手里嗎？”

        美狄亞憂愁地嘆了口氣，“很遺憾，已經在穿梭裂縫的過程中遺失了。目前的我和伊阿宋大人能繼續存在可是全靠著我的魔術哦。”

        “哎，這樣啊。”

        仿佛真的只是隨口一問，得到答案之后，達達利亞便不再回頭地走了出去。

        跟在后面的繼國巖勝欲言又止。

        頭都沒回的達達利亞仿佛后背長了眼睛，“想問什么？”

        小孩也不糾結，被戳破后直接開口：“您明知道他們在利用您，為什么要答應？”

        一個再簡易不過的，連繼國巖勝這樣的小孩子都能看懂的小計謀。

        這些從者們的目標就是回到俄刻阿諾斯去，因此他們無論如何都要爭取到足夠打破薄弱之處的力量。而相對的，他們拿出的籌碼、或者說誘餌，僅僅是一個存在于空間裂縫中的“可能性”罷了。

        可以說連直接證明真實性的證據都沒有，帶來的卻是達達利亞無論如何都要幫助他們打破空間、甚至是直面身為海神的波塞冬。

        身為土生土長日本人的繼國巖勝當然沒聽過除素盞鳴尊以外的海□□字，但這不妨礙他清楚一個神職背后所代表的重量。

        達達利亞笑了一聲，“這種時候倒是像個小孩子了。”

        自小受到嚴格世家訓練的繼國巖勝難得孩子氣地鼓了鼓臉頰，卻并不答話，依舊堅定地看著他，仿佛堅持要橘發青年給自己一個說法。

        于是達達利亞便也給了小孩解釋。

        “很多時候，一件事情的價值并不僅僅是取決于你能得到什么。”他笑著說道，“的確，那位美狄亞小姐所說的可能性并不高，甚至可能僅僅是編出來欺騙我的謊言……”

        “但是，那又如何呢？”

        “以現有的條件分析，所謂的俄刻阿諾斯的確是最有可能存在我需要的線索的地方了，那么為什么不試試呢？”

        從一開始，迦勒底那邊所觀測到的就是不知名的海洋，這一點源自神話的俄刻阿諾斯剛好符合，反倒是他在陸地上經歷得這么多天才是不正常且詭異的。

        “更何況……至冬的子民從不畏懼任何挑戰。因為在冰天雪地的嚴酷環境下，哪怕是為了再小的希望都要拼盡全力。”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達達利亞無光的雙眼望著虛空處，仿佛透過那無形的壁障看到了那個冰冷卻美麗的雪國。

        “至于利用，那并不在我的考慮范圍內，我可以為了那個可能性忍受一時的利用，但是……”達達利亞低低地笑了一聲，“我想那些家伙不會想知道欺騙我會是什么后果。”

        “……呼。”

        另一個房間里，美狄亞長舒一口氣，散去了手中凝聚的用來監聽的法陣。

        “正如預測的那樣，伊阿宋大人。”紫發的少女笑吟吟地說道，“只要將與那位從者相關聯的信息拋出，即便有所疑慮，他也會選擇與我們合作。”

        伊阿宋仍舊看著法陣消失的位置，難得沒有答話。

        美狄亞低聲說道：“事到如今我不會再勸您放棄什么的，不過還是請容我多問一句，您確定要為了‘復仇’這樣的理由面對那位海神大人嗎？”

        “這不是‘復仇’，美狄亞，這不是。”伊阿宋慢慢地說道，“我只是不想被赫拉克勒斯……不想被那些攔在我身后的家伙們斥責我的無能，僅此而已。”

        “您一如既往地嘴硬，伊阿宋大人。”美狄亞輕輕笑了笑，“不過，不討厭。”

        “……煩死了你這女人，討厭我到離我越遠越好啊！”伊阿宋“嘖”了一聲，又想起了什么，“我的圣杯……真的完全找不到了嗎？”

        “有些意外。您原來是這種在意形式的人嗎？”美狄亞眨了眨眼，“不過很遺憾，那只圣杯的確在被我抽干了魔力后不知道順著洋流飄到了哪里去，或許被這個世界的什么人拿去做花瓶了也說不定？”

        “畢竟不是真正的圣杯嘛，失去了魔力后那也只是個儲蓄魔力的空殼而已，沒有人為填充的話，別說實現愿望了，連召喚從者的基本能力都不具備哦。”

        “……算了。”伊阿宋小聲嘟噥了一句，“反正又不關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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