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心里驀然有了主意，洗漱完后，站在院子里沖屋內的三哥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到門外。

        林老三一怔，見妹妹神神秘秘的，不明所以然，點了點頭，隨后跟兩外甥交代讓他們自己玩會，就跟在她的身后走出院子門。

        兩人走到了屋外偏僻的墻角處停下，他的眉頭皺了皺，不由疑惑問：“老妹兒，怎么了？”

        她掃了眼確定四處無人，才開門見山：“三哥，我想回娘家住上一段時間，待會跟你一起回去吧。”

        林老三一聽，心里猛咯噔，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原本笑得咧開的嘴角倏然收斂了起來，想了想，沉聲問：“發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妹夫欺負你了？”

        這個年代農村里嫁出去的女人，如果回娘家住，一般會成了村里鄰居的笑話，還會被娘家的嫂子排擠和嫌棄。

        農村里的老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旦嫁出去就不是娘家人，除非是迫不得已，不然一般不會要回娘家住。

        “他沒有欺負我。”

        林秀扯嘴笑了笑，解釋說：“我嫁了那么久很少回去，挺想念你們的。現在過了農忙時間，家里也比較空閑，剛好你也來了，就順道跟你一起走，想回去住一段時間。”

        “他真的沒欺負你？”

        林老三急了，兩人年齡相隔不大，從小到大兄妹倆的關系最要好，現在看著妹妹的氣色不好，雙眸無神，看起來略顯憔悴，肯定是發生了什么事而不敢說的。

        “別怕，有事你大膽說，我幫你出頭！”

        林秀心頭一暖，笑了笑，挽起衣袖露出白凈的胳膊，原地轉了一圈給他看，“三哥，真的沒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他看了一眼，妹妹身上的確沒有受傷，既然她想回就回唄，“那行，我載你回去。要是他敢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可饒不了他，要是我一個人打不過，家里還有兩個哥哥，就不信治不了他！

        你趕緊去收拾幾件衣服吧，阿爸知道你回來肯定會很歡喜。兩娃兒你也要帶回去嗎？”

        林秀思索片刻，現在不是要決意離婚，只想兩人能冷靜一段時間。賀媽在家幫忙帶娃也帶得挺好的，把娃兒帶回去也怕會給娘家再增麻煩。

        她說：“我一個人回，他們有我婆婆照看著，我也能放心。”

        “嗯，怎樣都行。”他說。

        就這么決定了，林秀進屋后，吃過早飯就去臥室里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么要帶的，她全部的衣服都沒幾件，基本是好幾年的舊衣。

        衣褲都洗得發白，快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膝蓋處、胳膊肘處容易磨損的地方更是變得很薄，上面起了不少毛球。

        一套平常在用的舊洗漱用品，一雙拖鞋，從錢袋里拿了十元傍身，剩下的錢全部放回在抽屜里。

        從臥室出來時，她挽著行李包，看見大廳里，賀媽正樂呵的抱著小寶坐板凳上，手把手的教他拍手掌，唱童謠。

        大寶自覺地盤坐土炕上，伏在小餐桌前練字，一筆一劃，寫得很是認真專注。

        而林老三站院子里抽煙。

        林秀抿了抿唇，對賀媽緩緩開口：“阿媽，我娘家有急事，我需要回去幾天，麻煩你幫忙看好大寶和小寶吧，要辛苦你了。”

        賀媽一愣，詫異不已，關心問：“阿秀，你娘家沒什么事吧？”

        “沒有什么事，別擔心，我回去看看過幾天就回來了。”林秀略顯心虛，不敢直接告訴她，自己跟賀凌鬧別扭了，免得賀媽會胡思亂想。

        她想，夫妻間鬧點矛盾，非不得已還是不要驚動長輩吧。

        轉頭對大寶交待說：“大寶，阿媽不在家時，你要聽奶奶話，幫忙照顧好弟弟，知道嗎？”

        大寶聽到阿媽和奶奶的對話，知道阿媽很快就回來了，乖巧應聲說：“哦，我知道了。阿媽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弟弟的，也會聽話。”

        賀媽越想越不對勁，最近發現他們小夫妻相處似乎是不太對勁，兩口子的事，最好還是等兒子回來處理。

        眉頭不展，面帶著憂慮，提議道：“阿秀，要不等阿凌下班回來再載你回去吧？”

        林秀聞聲，擺了擺手說：“不用，我三哥載我就行，剛好坐他車一起回。”

        賀媽聽到她這么說，心里縱然有千萬個疑慮，也不好強留兒媳下來，只好溫聲道：“阿秀啊，那你回娘家住幾天就好了，沒什么事的話就早點回來吧。”

        “嗯，我知道。”林秀尷尬笑笑，把家里的事交待一番后，就跟隨三哥一起出了門。

        坐上三哥自行車的后座，回頭看著自家越來越遠的茅屋房和籬笆墻，心里五味雜陳。

        房子雖然破舊，畢竟是生活了三四個月的家呀。

        目前還沒有改革開放，不能明目張膽做生意，而城里的工作一個蘿卜一個坑，都需要分配才能上崗，農村戶口想要到城里工作更是難上加難。

        出門坐火車，住旅館都要有介紹信，買東西要錢還要憑證票子，現在真的寸步難行，除了回娘家，都不知道能去哪里好。

        一路上，聽三哥說著些家里最近的事。娘家也分了家庭責任田地了，娘家里人口多，分的田地還不少。他們村里的生產隊以前效益好，相對比較有錢，牛羊等牲畜也多。每家每戶基本能分到一頭牲畜，娘家分到了一頭驢。

        人多力量大，娘家的田地都已經種下了農作物，最近也是比較空閑。

        回到娘家后，林秀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怕娘家人問東問西，更怕娘家人會勸她回去。

        但是讓她意外的是，大家知道她沒有被欺負后，都對她表現得非常熱情，大嫂生完三胎正休假，還沒去上班，看姑子來了，就拉著她手，坐炕上噓寒問暖。

        大家都說想住多久就多久。

        最高興的就是林老爸，本來閨女就嫁的遠，交通不便，平常都有各自的忙，一年到頭見不上幾面，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自然是歡喜的。

        連忙讓老大去雞舍里捉雞宰雞，今晚他要親自下廚，做一道以前閨女最愛吃的土豆燉雞。

        賀媽也沒閑著，她將家里以前林秀住的臥室清理一番，林秀出閣后，原本的臥室就做了雜物間，專存放一些農作物。

        跟林老三一起搬搬抬抬，東西搬空后，林媽負責打掃衛生，林老三把木床組裝回來，搬來木柜和干凈的床鋪，臥室很快就恢復原來的模樣。

        二哥和二嫂還沒有下班，現在家里的人都因為她的回來各自忙碌著。

        她的眼眶有點泛酸，從小寄人籬下，從來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現在這里有關愛自己的家人，真心實意對自己好，心里不斷有暖流在涌動。

        晚飯前，二哥和二嫂下班回來了。二哥也跟家里的其他人一樣，都猜想她在夫家那邊受到委屈才回娘家的，同樣沒有多問。

        妹妹想回來住就回來住吧，家里又不是養不起。

        晚飯吃得很熱鬧，林媽和大嫂一起煮了大盤菜，有土豆燉雞、雞雜炒蘿卜、水煮白菜，還有一大玉米面饃饃。

        林爸喝著小酒，見閨女沒怎么夾菜，就夾了一只雞腿到她碗里，爽朗道：“閨女，吃雞腿，你以前最愛吃的，快嘗嘗好不好吃？”

        “爺爺，我也想吃雞腿。”林老大的兒子說。

        家里的雞腿都是他和妹妹一人一個的。現在爺爺夾了一個給姑姑，另一個夾給了妹妹，他就沒有了。

        林老爸罵道：“吃啥雞腿，你都長大了，吃雞肉，男娃兒不能那么嬌氣。”

        林老大用指扣敲了敲兒子的腦袋，“都快十二歲的小伙子了，一點都不懂事。”

        他委屈巴巴地扁扁嘴，低頭大口地扒飯。

        孩子都喜歡吃雞腿，也不是經常能有雞腿吃，逢年過節才舍得殺雞。

        肉都是很珍貴的。

        林秀把雞腿夾給大侄子，笑笑說：“阿豪，給你吃。”

        林豪怔了怔，看著碗里的雞腿，又看了看嘴角噙笑的姑姑，姑姑沒出嫁之前，經常跟他爭東西吃，那時候他才6、7歲，家里的餅干，糖果什么的，姑姑都會跟他爭搶。

        現在的姑姑變得很溫柔，居然把雞腿讓給他吃了？

        他把雞腿夾回去給林秀，小小年紀，一本正經道：“姑姑，還是你吃吧，這是爺爺特意給你做的。我長大了，不吃雞腿了，我吃雞肉就可以。”

        林老大欣慰笑笑，夾了一塊雞肉給他，“豪兒長大了，是男子漢了。過幾年就能陪老子喝幾杯了。”

        林豪臉頰泛紅。

        林老爸笑得合不攏嘴，“哈哈，到時候咱們爺孫也要喝幾杯。”

        “來，爸，咱們走一個。”

        林老大笑著拿著酒碗。林老二和老三見狀也端著碗要跟阿爸敬酒。

        林老爸笑得痛快，與三兒子碰碗后，大家都一飲而盡。

        林媽嘴邊一直掛笑，一直叮囑坐旁邊的閨女多夾菜。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好不熱鬧。

        ……

        賀凌今天上班一直心不在焉，下班后匆忙回家后，發現媳婦不在家，從賀媽嘴里得知今天三舅子來了，媳婦跟著他回了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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