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洗完澡從廚房走出來后，發現賀凌站在屋門口的背影，看著門外正發呆。

        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眸光微微一動，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嘴邊掛笑著說：“我可以了，咱們走吧。”

        “嗯。”他淺淺一笑。

        林秀跟賀媽交代好，就挽著他的胳膊一起出門。

        他打著手電筒的光源掠過黑夜，掃過路邊的雜草，兩人走在靜謐的村道上，薄唇微抿，將她的手改成握住，緊緊地攥在手心里，一路沉默不語。

        林秀猜測是村里的閑言閑語也刮到他的耳朵里了。

        手動了動，看著他柔聲問：“你怎么了？”

        賀凌歪頭看她，思忖幾秒，薄唇抿了抿唇，嗓音略顯低沉，說：“媳婦兒，以后別讓勇娃子來幫忙做事了。”

        林秀笑笑，“誰跟你傳的？”

        賀凌：“媳婦兒，我相信你不會做出這些事來，不過人言可畏，咱們也沒必要讓勇娃子來幫忙，回頭我跟李大娘說一聲，咱家再給他們補些糧食。”

        林秀加重了幾分語氣，同一個問題繼續反問道：“我問你是誰在你耳邊嚼舌根的？”

        賀凌：“沒有人說，是我自個覺得，不應該讓勇娃子來幫忙。”

        “是誰在你面前提前我的？”

        “媳婦兒——”

        “是方蓉蓉？”

        林秀見他默不作聲，對他的了解，那就是默認了。

        就知道村里最見不得她好的人就是方蓉蓉，最有可能在他面前說她壞話的就是方蓉蓉！

        林秀倒吸了一口氣，問：“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跟她來往的嗎？”

        他眉頭蹙起，心里暗生悶氣，媳婦兒就是不信他，只好解釋道：“我沒有跟她來往，只是今天去找你路上碰見她了，她告訴我你在西山果林。”

        林秀冷嗤一聲，松開了他的大手，心里拔涼拔涼的，沉下臉大步往生產隊的方向走去。

        賀凌從身后拉住她的胳膊，眉頭緊緊蹙著，沉聲說：“媳婦兒，我真的沒有跟她來往。”

        她反問：“那你怎么相信她的鬼話了？”

        “我也是不相信的。我信你。”

        林秀甩開他的手，質問道：“你信我就不應該多想，我是怎樣的人，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話語剛落，氣沖沖的跑去生產隊，一定要讓方蓉蓉好看！

        賀凌緊跟著她身后。

        生產隊是在曬壩旁的青磚瓦房里，屋子面積很大，可容納兩三百人同時開會。

        今晚來開會的村民大概一百來個，會議由蕭山主持，村民們在臺下議論紛紛。

        林秀推門進入時，喧鬧聲乍然而止，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沉著臉，穿過人群，徑自走向主席臺。

        “蕭隊長，容我說幾句話可以嗎？”

        蕭山看了一眼站臺下的賀凌，又看了看她，愕然點了點頭，把廣播器遞給了她。

        小聲交代道：“凌媳婦，大伙都在底下聽著，別亂說話。”

        “嗯，謝謝。”林秀伸手接過。

        看著臺下的村民，視線掃了一圈，落在了方蓉蓉身上，看著她驚愕又心虛的表情，心里莫名好笑。

        林秀扯嘴一笑，拿著廣播器，“大家晚上好。我是誰，大家都知道吧。相信大家最近有聽過我的閑言閑語，事實真相到底如何，今天我來告訴大家全是謠言，是污蔑。

        主席倡導咱們實事求是，要勤于思考，有自己的是非判斷，能夠堅持真理，反對謬誤，敢于斗爭。

        我今天就是來跟謠言做斗爭的！”

        眾人目瞪口結。

        主席的話語誰敢說不呢？

        林秀的目光又落在了方蓉蓉身上，笑著說：“我讀書少，文化水平不高，這里最有文化的就是要數大學生方蓉蓉了。我想請問方蓉蓉，方大學生，如果有人在背后亂嚼舌根，走反實事求是路線，該如何是好？”

        村民的目光都轉移到方蓉蓉身上。

        林秀硬生生給她戴了頂高帽子，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林秀笑笑，“看來方蓉蓉的書也白讀了，那也是，不少的閑話都是從她的嘴里傳出來的吧！”

        眾人哇然。

        李大娘第一個站起來，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兒子還沒成家，這樣亂傳下去，以后村里還有誰家姑娘愿意嫁給他？

        “誒喲喂，我就說嘛，誰敢亂傳我兒子的謠言，好啊，原來是住賀大嬸隔壁家的方家大妹子！”

        方蓉蓉正想要開口爭辯，林秀不給她機會，拿著廣播器走了下臺，附和道：“李大娘，當初咱家給你家借牛時，就說擔心有人眼紅，要說閑話。咱們都是一個村的，互幫互助，清清白白的，被好事的人編排成這樣太不像話了，以后誰敢做好人，把咱們村風都帶壞了。勇娃子在村里誰都知道是個熱心腸的好娃子，平白添了那么多罪，得多憋屈啊！”

        “就是，我要為我兒子出氣！撕爛嚼舌根的嘴！”

        李大娘說罷就往方蓉蓉方向沖去，沒等她反應過來，啪啪兩聲，就是兩個大耳光子。

        方蓉蓉難以置信地捂著臉，哭著喊：“不是我，我沒有做。”

        李大娘不是吃素的，村里大小事她都了如指掌，村里傳了幾天她兒子的是非，早就急得要跳墻，這幾天層層打聽，源頭直指方蓉蓉。

        方蓉蓉是村里的大學生，平常性子最為柔順，怎么可能是這樣的人，就在心里懷疑。

        沒想今晚林秀把方蓉蓉揪出來了，原來真的就是她！

        怒罵道：“還敢狡辯，我兒子你都敢編排！”

        村民們長吁了聲。

        林秀忍了她很久了！

        大步走過去，猝不及防一巴掌狠狠呼過去，啪一聲，按著原主以前的個性，扯開嗓子道：“讓你裝！想勾搭我家男人，故意編排我，小心爛舌頭！”

        方蓉蓉柔弱的垂著腦袋，被林秀扇得順勢倒到了地上，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身旁的幾個村民看不下去了，連忙扶了方蓉蓉起來，有人說道：“李大娘，凌媳婦，你們怎么可以隨便打人？做事要講究證據。”

        林秀承認剛才是沖動了。但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以前的原主可不是好欺負的，就是肆無忌憚，村里人都怕她。

        現在她覺得個性潑辣也許并不是壞事，就像披著猛獸的皮，可以張牙舞爪地保護自己。

        看著方蓉蓉哭啼啼，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她索性一屁股坐地上撒潑起來，“你們好啊，都來欺負我，我男人從部隊回來了，我好不容易痛改前非，洗臉革命做人，就是方蓉蓉這個臭□□，故意勾搭我家男人不成，就想來陷害我，好讓我給她讓位。現在是看我好欺負是吧，流言從方蓉蓉嘴里放出來的，不少村民都可以作證。”

        村民們議論紛紛，一時間不知誰對誰錯？

        賀凌臉色鐵青，覺得媳婦兒鬧得過火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眸光微斂，擠開圍觀的人群闊步走過去，二話不說，直接彎下腰，一把打橫輕松抱起坐地板的她，起身后，抬腳就往門口方向走去。

        林秀試圖掙扎兩下，對上他凌厲的臉龐，雙眸沉靜如潭，她最終還是壓下來了，放棄了反抗，任由他抱著，抿著唇，撇過了臉。

        林秀知道他在生氣了。

        而且氣的似乎就是她。

        心里徒然感到有一絲委屈，但是一點也不后悔剛才在會議現場的鬧騰。

        謠言這種事本來誰也不出清楚，經過無數個嘴巴和耳朵接力，要找出源頭很難，不像在現代可以錄音取證，如果對方打死不認，是很難抓到證據的。

        剛才打過方蓉蓉的手心還在發燙，這一巴掌早就想打了。

        鬧一次后，看以后村里還有誰敢故意編排自己。

        回到漆黑的村道上，賀凌將她放了下來，打起手電筒，林秀氣鼓鼓地一股勁的往家里走。

        當晚，兩人第一次背對背而睡。

        同一個土炕上，碎花布簾外的賀媽與兩娃已熟睡。

        林秀眼睜睜地盯著墻壁，睡意全無，腦海里想了很多，從在大巴車兩人偶到最近忽冷忽熱的關系，她覺得心很累。

        婚姻關系將毫無感情基礎的他們綁在了一起，破小的茅草屋更是讓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就連睡覺也只能在同一個炕上，哪怕想跟他爭執吵鬧，也要顧忌賀媽和孩子的感受。

        感覺很憋屈。

        賀凌知道她還沒睡著，媳婦睡著的呼吸聲他很了解。

        心里氣媳婦為什么總是我行我素，不肯聽他說。

        媳婦兒太獨立了，不會撒嬌，也不會依賴他，凡事有自己的主見，到現在他還搞不清楚媳婦對他的心意。

        心里不由沉了沉。

        一夜寂靜。

        第二天，天剛蒙亮。

        林秀醒來時，發現他已經出門去上班了。

        田里的活暫時不需要忙，家里也沒什么事做，繼續睡了一會。

        后來是被屋里的喧鬧聲吵醒的，聽到了有些熟悉的男人聲音，對方正跟兩娃說話，屋內歡聲笑語不斷。

        林秀從炕上坐起來，拉開了布簾，看到了她的三哥正抱著小寶騎脖子，騎了一會，放下后又抱起大寶玩。

        林秀笑笑，“三哥，你怎么今天過來了？”

        林老三對幺妹睡懶覺的行為見怪不怪，也不以為然。未出閣的時候，家里的活有三個大哥干，就是這樣慣著，笑著說：“阿爸阿媽讓我給你送東西來，家里種的白蘿卜成熟了，挖了一袋給你們送來。”

        林秀的視線落在地板上的麻袋上，滿滿的一大麻袋。

        林秀穿了件外套，從炕上起來，趿著棉拖鞋，說：“三哥，你先別走，我去洗漱，待會有話要跟你說。”

        “行。”林老三笑了笑，繼續逗兩外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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