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全部
日子在老郭等待成績和菜地班按部就班開展業務補訓中悄然而逝。
一眨眼,夏天已經過去了一半。
八月,菜地班補訓按圖行進,夜間行軍和野外生存。老郭從理論到實操,手把手地將他們帶上正軌,他開著卡車轉遍了這方圓四十公里的荒漠,埋定坐標,讓趙澤帶著老廣和表哥從每個坐標帶回來各處的標志物。
總共十四個點,趙澤們用了十五天才堪堪完成。這期間,水源、食物完全靠他們自力更生,現地調達。有時候一天繞圈就繞了三十公里,尋找水源便用去了大半的體力。
趙澤從一百三十五瘦成了一百二十斤,老廣的那張小白臉,也早就不見了蹤影。而表哥,扛著帳篷,背著裝著砂礫的背囊,模擬重武器行軍,也是累得和野狗一樣,一到宿營地,就只剩下了喘氣的份。
三人每天通過老廣背著的電臺和老郭取得聯系,定時報坐標報平安。老郭則守著菜地,伺候那一畝三分地的蔬菜,順便等來了他的入學通知書。
西南陸軍學院,指揮信息系統工程專業。
如愿以償。
錄取通知書是師部送過來的,老馬知道后第一時間就帶著幾個老兵一起到了菜地。
那時候趙澤們還在戈壁灘和大漠中與烈日死磕,為了找水,他們從一座沙丘滾到另一座沙丘,沒有水時,只能挖沙蒿,啃駱駝刺,含著濕沙子同熱浪掙命。為了找一丁點能吃的,他們掘地三尺挖沙蟲,逮蝎子,捉沙蟒,一口生肉一顆打蟲藥。
他們在熱浪橫行的白天挖沙窩子,蓋帳篷避暑,趁黎明和黃昏標定地圖,趁夜晚氣溫驟降時行走在滿是鵝卵石的戈壁灘上和一望無際的黃沙之巔。
漫天的繁星或是明亮的夜月指示著他們前進的方向,沒有光污染的夜空中,每一顆熠熠發光的星辰都能點燃他們走下去的希望。
迷彩服漸漸地變成了破布條子,原本充滿了膠原蛋白的臉上變成了風沙侵蝕的溝壑縱橫。腳下的膠鞋露出了大拇指,連鞋帶也早就變成了捆扎帳篷和背包的繩索。
最后一塊電池用盡,老廣無奈地拍了拍那部怎么也不響的電臺。三人在第十四個目標點上,挖出了老郭埋下的一只瓦斯針手表。
趙澤拿著那只表對著天空晃了晃,還能走!
搞定,回家!
三個叫花子互相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三張臉上都露著欣喜的笑容。
昨天晚上最后一次聯絡里,老郭說他今天出發,先是坐汽車去喀縣轉長途去市里,然后坐火車到吐魯番,轉車去蘭州,再從蘭州轉火車去重慶,然后再轉車去昆明,全程五天六夜,行程六千公里。
三人沒趕上老郭收到通知書的喜悅,但老郭說能等著他們回到營區后再告別。趙澤決定將那只瓦斯針還給他,并且鄭重地告訴他,這三個月,他們已經完完全全地蛻脫了,雖然不知道比起偵察連的其他人來說他們到底還在什么層次,但趙澤可以毫不自夸地告訴他,如今的三班,已經有了成為偵察兵所具備的最基本的素養。
只不過還有十天演習。老郭趕在這個時候走,多少還是帶了些遺憾。沒有親手滅了B師的偵察連,這對于老郭來說,始終是塊心病。
最后一個點離菜地八公里,走到天亮就已經能看見菜地的營房。三人遠遠地望著那熟悉的營房,熟悉的菜地,看著灌溉渠從遠處蜿蜒而來,頓時興奮。
他們從沙丘上沖了下來,越過了渠溝,顧不得哨兵的詢問,直奔水龍頭而去。
“偵察連的是真不消停啊!”
“要不然都說偵察連的是狗呢!”
兩個哨兵抱著槍,看著那三個槍水管的貨直搖頭。狗腿子從角落里竄了出來,趁著太陽越來越烈的空檔,圍著濕淋淋的三個叫花子嗷嗷地嚎。
為了趕上老郭的行程,這一晚上大家都沒怎么喝水。水壺里僅存的一些存貨,都喂了一路上沒舍得吃完的僅存的壓縮餅干。跑了一夜,趙澤渴得嗓子眼里冒煙,干裂的嘴唇和沾滿風沙的臉上,只剩下兩只眼睛還帶著生氣。
水龍頭揚起了水花,冰洌的地下水澆在三人的身上。老廣打了個冷戰,張著嘴大聲地吼。
“爽!”
水流沖刷著身上的沙土,頭發里愣是干出了二兩細沙,找包水泥和一堆,能砌墻。
三人沖了好一陣才罷休,一身落水鬼的模樣沖進了院子里。
“班長!”趙澤吼道。
“怎么才回來?”那門打了開來,老郭背著背囊,提著他的后留包,身后跟著個馬德明。
趙澤一見老馬,立刻停下了往前沖的身體,轉身命令。
“三班都有,立正!”
老廣和表哥站成一排,挺直了身體,任憑身上的水滴匯成了涓流,浸透了腳下的沙土。
趙澤向后轉動,抬手敬禮,“連長同志,三班按圖行進訓練完畢,應到實到三人,請指示!”
“稍息!”馬德明端端正正地回禮,臉上浮起了一抹笑意,“趙澤啊,這么快就把你們班長開除了三班,你這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當大王了!”
趙澤看著老郭,清了清嗓子,“我們班長志存高遠,雖然他已經不是三班的人了,但永遠都是我們的班長。”
“你這三個月別的沒學會,嘴巴是越來越甜了!瘪R德明眼見氣色非常好,沒心思陰陽怪氣,只是伸著手點了點趙澤,“快跟李昭有一拼了!
老郭放下了后留包,向老馬和三班敬禮,老馬拍了拍他的肩膀,“真不用我開車送你?”
老郭笑了笑,“馬上演習就要開始了,偵察連這十天想來工作也十分繁雜,而且連長你今天不是還要去司令部開作戰會議么?可不敢耽誤!
“行!”馬德明深吸一口氣,“你就是這樣不識好歹,走吧!未來的軍官同志!”
趙澤用最快的速度換上了一身干凈的常服,顧不得整理貝雷帽,一邊提鞋,一邊帶著老廣和表哥追著兩人的步伐上了公路。
等車的功夫,他拿出了那塊瓦斯針,雙手遞了上去,老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這塊表是我留給你們的,我當兵幾年沒什么好東西,這就算做是個念想,往后我不在,你就是這塊表的主人。”
趙澤便低頭看了看,老郭背著的一只背囊里,除了軍被外,癟的可能只有兩身換洗的衣物,后留包里,應當也只有兩套便裝和他當初來部隊時從家里帶來的私人物品。趙澤翻過,里邊以前有一只隨身聽,三盤磁帶,后來添了幾盤,都是軍營民謠,毫無營養。
這全部家當加在一起,折合人民幣不會超過五百塊。而那只古董隨身聽,可能就占了大頭。
可這是他五年軍旅的全部。
用這樣兩個癟包,就全部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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