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南一嘉決定離開之后，這幾天就一直忙著找工作，投簡歷，甚至還制作了一份表格來分析各個公司的好壞。

        一早上的，廚房里傳來“乒乒乓乓”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昨天陳之元把做甜點的食材都搬到了家里。

        南一嘉坐在電腦前，探頭去看廚房里忙碌的陳之元，問，“你們什么時候去玩啊。”

        “等他下班。”正巧她打開一袋可可粉，粉末飛揚在空中，讓她咳嗽了幾聲。

        “知道去哪嗎？”

        許久才緩解喉嚨的難受，往碗中加入適量的可可粉。

        “大概是他小時候去過的地方吧。”

        講起卜燦她的臉上就揚起笑容，一旁看到的南一嘉酸溜溜的發出“嘖嘖”的聲音。

        見一嘉撐著臉坐在電腦桌前不再動作，她關心道：“工作找的怎么樣了？”

        “還在等呢，反正簡歷是投出去了。只是都沒有現在的工作好。”

        “那你可要想好哦，后悔了不要來找我哭鼻子，我可是忙得很。”

        南一嘉合上電腦，笑瞇瞇的走到她的身邊，蹭著她說：“就要就要。”

        “誒誒誒，小心。”她手上拿著奶油，差一點就要抹到南一嘉的身上。

        之后南一嘉安靜的靠著臺子看陳之元工作，表面上她一動不動的似乎看的出神，實際上是在想別的事情。

        “黃奕森知道你要去嗎？”陳之元說。

        “嗯，”南一嘉回過神來，把手撐在桌上，側著身對她說，“問你一個問題。”

        桌面上擺著裝飾的餅干，陳之元拿起一個吃了起來，又拿了一個給南一嘉。

        一嘉搖搖頭沒心情吃東西，然后說：“他說讓我不要去，你說他是不喜歡我了，還是怕我后悔？”

        “我覺得他說的對，你去他壓力也挺大的。”

        陳之元還是一如既往地態度。

        “你不要總是打擊我的積極性好不好，誰說結果一定不好。”南一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意識到有點要生氣的苗頭，陳之元收回原本想說的話，用緩和的語氣說：“你可以去問他。”

        “問他什么？”南一嘉踱步到她面前，插著手，沒好氣的問道。

        “問他還喜不喜歡你。”

        說完，她回過身去繼續做手中的蛋糕。

        身后的南一嘉似乎還是對剛才的對話有意見，沒說出自己的想法不解氣，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又說。

        “我知道你心理覺得我戀愛腦，為了所謂的愛情放棄自己的事業，”陳之元手上動作不停，沒有回頭看她，“我真不知道我這樣為什么有錯，如果我為了其他的事情放離開都可以，憑什么唯獨這件事你如此鄙夷。”

        陳之元還是沒有反應，話音落下后的沉默，只有手捏著塑料袋發出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活著為了什么，反正我只是想要有人陪著我。”

        終于，她輕聲的說：“我只是覺得，除了自己之外別人都無法掌控。”

        “那你就只是這樣畏畏縮縮的付出感情，生怕別人不合你意，好讓你能及時收手。”

        這句話直戳她的心，回過頭來直直的盯著南一嘉，眼睛里有千言萬語。

        喉嚨像吞進一個腫塊，眼淚在此分流，流進喉里。南一嘉說的對，她只是太害怕了，怕愛沒有回應，怕付諸東流。

        曾經信誓旦旦的“不怕受傷”，只是因為留著一條能夠全身而退的后路。

        說出想說的話，南一嘉心滿意足，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早上過后南一嘉便出去沒再回家，而陳之元也因為這場不算爭吵的爭吵而心情不佳，昏沉的在床上倒了一下午。

        順便看起了海市的房源。南一嘉要走了，她也不能再賴在她家。

        這個房子是一嘉的媽媽去世之后留給她的。

        雖然她說走后陳之元還可以住在這里，但是總歸她不能一輩子都住她的房子，也是該出去租房子了。

        看了一圈，給南一嘉的房租真的是低的不能再低了，在這樣的地段，想再找一個合適的簡直難于登天。

        而她能輕松支付的起的，都是和卜燦家差不多的偏遠的郊區，而且遠遠不如他家那樣豪華。

        看了好多地方，才勉強找到一個地方不是很遠，價格也不是很貴的地方。

        她把中介的電話先收藏起來。

        這時，夕陽已經落下，天邊呈現橘色與高樓相疊，一望無邊的居民住房，幾何形填充了整個城市，唯有夕陽天上點暖色。

        她仿佛聽見若有若無的歸巢的鳥兒，使她想起小時候，清晨耳邊的鳥鳴，還有掃帚打掃院子的聲音。

        事實上，她從沒有習慣過海市。

        在窗邊吹了會兒風，被樓底下大功率的機器“嗡嗡”聲所吸引，一人帶著黑的機車帽，風馳電掣駛過，在樓底下停下。

        摩托被擦得锃亮，一路上炫酷張揚，吸引了無數散步的老人停下圍觀。

        沒有女孩能不被這樣的場景吸引，黑的奪目。

        車上的男人流暢的下車，長腿在空中畫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寬肩窄腰。摘掉帽子后甩了甩壓亂的頭發，俊逸的側臉映入眼簾。

        怎么也不會想到他有這樣的一面，完全顛覆了陳之元對他的想象。

        到樓下時，卜燦正在低頭發消息。

        她悄悄靠近，笑盈盈的說：“帥哥，你找誰啊。”

        卜燦抬頭的瞬間，她手中的手機發出“叮”的一聲。

        “找這棟樓502的住戶，你知道她在家嗎？”他配合道。

        “哦，她出去了，不過我可以陪你。”她歪著頭笑著走到他的面前，踮起腳。

        卜燦攬著她的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貼著她的唇說：“太好了。”

        放開她，順便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發絲，遞給她另一個白色的頭盔。

        接過帽子，卜燦幫她把扣扣好，她享受著他的服務，說：“我在樓上就看見了，沒想到是你，好帥哦。”

        戴好后，他敲敲她的帽子挑眉。

        “帶你去個地方。”說著，他利落的跨上摩托車。

        坐上車，摟著卜燦的腰。她忍著想高呼的喜悅，壞心情一掃而空，不再去想人究竟應該怎樣，除了享受，她什么都不想。

        坐著摩托在大道上飛馳，風從身邊穿行而過，一路向前，乘著夜色。路燈照亮下的城市大道，陰影和光亮相連，投射出他們的影子。

        開往的地方，擺脫城市的喧囂，脫離理性的形狀，是千奇百怪的曲線，是肆意妄為的喊叫。

        路上只有他們，陳之元第一次感受到灑脫的感覺，她想高呼，迎著風大聲地叫。她也這么做了，掀上頭盔上的擋風板，對著遠方大喊。

        甚至，她站了起來，張開雙臂。

        “小心。”見她這樣，卜燦提醒道。

        她坐下，放聲的大笑。

        “我從來沒有，”笑著喊著，說一句話她都要大喘氣，“從來沒有這么開心過。”

        手感受著風，她再一次把手攏在嘴邊做一個擴音的形狀，放聲大喊，“我愛你！”

        聲音長長的持續很久，直到再也堅持不下去為止。

        停下后喘著氣，情緒突然高漲，她也不知道自己告白的是什么。

        是一去不復返的日子，還是遲早要離開的人，又或是這平淡中夾雜酸甜苦辣的生活。她就是很激動，激動的熱淚盈眶。

        她想喊一聲讓全世界都聽到，讓詭異多變的日子聽到，這人生，易如反掌。

        吸著鼻子，她擁抱住身前的人，汲取他身上的熱，擋住她前方的風，讓她體會這別樣的時刻。

        “謝謝你。”她說，說的很小聲，被呼嘯的強風掩蓋。

        他們在海邊停下，摘下帽子后陳之元面向大海“哇”的叫了一聲。

        “這就是我以前心情不好常來的地方。”卜燦說。

        海邊零星還有些人，海水漲起又落下，海天一色。

        陳之元牽著他的手往欄桿下的沙灘走去，“這是你的以前嗎？”

        “是，這里遍布著我的腳印。”

        說不定哪一腳就與過去重疊，哪一瞬又與過去呼應。

        吹著風，他們坐在海邊的石頭上，風有點大，卜燦把外套給陳之元罩上。

        “以前，我在這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卜燦說著，眼神看向遠方，似乎陷在回憶當中。

        “從小我的家庭就很壓抑，這里是我唯一排解的地方。”

        陳之元用心傾聽著，等他繼續講下去。

        “我的父母，在一起純粹是為了利益。對于他們來說，我只是他們為了延續財富的繼承人而已。我媽媽不太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家里看一集又一集的肥皂劇。”

        “我的爸爸，在家只會擺出封建大家長的態度，讓我成為他希望的模樣，而他對我卻從來都不滿意。”

        說著，他自嘲的輕笑一聲，“有一次我離家出走，出去兩天，回到家媽媽一日既往的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而我爸，看了我一眼說去哪里玩了。”

        他模仿著他爸爸低沉的語氣，努力給憂傷的故事增加一點顏色。

        “后來我找到這里，周末坐上一下午再趕最后一班公交。”

        “沒想到你還坐過公交。”陳之元的玩笑緩和了氣氛。

        “這里太偏僻了，”卜燦接著說道，“高中畢業后我又學了摩托，會經常開到這里。我對這種擺脫束縛，游走在生死邊緣的刺激上癮。”

        “后來呢？”陳之元輕聲的問。

        “后來，我嘗試著擺脫他們，只做想做的事。”

        擰著把手發動的瞬間，他的人生也在轟鳴中響起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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