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不太平靜，從直升機出現開始，槍聲就變得綿密起來。遠的近的，跟年三十一樣熱鬧。

　　老廣翻出了包里珍藏的絨衣，給自己穿上，表哥和李昭在他和趙澤的身上使勁地搓，讓他們能盡快地從失溫的環境中緩解過來。趙澤倒是覺得還好，就是腦袋昏昏沉沉的。老廣還在打哆嗦，嚷嚷著要生火。

　　誰勸都沒用。

　　最后因為沒有火源而告終——他們隨身攜帶的幾只打火機進了沙子，根本摁不動。

　　總不能裝兩顆空包彈引一堆火吧？

　　原地休息了一個多小時，直升機開始往湖對面縱深飛去。槍聲大作之后，空氣中陷入了短暫的寧靜。

　　李昭探了探頭，用望遠鏡觀察湖對岸的情況，確定沒有什么異常，決定開始橫渡拉里昂湖。

　　他和表哥將各人的背包和武器裝備搬上了沖鋒舟，再扶著老廣和趙澤上了船，一人抄了一支工兵鍬，拖著船往水里去。

　　趙澤依在船幫子上抬頭看月亮，老廣也準備抒發一下內心的躁郁，可誰知身后突然出現了一組腳步聲。表哥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黑暗里一個人影沖了過來，隨后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穿上的四個人。



　　“不許動！”

　　四人嚇了一跳，表哥被那冰冷的槍管懟得差點摔進了水里，扒著船幫子眼里余光瞥見李昭已經沖上了前去，可黑暗中又沖出來一個人影，舞著槍托就要往李昭身上砸。

　　表哥救援不急，眼看李昭要遭，趙澤連忙一伸手：“住手！自己人！”

　　扭打在一起的三個人立時停了下來，那槍托高高地舉著，兩雙明亮的眸子在黑暗里一下一下地眨了起來。

　　“你們哪個單位的？”

　　趙澤一踉蹌從船上跳了下來，面前是兩個穿著迷彩服，戴著發煙頭盔的貨。李昭退了回來，和趙澤肩并肩地站在了一處。船上老廣拿起了槍，全神戒備。

　　“B師的。”對面開了口：“你們呢？”

　　“B師的？”幾人一聽火起，這特么白天放過了你們，你們居然繞了一圈回來了？還要搶我們的船？有這種道理？

　　“呸！”李昭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兒。

　　一個士官站了出來，“我們想過湖！”



　　“巧了，我們也想過湖！”

　　“帶我們一起！”

　　“你哪位啊，帶你們一起？你口氣比臉大啊！？”趙澤懟了上去，指著自己的腦袋：“你拿槍打我啊！”

　　“你們哪個單位的？”那士官退了一步，緊了緊手里的槍。

　　李昭冷笑一聲，拉了拉趙澤，“跟他們廢什么話，走了走了！邱實！”

　　“到！”

　　“誰造次斃了誰。我說的。”

　　那士官臉上露著看不見的吃驚，“你們是A師的？”

　　趙澤沒理他：“你管我們哪個師的呢！先來后到，我們過了湖，你們想用船，就游過去再把船劃回來。”

　　趙澤跟著李昭的腳步往船上走，那士官連忙趕了幾步，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我有重要情報！”他一把拉住了趙澤，“我可以跟你們分享！”

　　趙澤沒停，李昭卻停了下來。

　　那士官似乎很急切的樣子，語氣也軟了很多，他說道：“我們無所謂，但我們有同伴受了傷，你們能不能把他帶過去！”

　　“崴腳的那個？”趙澤問。

　　那士官顯然更是吃驚，“你們怎么知道？”

　　表哥甕聲甕氣說：“白天你們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過去的，還有人踩了雷，是不是？”

　　老廣也開始湊熱鬧：“本來我當時就想一槍一個，送你們回家，奈何我跟你們無冤無仇的，想著能放一馬是一馬，畢竟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們倒好，恩將仇報的！”

　　“別說有的沒的！”湖對面的槍聲又響了起來，李昭看了看時間，在這湖岸邊東扯西扯都十分鐘了，他看了看趙澤，雖然他不知道趙澤拿什么主意，但他現在不想再在這里浪費太多時間，必須過去，而且得快，至于B師的人，現在也不是計較的時候，于是捅了捅趙澤的胳膊，小聲道：“要不？”

　　趙澤扭頭，“你是班長，你說了算。”

　　“不投票了？”



　　“投你大爺啊！”趙澤不耐煩地甩了甩手，對那B師的士官道：“會劃船嗎？”

　　那士官顯然高興了起來，語氣都激動了，“會會會。我們來！”

　　這士官倒是個劃船的好手，上了船不用吩咐，就拿起了工兵鍬，“這玩意給力。”

　　另外一個同伴回到了黑暗里，也不知道從哪里把個瘸子給拖了出來，一道扶上了船。

　　沖鋒舟定員六個，現在是七個人，加上一堆裝備和背囊，多少有些超載。但好在也不求快，求穩。接用鋼盔用手用工兵鍬一起劃水，趁著對面槍聲大作之際，安全地度過了拉里昂湖。

　　那士官在船上的時候道歉，很有些老兵的風度，他是不知道偷船的是什么人，剛才沖出來拿槍懟人，多少有些風聲鶴唳的樣子。說是這一路被追的口吐白沫，好不容易躲過了絞殺，卻發現前邊已經沒路了。

　　李昭便問他怎么回事，那士官道：“那湖邊看似一片坦途，但特么全是雷區。繞了一大段路，結果還險些又踩了一顆。所以我們臨時決定返回，要往雪山的方向走，看能不能繞過去。但這一路上確實是又累又餓，就停下來休整，想睡一覺。可就在這個時候，發現你們有人游過了湖面去，就想著能不能趁亂賭一把……”

　　“你倒是敢賭。”趙澤兩眼望天，當時手里有槍，他真能“當當”兩槍干過去。

　　那士官此刻有些慚愧，嘆了口氣道：“身不由己，我們要是第一階段被淘汰了，回了部隊怕是今年都要滾蛋。”

　　趙澤瞄了一眼他肩膀上的軍銜，“班長是五年兵？”



　　那士官點了點頭，“是。”

　　趙澤閉了嘴，沒有說話。他忽然想起了老郭來。心里勾畫著，如果這次集訓是老郭帶著菜地班一塊來，碰到這情況，會不會和面前這B師的士官一樣沖動。

　　李昭晃了晃神，“這么說，第一階段還真是淘汰賽？”

　　那士官點了點頭，“怎么你們不知道？”

　　四人面面相覷，知道個鬼。

　　沒人跟他們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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