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明坐在刑偵大隊的會議室，拿著指甲刀正在給自己修指甲。

　　他的面前鋪著一張手繪地圖，馬德明一邊修指甲一邊看。

　　老廣站在他的對面，腳上丟了一只鞋，背包也破了一個口子。

　　這貨運氣不太好，從三樓速降下來，轉(zhuǎn)身就被馬德明堵了個正著。想跑，被馬德明一個鞭腿就直接放倒在地。

　　然后拖著就到了公安局。

　　馬德明倒是想把他直接帶回連隊，但老廣穿的是帶軍銜的迷彩服，馬德明反倒穿的是便裝，街上許多人都看著呢，只能拖到公安局來避避風(fēng)頭。

　　老廣那是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馬德明對著地圖呶了呶嘴，“你和趙澤，打算用幾個連去拿下這個后勤輜重倉庫啊？”



　　老廣伸出一根手指頭，“就……就一個連。”

　　“一個連？那你們長本事了，你準備引導(dǎo)炮兵群打哪呀？”

　　老廣小心翼翼地伸了伸手，眼神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指著地圖上的一角：“這……里。”

　　馬德明放下了指甲剪，正經(jīng)了起來，“來吧。”

　　“什么？”

　　馬德明道：“我現(xiàn)在是洞幺，而你現(xiàn)在是我派出去的偵察員洞兩。你現(xiàn)在通過電臺向我指示坐標，引導(dǎo)炮兵群打擊。”

　　老廣四處張望了一番。

　　“你找什么呢？”

　　老廣張了張嘴，“電臺，連長！”

　　馬德明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氣，“站這么近，你需要電臺嗎？炮兵群都被你們想象出來了，一部電臺你就不能想象出來？用嘴說！”



　　“是！”老廣醞釀了一會。

　　他和趙澤、老廣對糧食局的模擬偵察訓(xùn)練就剩下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沒有完成，那就是根據(jù)偵察情報，引導(dǎo)炮群攻擊，評估毀傷效果，最后主動撤出偵察陣地。

　　可馬德明的到來，讓他們沒辦法收官，只能被迫選擇逃跑。

　　引導(dǎo)炮兵群等遠程火力打擊，這是檢驗偵察兵偵察作業(yè)最后的考核績效，趙澤很重視，老廣也很重視，兩天兩夜的潛伏偵察，看的就是最后這一哆嗦。

　　老廣早就把引導(dǎo)用語在心里默記了許多遍，只不過剛才的突發(fā)情況，讓他有些措手不及，這時面對馬德明，老廣仍舊有些猶豫。

　　和趙澤模擬，那是在做游戲，但是和馬德明模擬，老廣不知道這屬于個什么性質(zhì)？

　　這會不會影響菜地班回偵察連戰(zhàn)斗班？

　　如果這張偵察圖有什么紕漏，自己引導(dǎo)地不好，那表哥和趙澤，是不是從此就只能在菜地混兩年然后復(fù)員了？

　　明明他們都已經(jīng)很努力了……

　　老廣一時想得遠了些，完全沒有顧忌對面還坐著一個馬德明。



　　“你閃閃躲躲做什么呢！？”馬德明見他半天沒有開口，“你們班長就教了你們這些？你不把偵察情報傳回來，這不等同于一張白紙？”

　　馬德明一巴掌拍在那張地圖上，“老子現(xiàn)在一個連五分鐘后就要進攻這個戰(zhàn)略要地，你給我墨跡五分鐘都蹦不出一個字來，你是想讓我全軍覆沒，好去撿兩顆子彈回去裝在你那支破81杠上嗎？說話，引導(dǎo)！”

　　老廣清了清嗓子，“連長……”

　　“說！”

　　“我先申明啊……我不代表趙澤和羅建有……”

　　“哪那么多屁話！讓你說你就說！”

　　“是。”老廣抿了抿嘴唇，終于開了口。

　　“洞幺，我是洞兩。”

　　“洞幺收到，洞兩請講。”

　　“地圖編號2413，橫縱分區(qū)坐標D4區(qū)。”



　　“地圖編號2413，橫縱分區(qū)坐標D4區(qū)。洞幺收到。”馬德明認認真真地復(fù)誦。

　　“經(jīng)緯坐標……”老廣看了一眼，“東經(jīng)77.2431，北緯38.4160，暗堡群。東經(jīng)77.2426，北緯38.4168，屯兵所，請求炮兵火力覆蓋……”

　　說完，老廣悄悄瞄了一眼馬德明。

　　馬德明望著他，“完了？”

　　“完了！”

　　“坐標哪來的？”

　　老廣掀了掀嘴皮子，“算的。”

　　“怎么算的？”

　　“北緯38.4度，一經(jīng)度跨度約為86公里，一秒約24米。我這坐標，精度到米啊連長！”

　　馬德明點點頭，“理論學(xué)得不錯。”



　　老廣一聽，頓時樂了，咧著嘴笑：“是趙澤對照《軍事地形學(xué)》的經(jīng)緯角度表查的……”

　　馬德明無奈地擺了擺手：“都對！但是用語太繁瑣，以后盡量簡化。你這一通報，又是數(shù)字又是目標的，戰(zhàn)場環(huán)境那么嘈雜，抄報員哪有這閑功夫跟你寫這一串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你又不是炮兵指揮連的，可以跟炮兵群直接對話，中間從司令部到炮兵參謀再到炮兵群核算，到裝定射擊諸元，這其中多少環(huán)節(jié)你知道嗎？內(nèi)容越多越容易出錯，直接報坐標，他們愛打不打。”

　　老廣細細地咀嚼了一番，貌似馬德明說得有道理。

　　卻聽身后響起了腳步聲，一個警官帶著趙澤走了進來。

　　馬德明一見，登時笑了，“哎喲，澤哥啊！”

　　趙澤敬了個禮，“連長。”

　　馬德明起身，圍著趙澤轉(zhuǎn)了一圈，聞著他身上一股餿味和尿騷味，掀了掀鼻翼，扇了扇空氣。

　　“周舍啊，這尿騷味和你當年有一拼嘛。”

　　那警官哈哈笑了起來，壓了壓手掌，“搞得那么陰陽怪氣，還得是你馬德明。”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對趙澤和老廣道：“都坐吧，這里又不是偵察連，我的地盤，你兩個杵在這里當旗桿子嗎？”



　　趙澤看了一眼馬德明，那二百五連長的兩只眼睛里分明寫著：我看你們誰敢坐？

　　老廣卻沒看他，自顧自地拉開了凳子，一屁股坐了下來。

　　馬德明眼見就要咆哮，那叫周舍的警官連忙拉了一把，將他扯了出去。

　　“差不多得了！這是刑偵隊，又不是你偵察連！你擺個臭威風(fēng)的架勢做什么？你這么牛逼轟轟的，你別躲我刑偵隊啊！你拖著你家列兵招搖過市去啊！”

　　馬德明看了他一眼，“我這就回去穿軍裝。”

　　“你省省事吧。”周舍看上去十分嫌棄馬德明，推了他一把說：“你不來找我，我都要去找你。今天也是趕巧，昨天你們參謀長打電話給我們局長，說是你們有訓(xùn)練。我們局長一大早就把我喊起來滾來報到了，就是為了給你們擦屁股。你說你們訓(xùn)個練，搞得這城里雞飛狗跳的，合適嗎？合適嗎！？馬德明！你當你還在新兵連當新兵呢？鬧挺！”

　　馬德明一聽樂了，叉著腰懟，“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和我一起鬧的！我打個架你就躲后邊慫恿：馬德明，干他，不干他你還是個人？好嘛，現(xiàn)在你跟我說我鬧挺！？我練個兵，你哪那么多意見？不閉上你那烏鴉嘴，是顯得這世上沒人能治你是不？來來來，你選，格斗啊還是打靶，看我能不能把你逼臉錘爛！”

　　周舍白了他一眼，道：“跟你是同年兵，我都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么孽！粗魯！”

　　他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會議室里坐著的兩個蛋子，“這兩個貨可以啊，選了個燈下黑，我一個老偵察兵都沒注意！”

　　“非得讓你看得見？那還是偵察兵？”



　　“行行行，你牙尖嘴利，我說不過！不過你知道他們趴那屋頂，是什么地方？那是我們公安局的家屬樓！”周舍的臉色黑了下來，“我一早被我們局長訓(xùn)了半小時，說我們刑偵隊都是干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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