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兩個人都愣在了原地,余允晨也沒想到自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馬上抱住流淚的陳之元。
淚水流進他的衣服里,順著他的肩頭一路下滑,由熱變冷,不僅在他身上劃過一道水痕,在他的心上也留下痕跡。
“對不起。”他說。
“阿允,”她輕聲喚他的名字,“放過我吧。”
又有一滴眼淚滴落,這次滾燙的像是要將他灼傷。
“你不能一邊不回應我,又不放我走。”
“那你喜歡他嗎,”余允晨孩子氣垂在她的肩頭問道,“比喜歡我更多嗎?”
他吐出的氣,吹的陳之元脖子發癢。
她摸著他后腦勺,手指伸進他的發縫之中,他的頭發刺刺的,比卜燦的硬很多。
“我不知道,阿允。”
她心中也不清明,人的感情為什么要這樣復雜。
過來幾秒,余允晨說:“我要留在長湖了。”
起先她還沒反應過來“留在長湖”是什么意思。
她從他的懷里出來,驚訝的問:“為什么啊?”
留在長湖一定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他在海市有穩定的事業,辛苦打下來的人脈,還有更大的發展空間,說什么都比在長湖好。
“在海市的費用太高了,交完房租身上的錢就沒剩多少,還要留著錢給奶奶,媽媽看病也花掉了一大堆錢,還有她欠下的一屁股債。”
“可是…”
“我知道,海市是大城市,但是我還有家里一堆的事情要承擔,奶奶還需要我的照顧,親戚們還等著我還錢。在長湖也可以賺錢,而且在這里更加容易創業。”
她記得,上大學離開長湖的時候他說,要永遠的離開這里認識的人。
“之之,沒有這么容易離開的,就像叔叔講的,我要擔起整個家的責任。”
從小如此,學業家庭兩頭兼顧。家里逐漸經不起媽媽的揮霍,他趁著有空就賺點外快,好不讓爸爸太辛苦,。他也厭煩過這樣的生活,想過一走了之,再也不回來了。
但是,他走不掉,愧疚把他系在這個家中,沒有血緣的他們無私的把他培養成材,理應給他們帶去更好的生活。
一個人生活寂寞但輕松,肩負著一個家的責任很累。
他還是把大學專業選出最賺錢的行業,然而他一人的工資在奶奶和媽媽生病的治療上就消耗殆盡,陳之元忙于支付自己的大學學費所能幫助只是綿薄之力。
“我不能像你一樣,轉頭一走了之,隨心所欲的做自己的事。”
“因為兩個養子不能全都是白眼狼。”她自嘲的說。
他搖了搖頭。
“你一定不愿意留下來,盡管我是多么希望你可以陪我。”
“我當初是因為你才去海市的,但是現在,那里有我的事業,有我的朋友…”
“我就知道,媽媽留不住你,我也留不下你。”他落寞的說道。
陳之元抓著他的手想要解釋,“不是的…”
“沒事的,就像我當初支持你去上大學一樣,”他安撫道,“你一定要過你想要的生活,不要像我一樣。”
“哥…”她撲到他的懷里,眼淚止不住的流。
這么多年,被愛蒙在鼓里的原來是她。
“沒事的,我一直都是你哥。”他拍著她的被安慰。
曾經園長媽媽笑著跟她說,小時候牙牙學語,她說出的第一個詞就是“哥哥”。
清涼的夜色,卜燦坐在橋頭的大榕樹旁的亭子中,有片樹葉被吹落到他腳邊,亮起的大棚里不斷有賓客走出,擁抱告別,讓人分不清是悲傷還是喜悅。
陳之元從屋內向他走來。
“不去幫忙嗎?”他指的是與賓客告別。
她看了眼棚子,無所謂的攤手道:“他們應該不想見到我。”
卜燦挑起眉看她。
喝醉酒的賓客在那頭引起一陣騷動,陳之元走到亭子里坐下,雙手撐在身體兩邊,晃著雙腳盡量顯得自己不在意,“這一切說來話長啊”。
人已散盡,卜燦又拿起一支煙含在嘴里,正準備點火被陳之元攔下,“少抽煙,對身體不好。”
卜燦聽話的把嘴里的煙拿下。
“你現在是怎么想的。”他平靜的問。
“我不知道,我覺得自己好自私,哪一邊都放不下。”
“真的就是那樣,跟我是為了忘掉他。”
低垂的頭緩緩抬起,她的頭發沖肩頭掉到胸前。卜燦瞇起眼,她的頭發長長了很多。
雖然承認很痛苦,但陳之元還是得說:“是的。”
電視里常說,忘得一個人的方法就是愛上另一個人,既然這樣她就投身到一段新的感情中好將余允晨忘卻。
卜燦苦笑了一聲,又把手中的煙含在嘴里,這次將它點燃,吐出一口氣說:“你不用太自責,每個人都是自私的。”
一支煙燃盡,在地上踩滅,他說:“我要先走了。”
“你去哪里。”陳之元見卜燦起身離開,連忙追上。
“回去,”他轉身說,隨后目光溫柔了下來,捧起她的臉,“你看起來不太需要我。”
陳之元扶上他的手臂,搖著頭,嗚咽著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還沒有考慮清楚。”
“所以說…”她悲傷的喘不過氣,“你是要跟我分手…”
他扯了下嘴角,“大概是的。”
隨后,他放下他的雙手,臉頰上的熱頓時隨風飄散,陳之元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卻不知道該怎么去挽留他。
在一起時她每天都在恐懼這一天的到來,這種心情使她和他呆在一起時都感到惴惴不安。
他們遲早會分開,因為他們相差的太多,年齡,家室,生活,為了不讓分開時太傷心,所以她封閉自我,不敢全情投入。
“卜燦,”她叫住他,“我只是不確定,你喜歡我嗎?”
這一次,回過身的卜燦臉上有了絲難過的表情,“你說呢。”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離開時的月光和來時的一樣,皎潔明亮。
如果不喜歡,為什么要如此在意他們之間的年齡,在她的面前盡量顯得年輕。如果不在意,又為什么要帶她去到海邊,只為了讓她了解的多一點點。
所有隱匿在言語之間,行動之間,眼睛,眉毛,嘴角,手指,發絲之間,那細微又澎湃的愛意,她怎么可能察覺不到。
她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曾想過分手后慘烈的場景,是暴跳如雷的爭吵,或是淚流滿面的挽留,總之就是要把心狠狠的撕碎一次。
然而事實上,情緒輕微的波動,甚至連眼淚都沒有留下來。就這樣靜靜的,如同長征中的一陣吹過的風一樣,輕輕的吹動一片塵土。
那些認為令人崩潰的事情,在它來臨的時候也不過如此,沒有人會因為一人而活不下去。
媽媽的葬禮擺了三天的酒席,送葬的那一天陳之元心想終于要結束了。
中午吃了個飯她就要趕去機場,店長昨天就發來消息說有件事要當面和她說。
回去的機票是她自己定的,她當然還沒學會奢侈給自己定一個頭等艙,更何況她手中剩下的錢連一張機票都差點買不起。
“怎么離開的時候不向他要點錢,他又不是給不起。”
分手的事情余允晨已經知道,送她到機場的時候他還拿她打趣。
陳之元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滿。
他兩手一攤無奈道:“拜托,你們遲早會分手的好嗎。”
陳之元看向窗外不在理他。
機場里,嘈雜的全是去往全國各地的人們,機場的廣播在播報著將要延遲的航班。
余允晨排隊去托運行李,讓陳之元在紅線外面等著。
蛇形的隊伍,每走過一個轉彎他都會回頭看她一眼,對著她笑。
排到他時才想到還需要她本人的身份證。
拿著登機牌出來,他們笑著互相罵對方傻,笑過之后陳之元又恢復難過的表情。
“你現在不要想著留下哦,雖然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機票很貴。”余允晨指著她說。
陳之元被他逗笑,這個人不自戀一下不行,“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這么久過。”
“你忘啦,我讀大學的前幾年不也是這樣。”
“這不一樣。”
那時的他們,遲早有一天會重新在一起。
“怎么不一樣,”他拿手去敲她的頭,“別說你再也不回長湖了,你哥哥可是在這。”
他們都長大了,跟小時候不一樣了。
她揉著吃痛的頭,笑著說:“什么時候給我找個嫂嫂,到時候我無論怎樣都肯定回去。”
“簡單,你就準備著你的紅包吧,”他又擺出一副驕傲的表情,“不過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比我早。”
她笑著說知道。
笑著笑著,余允晨抱住了她,頭埋在她的肩上,“再見,我的笨蛋妹妹。”
忍住眼眶中的眼淚,摸著他后腦的頭發,哽咽著說:“再見,我聰明的哥哥。”
“好了,進去吧。”他拍拍她的背示意她要進去了。
陳之元背著包,走幾步一回頭,余允晨都站在原地笑著朝她揮手,嘴里說著再見。
身后來往的旅客都變的模糊虛幻,他揮手的畫面也變成一幀一幀的慢動作,她仿佛能聽見他說再見的聲音,一字一句在耳邊響起。
他們之間沒有遺憾,人生一開始就選擇成為親人,也算是別樣的親密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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