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亮，兩人穿著嚴實走出了家門。

        靜謐的村道上，路上行人稀少，濃霧繚繞著整個鄉村，氤氤氳氳，目光所及四周白茫茫一片。

        吸入鼻間的空氣都是帶著絲絲寒意，她冷得縮了縮身子，一只大手伸過來摟著她的肩膀，動作自然又熟練。

        林秀縮在他的懷里，確實暖和了不少，也默認了他的親近。

        他是比較大咧的性格，現在什么心事都沒有。

        而且昨晚把媳婦哄好了，媳婦不生氣了，他的心情很不錯。

        兩人走到了村口的馬路邊，等待去鎮上的鄉間大巴。

        寒風凜冽，看著懷里的她，凍得耳朵鼻子都紅了，寵溺道：“媳婦兒，你冷不冷？”

        話語間都能哈出白氣。

        “有點。”她縮了縮脖子。

        “融雪時最冷了，你等一會。”他松開了她，把自己的棉大衣扣子敞開，“媳婦兒，你過來。”

        她瞥了一眼。

        他里面穿了件黑色的高領毛衣，是從部隊帶回來的，貼身而保暖。

        淡淡道：“不要，等會被人看見了。”兩手插衣兜，頭瞥向了遠方。

        賀凌：“怕什么，你是我媳婦，誰會笑話你。再說了，霧那么大，誰都看不清誰。”

        伸手再次攬她入懷，棉大衣寬大，手臂再圈住了她，見她雙手沒動靜，說道：“媳婦兒抱住我啊，很冷的。”

        “哦。”沒聲好氣應了聲，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腰身精瘦，由于長年鍛煉，沒有一絲贅肉。

        是很溫暖。

        她在心里想。

        今天打算去鎮里買一輛自行車，他上班騎自行車比較方便，而且家里偶爾也會用得著。

        目前的家庭積蓄有31328元。

        買自行車是屬于大開銷了，相當于在現代夠買小汽車，所以還是一起去買才好。

        在他懷里，等了半個小時左右，駛來了一輛大巴車，招手即停，兩人走上了車，車內乘客不多，找了兩個并排的座位。

        她坐里面靠窗位置，他一坐下，就習慣性地摟住她入懷里，他喜歡抱住她的感覺。晚上睡覺時，哪怕什么都不能干，抱著她睡覺就特別舒服。

        媳婦害臊，說不可以在阿媽和孩子隔壁“那個”。

        那等到什么時候？

        他心想等入春后，天氣暖和了可以回臥室睡了。

        大手摩挲著她的手臂，嘴角不經意間微微的揚起。

        林秀瞥了他一眼，嘴角笑瞇瞇的，不知道這家伙想什么。她靠在他的身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冷冽氣息，闔上了眼皮，打算憩息一會。

        一路顛簸。

        鄉間泥路兩旁是光禿禿的樹木，陽光從云層中逐漸破出，透過玻璃車窗，斑駁地灑在他們身上。

        暖洋洋的。

        他歪著腦袋也挨著她的頭，大手包裹住她的手，閉上眼睛也瞇了一小會。

        上上落落，一個小時左右到了川田鎮，兩人下車后，徑自往鎮區中心街走去。今天不是趕集日，冷冷清清的，街道顯得很空曠。

        購買自行車要用專屬票子的。賀凌憑著軋鋼廠的入職證明領了一張自行車憑證票子。

        兩人在供銷社里挑選。

        鎮里的人民供銷社是裝修最好的樓房了，地面都是水磨石的，占地面積很大，里面的商品琳瑯滿目，相當于現代的大超市。

        售賣各種日用百貨、文化用品、收音機、縫紉機、自行車等等。

        林秀看了一下，自行車有好幾個品牌，價格不相上下。

        她也不懂自行車，都是帶橫梁杠，款式感覺都差不多。這年代的自行車很重，質量超級好。最終，賀凌選擇鳳凰牌28寸的，需要156元。

        林秀從衣兜里拿出了錢袋，從里面一張張地數了出來，貨幣面值小，零零碎碎的，拿在手里整整一大疊，交給賀凌再仔細數了一遍，最后才交給售貨員。

        再去掉坐大巴是1元車票錢，目前家庭儲蓄：15628元。

        仔細檢查一遍自行車，沒有問題，再打飽了氣。

        賀凌推著它出了供銷社。

        抑不住心里的歡喜，跨騎了上去，兩手握住把手，左腳踩在腳踏板上，右腳撐住了地面，語氣帶笑的說：“媳婦兒，坐上來。”

        他笑得滿臉燦爛，眉梢眼角舒展，露出了一排整齊的大白牙，明晃晃的特別顯眼。

        林秀不由自主地被他純凈的笑容所感染，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走過去扶著他的腰準備坐上后座，打趣道：“我要上車了，你要撐住了，別摔跤了。”

        “放心，穩著呢，上來吧。”他扭頭笑道。

        林秀借力坐了上去，挪了挪屁股，找到了舒服的位置，盡可能讓自己坐得穩當些。

        “媳婦兒，你坐穩了沒？”

        “嗯。可以了。”

        “那我們出發了。”他踩動了腳踏板，自行車平穩的在街道上行駛。

        有了一輛屬于自家的自行車，賀凌心里別提有多歡喜。

        試了試撥響車鈴，“鈴——”

        不由挑了挑眉，感覺連車鈴聲都悅耳動聽。

        林秀一手摟住他的腰，一手扶著后座車沿，兩腳踝交叉晃悠著。

        車輛在街道中間穿梭，從大街上的行人身邊擦肩而過。

        迎面吹著清涼的微風，發絲隨風肆意后揚，偶爾有幾縷調皮的發絲拂過臉頰，她輕輕撥開，嘴角微微揚了起來，心情很是舒暢。

        一路載著她去了鎮里的派出所。方才買車的時候，售貨員告知他們，需要給車輛辦理牌照，類似于現代行駛證的紅本子。

        每年還要年檢。

        還有一個印有年份的藍色小鋁牌，需要掛在鑰匙扣上隨車同行。

        如果有誰的自行車丟失了，會被當成重大的盜竊事件。所以這個年代一般不會有人偷自行車的，人口管理嚴格，一抓一個準。

        林秀坐在大廳，等他去柜臺辦理業務。

        想到今年就能開放個體戶，可以申請個體戶營業執照了。

        她起身走去問了其中一個辦事員，“你好，同志。請問現在能申請個體戶的營業執照嗎？”

        辦事員一頭霧水。

        想了想，說道：“沒聽說過。”

        “誒，好的，謝謝。”她扯嘴笑了笑，走回大廳的長木椅坐下。

        現在是二月份，個體戶到底是幾月份才開始的，她已經記不起來了，看來，如果想開店做小生意，要經常關注這方面的消息了。

        賀凌出來后，亮了亮手里得到的掛扣，眉眼帶笑說：“媳婦兒，已經辦好了，咱們走吧。”

        她嗯一聲，被他牽著手一起走出了門。

        賀凌把扣子小心翼翼地掛在自行車上面。

        林秀問：“賀凌，你知道黑市在哪里嗎？”

        他說：“你要去黑市買東西嗎？這時候估計已經散了。一般要早上才有。”

        現在已經快中午了。

        她說：“我想去逛逛。”

        他寵溺一笑，“好，走吧，我們現在過去。”

        “嗯。”她彎起了嘴角，發現對于她的想法，他總能爽快答應，盡量地滿足她的要求。

        七零年代，“黑市”是公開的秘密。

        物質匱乏，商品短缺，市場上買什么東西都要用購物票證。

        而“黑市”相對靈活，不需要憑證也可以交易，因此，商品的價格比供銷社里要貴一些。

        除了商品外，“黑市”還有各種票證出售，布票、糧票、肉票等等。

        賀凌載著她穿過中心大街，往無名小巷里開去，在一座跨河大橋下，林秀看到了所謂的“黑市”。

        跟現代的擺地攤模式差不多。

        只是他們基本是站著在路邊，把想要出售的商品背在身上，有的放在腳邊，偷偷摸摸的用來掩飾或方便逃跑。

        賣貨的基本都是農民打扮，身上衣服的補丁很多，鞋子和褲腳沾了不少泥巴，像是從偏遠的村里，走了很遠的路過來，把從牙縫里省吃儉用擠出來的那點糧食，拿出來換錢。

        糧食異常珍貴，家家戶戶基本無余糧，真正想用來掙錢的很少。無非是換錢后給家人看病、給孩子上學、娶媳婦等等。

        迫于無奈才出來鋌而走險。

        都不容易呀。

        也有幾個騎著自行車，停靠在路邊。手里拿著一疊票子，從他們閃爍又警惕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就是票販子。

        林秀心想，以前看年代小說里女主手持空間超市，玩轉黑市掙大錢，賣自制美食，就覺得很爽。

        實際上，黑市沒那么容易。

        隨時提防著被抓的風險。市場經濟還沒有開放，公開在黑市里買賣是屬于投機倒把重罪。

        價格貴了一點，買的顧客也不算多，有錢有票就到供銷社里買了，大家都窮得叮當響，手里沒多少閑錢，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是因為買不到糧食了，家里的米缸見底了，才到黑市里消費的。

        她已經多次確認過自己沒有自帶空間，沒有系統幫忙，沒有萬能的金手指。

        至于她能賣什么，目前是個問題。家里也缺肉和糧食呢。

        她心里暗暗思忖。

        賀凌載著她逛了黑市一圈，車停到了路邊，回頭問：“媳婦兒，你要買什么嗎？”

        林秀搖了搖頭：“沒有想要買的。我們回去吧。”

        賀凌又問：“現在快中午了，你餓了嗎？”

        林秀是感覺餓了，“嗯，那咱們在鎮里吃點再回去吧。”

        “那成，我們去國營飯店吃吧。”

        她嗯一聲。

        …………

        兩人還沒走進門，就聞到了飯店里的菜香味，都忍不住吞了一口水。

        林秀看著餐牌，最便宜的饅頭5分錢一個，豆沙包7分錢一個，米飯一碗1角，炸醬面、鹵面022元，至于炒菜的價格，林秀是不考慮的。

        賀凌把點餐權交給她。

        吃什么他是無所謂，之前來都是買兩三個饅頭充饑，錢在媳婦手里，她喜歡點什么都行。

        林秀要了三碗素湯面，面條有湯水不至于口渴，還點了兩個油酥芝麻燒餅解解饞。

        一共用了078元。

        先買單再取餐。

        拿到餐食后，她吃一碗面條，讓賀凌吃兩碗。一碗面條的份量只有四兩，他一個差不多一米九的男人吃，肯定是不夠的。

        兩人一起吃著面條，熱呼呼的手工拉面，爽滑勁道。一碗下肚，再把面湯喝光，胃里暖暖的。

        吃著吃著，兩人不經意抬頭對視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笑。

        臨走前，林秀再買了3個三角型的糖豆包，用了018元。打包好準備回去給賀媽和兩娃吃。

        回去的路上，他騎著自行車哼著歌，林秀摟著他的腰，頭靠在他的后背，心里涌出了安穩踏實的感覺，農村生活再不堪，日子過得清苦，只要跟家人在一起，似乎，都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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