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騎士。

        那是啟示錄中代表末日將至的天啟四騎士之一,  七印中的第一印被打開時所召喚的災厄的具現化。當它行走于地面時，名為“瘟疫”的災禍便隨著它的馬蹄播撒于這片大地。

        “哈,  哈哈,  原來如此。”達達利亞的視線透過面具，與翻涌的黑霧對視著，“難怪打從進入這片區域開始,  迦勒底那邊就處于失聯狀態。”

        “造成這片死域的根本不是什么血鬼術或寶具制造的病毒。rider，這一整片疫區【都是你本身吧】。”

        迦勒底斷聯并非沒有先例,  但那要么是時間不同造成的阻礙、要么是沒有找到靈脈取得信號聯系,  除此之外，就算是在英靈改變事項的固有結界內,  迦勒底神奇的信號都能無障礙連接。

        但是,  如果他們從一開始就進入了“連靈脈都被隔絕的英靈內部”,  那么被影響也就沒什么奇怪的了。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達達利亞的喉嚨里還在涌著血，翻涌的血漿堵塞喉管,  又順著面具的下頜線滴落，連他的音色里都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些許模糊的氣泡音。

        但是,  沒有恐懼。

        哪怕代表死亡的腐壞黑斑已經爬上了他面具下的臉龐,  他的聲音中依舊聽不出半分的恐懼，有的只是對眼前危局的興奮以及愈發濃厚的殺意。

        而黑霧只是安靜地翻涌著,  似乎并不理解達達利亞在說什么。

        倒是童磨帶著一臉笑容說道：“雖然很遺憾,  不過rider閣下并不會說話,  甚至連自我意識都像孩童一樣純稚。畢竟是那樣不分貧富貴賤、平等地讓每一個人生病然后去死的存在呢。”

        “就像我們鬼吃人一樣,  不是嗎？”

        “你看上去勝券在握。”達達利亞將視線從「瘟疫」轉到這個自說自話的鬼身上,  “就這么自信能在這里殺死我嗎？”

        被接了話題的童磨看上去有些開心,  它“啪”地一聲將折扇敲在手心,  興致勃勃地說道：“哎呀哎呀，畢竟我的毒可沒做無用功呀。雖然短時間內沒辦法對英靈起效，但是降低免疫力，輔助rider閣下的病毒在你體內擴散還是沒問題的。”

        “更何況，你現在使用的這個雷電的能力，負荷很大吧？”

        沒錯，寶具化后正面效果和負面效果一同被放大的邪眼，正與那些融入細胞的病毒一起侵吞著達達利亞的精神力與生命。

        若是想要放緩生命流逝的速度，達達利亞就只有關閉邪眼這一條路可以走，但在身旁還有兩只鬼一名從者虎視眈眈的前提下，本就感染疫病還失去邪眼增幅的達達利亞要落敗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是選擇繼續開啟邪眼直至死亡，還是關閉邪眼獲得可能只有幾刻鐘的死刑暫緩？

        達達利亞的選擇是將邪眼輸出開到了最大。

        “是啊……負荷很大。”他低聲笑了笑，“既然如此，更胡來一點也是可以的吧。”

        神之眼瘋狂榨取著周圍的魔力，全力供應如無底深淵般貪婪吞噬能量的邪眼，只為為哪怕一絲的生命力帶來緩和，奔涌的魔力幾乎替代了血管中的血液，帶著病毒的黑色血滴被排擠著從肌膚的毛孔一點點滲出。

        眼看著半跪在地的英靈周身氣勢迅速攀升，手臂終于長好了的猗窩座當機立斷，搶先一步發動了進攻。來勢洶洶的一擊甚至用上了它的血鬼術，勢要在異變發生之前殺死看上去已經無力站起的達達利亞。

        雷光閃過，原地空無一人。

        身經百戰的上弦鬼幾乎是瞬間改變招式，硬生生收起原本突進出拳的姿勢，腳下釘子般踏碎釘入地面，另一只已經向后方狠狠踢出。

        “呵，力道尚可。”

        的確閃到了后方的達達利亞一把抓住猗窩座的腳腕，順著旋踢的力道將鬼整個掄滿成一個圓，強行拖拽著將其撕離地面，向著前方狠狠砸去。

        后腦勺正正砸地的猗窩座發出了一聲悶哼。

        但是它來不及頭暈眼花，緊隨撞擊的就是雷霆凝聚的刀刃，強忍眩暈感的鬼勉強側頭躲開雷刃，被英靈緊緊捏在手中的腳腕瞬間脫臼，甩開緊握的手掌后又自行接上，蛇一般纏繞住它剛剛掙開的手向下一拉，另一只腿已經用膝蓋狠狠向對方的小腹搗去。

        達達利亞原本要躲開，但身體內部猛然加重的劇痛讓他的動作不可避免地停頓了一瞬，而那只膝蓋已經趁著這個間隙重重頂在了他柔軟的腹部。

        內臟受擊的達達利亞直接一口血噴在了猗窩座的雙眼上。

        猗窩座：！！

        深度感染疫病的英靈血液中含著病毒，直接接觸血液的脆弱眼球僅瞬間就病變壞死，哪怕是鬼也無法立刻恢復。

        雷刃再次對著鬼的脖子斬下。

        這次再沒有阻礙，鬼的頭顱應聲落地，而在下一秒，大量帶著毒的冰蓮花瓣背后飛刀般襲來，達達利亞收刀躲開，緊接著就是揮落的鐵扇。

        雷光自兩把兵器的交界處迸發，紫色的雷順著扇子傳導向童磨的全身，而扇子上落下的冰屑也無時無刻地侵染達達利亞的細胞。

        “終于舍得換點花樣了？上弦之二。”達達利亞近距離與那雙七彩的眼睛對視著。

        與他對視的童磨全身都在因為強制產生的恐懼而顫抖著，但這陌生的感情卻讓鬼更加開心，“我和猗窩座閣下可是好同伴呢，看到它被斬首我真的很傷心，想要報仇是理所當然的吧？更何況……”

        “你現在，已經極限到連種下那個標記都快要做不到了吧。”

        雷電肆虐，卻早已沒了最開始的精準，被雷屬性強行壓榨潛能的身體終究是到達了極限，甚至開始從最高點加速回彈，每一秒逝去帶來的都是代表死亡的倒計時。

        達達利亞卻突然笑了起來。

        “哎呀？”童磨莫名其妙地看著突然發笑的橘發英靈。

        “果然，果然。”達達利亞說道，“在膽小這方面，你們那位鬼王從來不會讓我失望。”

        “我說呀，它到底怕我怕到了什么地步，才會連這種概念存在的英靈都要將本體留在身邊，僅僅派了分身附體自己的手下作戰？”

        童磨對他的身體狀況了解的太透徹了。

        若說最開始的分析還能從他的表現上和對自己毒的理解上進行推斷，那么現在開啟邪眼最大輸出率的達達利亞從外在表現上根本看不出頹勢，又哪里能精準判斷出他現在是連「斷流」都沒法用的狀態呢？

        “能了解到這種地步的除了我自己，就只有我的體內已經與血肉相合的病毒。”達達利亞說道，“當然，這也可以解釋為rider告訴了你，但是……”

        “為什么不攻過來？”

        就算之前不與其他鬼一起圍攻是怕他的「斷流」，但現在的局面下，在場的鬼僅剩下童磨一只，只要那邊的「瘟疫」與童磨共同攻擊過來，無力標記斷流的達達利亞可能現在已經輸了。

        但是，黑霧依舊待在原地，安靜地涌動著。

        “唯一的解釋就是它并沒攻擊的能力，而其所‘騎乘’的東西已經發揮了作用——就在我的面前。”達達利亞注視著那雙七彩的眼睛，低聲說道。

        而也就在他的注視下，其中一只眼迅速從七彩轉化為了死氣沉沉的黑色，連內部的數字都從原本的“貳”變為了“壹”。

        rider，騎兵。直觀意義上講就是擁有坐騎的從者。這樣的特性換算到沒有馬的「瘟疫」身上，所表現出的就是傳染病的特性。

        乘風，乘水，乘動物。

        以及乘“人”。

        “糾正一點哦，我覺得將這個稱作無慘大人的謹慎更為妥當啦。”半邊臉都爬上了和達達利亞臉上一模一樣的腐壞黑斑的童磨歪著頭，就像得到了有趣玩具的孩子，“以及，身體不停腐壞又恢復，走過的路全變成死域這樣的經歷……”

        “真的，超級有趣呀！”

        代表疫病的力量在擴張。

        原本不被瘟疫影響的草地層層枯黃，連風也似乎在這里死亡。達達利亞握著雷刃的手發著抖，露在衣服外的手腕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黑斑。

        “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那些特意留下引誘你上鉤的病人和鬼殺隊也就沒用了。”

        童磨使力將人逼退，自己同樣退后幾步，雙臂張開平舉。

        “全部去往無痛無苦的極樂世界吧。”

        “來吧，冥途啊——”

        是寶具。

        雷霆的光芒終究從身上散去，達達利亞剩下的力氣已經不足以支持他繼續開放邪眼了。但是現在，邪眼帶來的速度和力量的增幅也不是必須的。

        只要用他剩余的全部力量堆出寶具……

        “星海……”

        “瑪修！瞬間強化！敲爆那只鬼的腦殼！”

        “是！”

        厚重的盾面兇狠地敲上鬼的太陽穴，根本沒能料到這變故的童磨直接飛了出去，狼狽地在枯萎的草地上翻滾。

        “達達利亞先生，沒事吧！”

        少女焦急地用禮裝自帶的應急處理回復著達達利亞身上的黑斑，但起到的效果卻僅僅是杯水車薪。

        “那個璃月詞匯是怎么說的來著……病入膏肓？”達達利亞用病到開始模糊的視線看著眼前晃動的橘色發影，“算啦，立香，還是讓我來解決它，你之后努把力重新召喚……”

        “請您閉嘴，達達利亞先生。”

        一向容易驚惶失措又愛吐槽的少女這一次表現的是難得的生氣，恢復用的魔術還在作用，她抓著達達利亞的手腕，低聲說道：“我知道，在你的心目中我和瑪修都是戰場新兵，沒有能力解決這樣的事態。很多時候，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如果沒有英靈們的協助該怎么辦。”

        “但是，但是……”

        “就算是這樣，我也有自己的堅持。”

        “我們……是同伴不是嗎？”藤丸立香的聲音帶上了明顯的哽咽，“擅自幫忙，又擅自要走，將別人的努力全部劃定在自己的范圍里……這樣算什么同伴啊！”

        “我不許你就這么死去，以令咒之名，達達利亞，活下去！”

        從魔術師的角度，藤丸立香的令咒使用顯然是不合格的。

        沒有明確的命令指向性，有的只是模糊的“活下去”的概念，這樣的令咒束縛力微弱，更倒霉一點甚至連作用都不會起，僅僅是白白浪費。

        但是，侵蝕真的停止了。

        眼看著黑斑不再擴大，藤丸立香松了口氣，她強硬地將難得安靜下來的達達利亞塞到自己單薄的小身板后面，注視著那邊已經打起來的鬼和瑪修。

        “達達利亞先生，你戰斗得夠多了，接下來請看著我們。”

        “接下來是屬于我們的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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