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趙澤和老廣出發后半小時。

　　湖面上仍舊沒有動靜。

　　李昭看了看夜光表，臉上有些焦急。

　　按理說，這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到了對岸，正偷了船往回走。可望遠鏡里看不真切，距離太遠，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么情況。

　　“不是都說游泳健將嗎？”李昭吐槽了一句，轉頭看表哥，表哥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問他：“李大班長你會游泳嗎？”

　　李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游過。”



　　“長江？”

　　“游泳池。”李昭吞了口唾沫，“小時候學的，長大后玩車去了，不太游了。”

　　他拿著望遠鏡始終還是不放心，觀察了一會，猛然察覺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于是挪動視距，聚焦在了正對面的一座沙梁上。

　　“羅建有！”

　　“嗯！”

　　李昭急聲道，“正前方七百四十米，有情況。”

　　表哥連忙抄起了望遠鏡，觀察了一會，鏡頭里很模糊，紅紅綠綠的，看不清楚。但間歇性的，能發現有一些火光呈噴射狀。伴隨著這火光噴射，接連傳來了一陣槍響。

　　兩人同時放下了望遠鏡，目視而去。隔著一座拉里昂湖，湖對面似乎正爆發一場槍戰。

　　“看這情況，大概率是234大隊正在伏擊哪個集訓隊？”表哥道。

　　“地圖。”李昭嘴里含著手電筒，和表哥兩人在凹地里展開了地圖。根據B師偵察集訓隊今天的位置，和路程、時間推算，在湖對面和234大隊交火的，應該不是他們。



　　他們的行軍速度，目前來說還繞不了那么遠。

　　李昭不知道這次集訓還有哪些單位，可以肯定參與的只有A、B師偵察連、軍區偵察大隊。但從之前的跡象來看，規模應該不止這幾支部隊。而現在，他能掌握的就有三隊，除了自己這一隊之外，還有B師一隊，以及現在在湖對面交火的一隊。

　　應該還有剩下的，至少軍區偵察大隊的體量就不可能只組建一隊參加集訓。那么問題來了，那剩下的隊伍在哪里，他們的目的地又是在哪里？

　　234大隊采用演習的方式對各集訓隊進行行進中的圍追堵截予以殲滅，目的是什么？是積分，還是淘汰？

　　亦或者是別的？

　　李昭總結這一階段的情報，和表哥對賬。

　　集訓隊有多少人，分了幾個組？不知道。234大隊人為地將這些隊伍分散開了，讓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而這些隊伍在哪里，目標是哪里？不知道。或許大家的按圖按方位角行進的目的地都不一樣，可能甚至連出發的時間都不一致。

　　這十二張地圖方圓六十公里的范圍內，可能任何一處都散落著和A師偵察集訓隊一樣的受訓隊伍。

　　他們現在的處境，極有可能正在被234大隊各種圍剿。



　　表哥聽李昭沒頭沒腦地說完，攤了攤手：“所以呢？圍剿我們的人在哪里？”

　　李昭看著天空，他當然不知道就因為他的瞎指揮，讓A師偵察集訓隊在沙漠里繞了一圈，堪堪繞過了伏擊自己的包圍圈。恰好遇到一場沙塵暴，躲過了天空的直升機偵察。

　　也不知道幸是不幸。

　　“等他們回來！”李昭心里隱隱覺得不安，焦急地看了看手表。

　　四十分鐘了。

　　……

　　趙澤趴在沖鋒舟上，篩糠一樣往自己身上裹油布。老廣一臉青紫，月光下顯得格**森，他卸下背著的工兵鍬，脫下了自己的內褲，擰干了晃著蛋開始擦身上的水。一張嘴，說話都不利索：“丟……一條命差點……差點沒……沒了……”

　　趙澤拉著他坐下，搶過他手里的棉內褲給他草草地擦干頭發。隨后扯開油布，把他包了進去。

　　油布不透風，能盡可能地保持體溫。兩人抱在一起取暖，直到身體因為不透氣而滲出了細密的汗來。

　　剛才最后一段距離，老廣險些就要放棄了。趙澤根本都沒力氣說話，只是拉著他自顧自地劃水，最后老廣實在撐不住了，腦袋里一片漿糊，就是想死。



　　可誰知道兩人撲騰了半天，才發現他們早已經到了湖水淺灘，兩腳落地站起身來，水位連屁股都不到。

　　趙澤罵了句娘，找著那沖鋒舟的位置，蹚著冰冷的湖水悄悄地靠了過去，細細地觀察了一陣，這里確實也沒有崗哨和暗哨，往船上一滾，被那雪山下來的冷風一吹，差一點就當場陣亡。

　　兩人知道不能久呆，否則身體吃不消，需要動起來。于是推著那沖鋒舟下了水，靠兩支工兵鍬當船槳，一下一下地劃向對岸，去接李昭和表哥。

　　劃到半途，聽見了槍響，扭頭看去，槍聲和火光隔著一公里多的距離。知道自己猜的沒錯，那鬼地方果然有埋伏，心里頓時暗爽，暗道逃過一劫。

　　如果從最窄處渡水的話，此時此刻，他們應該已經成了234大隊的俘虜。

　　老廣卻在那懷疑人生，他問趙澤：“你說我們這么拼命，是為了什么啊？”

　　這一句話愣是給趙澤干沉默了。

　　緩過勁來的老廣巨能抱怨，喋喋不休：“繞過去，頂多也就是一場遭遇戰，打不贏棄械投降嘛，反正是自己人，他們總不能拿炮轟我們。這會兒好了，光屁股劃了半個小時，差點小命不保，劃算嗎這？一個月一百來塊錢，服務社里造一頓沒了一半多，還不夠我買一回巧克力……”

　　隨著手里劃槳的動作，身上裹著的油布摩擦著，發出了嘩啦啦的聲響。

　　趙澤沒說話，不是不想說，是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跟老廣解釋。



　　出發之前，挺豪情壯志的。可干完了這一票，忽然發覺自己巨傻。總覺得收獲不如預期。

　　是，目的是穿越這座湖。

　　要么繞道，要么游過去。這二選一嘛，不繞道就得游過去，沒錯嘛！那到底是錯在哪呢？趙澤問自己，慢慢地開始懷疑自己的動機是什么？

　　犯不上啊！

　　兩人自說自話，劃著船不知不覺已經接近了岸邊。后邊已經停了火，不知道哪個倒霉蛋子遭了殃，反正遠處傳來了直升機的聲音，大晚上的“嗡嗡嗡嗡嗡”地讓人心里緊張。

　　表哥在岸邊等了許久，才終于聽見了水花靜悄悄的聲響。他趴在岸邊往水里扔石頭，卻聽見那勉強能辨別出輪廓的水中傳來一聲悶哼。

　　老廣捂著腦袋開口就罵，“譜尼阿姆！”

　　三人碰了面，表哥幫忙把沖鋒舟拖上了岸，指了指天上，對趙澤道：“直升機來了，趕緊躲一躲。”

　　遠處李昭拖著一個背囊往遠處撂，“這邊，這邊有塊大石頭能躲躲風頭。”

　　于是四個老六連滾帶爬，老廣一腳深一腳淺在水邊還摔了一跤。眼看直升機就要臨頭，表哥一急，雙手一撐，像扛傷員一樣扛著他就開始飛奔。



　　“老廣！”

　　“嗯！”

　　“別樓我脖子！”

　　“王八蛋樓你脖子！”老廣舉著兩只手，“我這樣子你看我摟得著么？”

　　“那我脖子邊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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