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目堂人選
小云仔細回憶了一下說:“嗯,怎么說呢,就是感覺她鬼鬼祟祟的,雖然她眼光在到處瞄,看上去像是在打量客人,但我注意到她時她一直在二樓廊上徘徊,每經過一間廂房,步伐總是放得很慢,像是在尋找什么。”
“你可記下了她的名字,將此事告知紅姨?”
小云聽了搖搖頭說:“奴婢當時正給樓上送茶點,不然還發現不了,她好像沒發現我,但等我再出來她就不在了,之后我再想找她,便找不見人了,想來可能是接了客去了。”
“那你還記得她長什么樣子嗎?若是樓里的姑娘,不可能找不到的。”
“說到這個,我瞧她長得有些面生,但閣里也不是每個人我都記得清楚,加上她確實掛著閣里的紅牌,想來不會有錯的。”小云低頭輕言。
“不急,你既然察覺到了,明日再告知紅姨也無妨。若是閣中之人便敲打敲打;若是新來的,可得讓紅姨給我知會一聲,別什么人的收進來,壞了戲座閣的名聲可不好;若是外來者…。”這么說著,溫歌看著一側的目光變得冷漠起來。
“奴婢知曉了,明日一定親自和紅姨去查。”
“小云,你辦事兒我放心,這樣,你先別打草驚蛇,先問過紅姨,看她知不知道這人,她要是知道就好好問問底細,若是不知便和紅姨挨個房間去走訪,就說我體恤她們,問問她們過得好不好之類的,若是沒見到人就宣布一下我后日大演照常進行,免得她們因此生疑。若是這樣的還找不到這個人,你馬上讓所有人進入警備狀態。咱們戲座閣雖不大,但秘密太多了,不能被人挖出來,至少不能這么輕易被挖出來。”
“小姐放心,此事小云若是辦不好,小云以后就自請去戲座閣打雜。”
…夜晚并不漫長,有人難以安睡,就有人一場好夢。
上京城中,一座青樸高宅,藤蔓爬滿的半壁高墻里,草上露珠,葉下落紅,松木搭起的陋舍中,飄出縷縷青煙,半點看不出這是在上京城中的富饒之地。
草屐踩在石子路上已經沒有了剛做成時的吱吱聲,但每走一步都會留下它來過的痕跡。素白的長袍邊角處又勾了絲,拖在地上倒是掃干凈一方塵土,但它的主人好像并不在意這些,隨其潦草。銀白的發絲也是隨意披散著,顯得臉上的皺紋更加密集了,一直閉著的眼睛沒有要睜開的意思,但卻能分辨出自己要去的方向。
一只手從背后伸過來,眼看就要碰到,眼前便是一花,再回過神來,已經被擒在地上。
“廖老,廖老,是我,是我三斤,快放開,疼疼疼。”被擒住的人疼得直冒眼淚花。
“哼,我知道是你,只是想試試你的武功練得怎么樣了,看來,也沒什么長進。”那人說著放開來人。
自稱三斤的少女揉著發疼的肩膀站起身來,一身暗紅勁裝包裹著少女婀娜的身段,姣好的臉蛋上,五官是分開獨自美麗湊一塊兒卻平平無奇,黑色的高馬尾在空中一揚,又蹦過去挽住老人的手臂。
“廖老,您千萬別告訴別人,我之前和他們打賭輸了,到現在他們還笑話我呢,您老要是再將這事兒說出去,我還活不活了,廖老啊!”
廖老推開三斤,摸了一下自己長長的白色胡須,沒有說話,徑直走進了陋舍。
三斤見了,連忙跟進去,見廖老已經席地而坐,坐在爐火旁,那爐上放著一只陳舊的藥罐,好像正熬著什么,里面的東西已經跟著水開而沸騰起來。三斤立馬走過去幫忙將藥罐拿下來,從一旁拿了只瓷碗,小心地倒出一碗,隨意吹了吹遞給廖老。
還不忘提醒道:“廖老,小心燙啊。”
廖老很自然地接過去,也不過隨意吹了吹,便一飲而盡,不知道還以為喝的是涼水。
然后將碗遞給三斤,之后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我沒你們那么閑。”
三斤正放碗,這一聽立馬高興了,廖老這意思是答應了。
于是沒有了剛才的小心翼翼,又大大咧咧地坐到廖老身邊去。
“廖老,主子來信說,要杜行挑兩個女衛過去,他們都在武場里討論瘋了,有兩個說著說著還打起來了,好好的晨練搞得亂七八糟。”
“所以你就趁亂跑出來了?”
“我哪有,我只是懶得跟她們待在一起,出來透透氣而已。”三斤噘著嘴回道。
“哼,透透氣?這兒離武場少說也是一炷香的功夫,你這叫透透氣?”廖老是半點不給面子。
“廖老,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拿我開心,要是我被選中調走了,我看還有誰常常過來這邊,陪您老人家解悶兒。”
“你被選中?你有那運氣被選中嗎,就你這功夫?你要是被選中了,我還樂得清凈,不然有些人三天兩頭跑我這兒來,擾得我什么都做不成。”
“說好這事兒過去了的,廖老你…,哼,我走了。”三斤說完便氣鼓鼓地離開了,獨留廖老坐在地上,那雙眼睛仍然沒有睜開。
三斤沒有直說,但廖老也已經聽出來了,三斤真的被選中了,這次是來和自己告別的,因為以后極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了,不,自己本來就看不見,不是嗎?
廖老緩緩勾了一下嘴角,回憶飄向遠方。
多年前,自己憑著高超的毒術成為了三味堂的掌事,也因此被競爭者毀掉了雙眼。也是那一年,四目堂那邊新來了一批人,一個小丫頭上個茅房的功夫便找不到路了,兜兜轉轉竟然闖進自己的院子,因為才失去雙眼,那時的自己脾氣是極差的,而那丫頭對自己毫無禮數地問東問西,自己差點沒忍住結果了她,好在有人發現她不見,以為是人跑了才找了過來,說了好些好話才敢將人領走。
后來有人說那丫頭命大,能在我手里活下來,卻不想,這丫頭像是認準了我,三天兩頭往自己院子里跑,一會兒摸摸這兒,一會兒嗅嗅那兒,好動得不行,差點還誤食了自己屋里藏得好好的劇毒。
那小丫頭,便是小時候的三斤。
我瞧著這丫頭好玩兒極了,一時便也忍著她,后來慢慢也就習慣了。
之后她們開始學習功夫,學習禮數,學習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小丫頭開始忙起來,來的此事變少,但還是堅持每隔一段時間就過來和自己嘮嘮嗑,有時候說說自己遇到的煩惱,有時候和自己說別人的壞話,有時候講一些自己看到的認為美好的事物。
就連她第一次來葵水還跑來和自己說,當時這丫頭還以為自己要死了,哭得那叫一個歇斯底里,因為她見過武場里有人打架被打死的情況,死前都是流了好多血。反正什么都告訴自己,也不怕自己說出去。
再后來,自己的三味堂從上京城郊外搬到了上京城內部,她也漸漸長大,偶爾被派出去做任務,這丫頭來得就更少了,每次來也只會陪自己一小會兒,然后擔心被發現快些回去。
就像今天一樣,只不過,此次一別,不知還能不能再見了…
盡管三斤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但回到武場時還是被發現了。
就因為自己是兩個人選中必須去的一個,所以其他人為另一個名額大打出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多了去了,在人群中沒看到三斤,就酸溜溜地調侃,說三斤出去偷著樂去了。
這會兒自己回來,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從周圍人看戲一樣的眼神中就看出,自己要是不說點兒什么,今天估計是要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了。
“師姐,你們打完了啊,我剛偷偷去廚房看了,今天又吃白米粥配炊餅,有點兒新花樣都沒有,我將來有能力了,再不吃這玩意兒了。”三斤假裝沒發現周圍人的眼神,大大咧咧地說著。
那邊中場休息的女衛堆里,怒氣沖沖地走出來一名女子,無比厭棄地對著三斤說:“你還真是清閑,一天就知道吃吃吃,你怎么不自請去伙房做事兒啊!要長相沒長相,要武功沒武功,要頭腦沒頭腦,好不容易有個接近主子的機會,憑什么你樣樣不行卻可以被指定,你憑什么!”
那女子說著就要向三斤襲來,三斤哪會坐以待斃,運氣輕功飛上一旁的樹梢,腳輕踩著樹梢,居高臨下地對下面的女子說:“師姐,你問我我問誰,平時訓練我樣樣都墊底,我還想問,主子怎么就指定了我,估摸著是因為這次的任務就是去當踏板,主子總不會讓你們這些樣樣頂尖的去送死吧!像我這種除了能吃沒別的用處的,估計是覺得我當踏板都完不成任務,所以再找一個替補的?”
“你這么說有什么證據?”下面的女子還是不依不饒。
“我哪有什么證據啊,也就是隨口說說,在座有一個是一個,誰不知道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我要是有這能耐,我至于次次比武都輸得那么難看嗎?早升調去別處了!”
那女子雖然還是負氣難平,但想想,三斤說的不無道理,就三斤那蠢笨的,如何入得了主子的眼,也是自己方才沒打贏,氣急了便想拿她出氣罷了,現在她都把自己貶乏到這地步,自己若還揪著不放,到時候要是有人跑去主事那里嚼舌根,自己還得受罰。
“哼,諒你也沒那個腦子,今天就先放過你。”女子說完轉身走開。
三斤這次舒了口氣,從樹上下來,落地的時候還假裝踉蹌地絆了一下,惹來周圍好些人的有色眼光。三斤也不害臊,站好后隨便拍了拍衣服上沒有的灰塵,嬉笑著離開了。
用過早膳,三斤和另一名女子被叫到主事面前。
主事打量了一下二人,悠悠開口說:“你二人,便是此次被派往洛南的人選。三斤,你去洛南走水路,這是你這次的身份,東西都準備好了,你收拾好再過來領東西出發,別搞砸了,不然主子饒不了你。”
主事說著從桌上拿起一封信,遞給三斤,三斤小心接過后站在一旁。
主事便在看她,轉頭又看向另一名女子說:“七山,你去那邊比較急,我給你準備了快馬,你跟著杜行一起過去,到時候杜行會跟你交代。”
名叫七山的女子點點頭,抱拳行禮后就下去了,主事這才看到還站在那兒的三斤,皺了皺眉問:“你怎么還在這里,還不快下去準備,留在這里等午膳嗎?”
“哦哦,屬下告退。”三斤隨意應了兩聲就跑出去了,主事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想著,好好的四目堂怎么就出了個這么不曉事的,也不知主子留她到現在是對是錯。
跑出了的三斤很快就追上了先她一步出來的七山,湊上前想跟她打招呼,但七山看都不看她一眼。
這個七山,三斤是知道的,她性格冷漠,做事果斷,論武功也是在三味堂排得上號的,只是長得實在普通,丟在人群里找不到的那種,所以很少有什么存在感,自己在四目堂長這么大,好像還沒和她說過半句話吧?
人家不搭理自己,三斤也沒什么結交的好心情,訕訕然地看著七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又摸摸懷著揣著的信,轉身回自己房間了。
這個時間,大家要么是在武場訓練,要么出去做任務。確定房間里沒人,三斤這才拆開信封,讀起了里面的內容,在看完的第一時間,便摸出火折子將信燒得一干二凈,然后將痕跡處理干凈,確定萬無一失后,隨便收拾了一些東西便過去找主事。
再出門,三斤已是一身小姐裝扮,主事看著三斤上船,便回去了,心想著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就看著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三斤知道主事已經走了,立馬放松下來,剛才的小姐姿態蕩然無存。
摸著包袱里的金銀細軟,三斤長嘆了口氣。
果然,自己就是拿來當踏板的。而且還是踏板中的天花板,終極大踏板。
洛南西邊住著一戶隱世之輩,那人手里有一些主子很看中的東西,但那人并不肯歸順于主子,所以主子采用了迂回戰術,往他身邊安插了一個人,結果那個人假戲真做動了真情,不肯再做傷害對方的事情,又迫于組織這邊帶來的壓力,居然自殺了。
而三斤這一次扮演的,就是那自殺之人的妹妹,因為那人的自殺令那隱世之輩心有愧疚,這個時候要是此人的家人找來,正好可以一舉攻破他的心防。
此次為何選定三斤前去,其實還是有一定原委的。
三斤是個隱忍的性子,但初到堂中就鬧了那么大的動靜,作為主子的溫錦,自然是注意到了的,只不過那時看人并不能面面俱到,所以便留心了一下,后來發現三斤平日里的行為舉止和她真實的性格并不相同,便認為是個心性不錯的,而且三斤沒有什么好勝心,作為暗系是最好不過的,之前并未讓三斤出什么大任務,也不過是想留到真正合適的時候,才好有她的用武之地。
當然,這些三斤本人并不知道,只以為是和平日里的小任務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任務更具體了。
另一邊,七山甩開三斤后便直接來到了杜行的榻下,杜行是個冷漠的性子,并不顧及什么憐香惜玉,見人來了,直接將桌上的令牌扔給對方,冷冷地說道:“你之后便要去主子那邊,保護一個對主子來說非常重要的人,這個人的前塵往事,你不要過多去打聽,到時候主子會將你安排過去做丫鬟,那人身邊已有一個得心的侍女,會些皮毛的功夫,你的任務只是保護她,其他的你都不要過問,聽明白了嗎?”
“是。”七山同樣冷冷地回復道。
杜行這才抬頭看了看她,心里想著,也不知這種性格的,那位小姐會不會不滿呢?
他選擇七山不是隨意挑選的,畢竟以主子對那位小姐的重視程度,自己怎么也得細心挑選,能讓那位滿意才是好的。
七山也是孤女,年紀不大,來這里也才三五年,但她性子冷漠少言,平日訓練尤為勤奮,功夫自是數一數二的,膽大心細,而且長相普通,不會太過引起注意,過去做過暗衛什么的再好不過了。
“沒什么問題的話,現在就出發吧。”杜行說著,也不等七山作反應,直接背手往外走,干糧馬匹之類的早就準備好了,一看就知道,根本就沒有要給七山說不的權利。
當然,七山并沒有反駁或要反駁的意思,非常順從地跟在杜行身后,接過侍人手里的韁繩,和杜行一起騎馬遠去。
而此時的溫歌,自從察覺到瑠霞不簡單之后,便開始和瑠霞打起了太極。全然不知,自己立馬將迎來她未來麾下的一名得力干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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