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午后的陽光不是那么冷意盎然，灑在身上，暖意融融。

        一輛載滿乘客的省際中巴車駛來，緩緩停在國道邊上。車門打開，賣票的大姐斜挎著包，手里拿著票夾子率先跳下車來。緊跟著下來一個小伙子。一米八的個頭，干凈英俊的臉上，黑色的鏡框后眼神溫柔，笑容溫暖。上著黑色的羽絨服，下穿黑色的褲子，腳上是一雙黑色的皮鞋，整個人看起來穩重大方，又親切。從賣票大姐手里接過行李箱，道了謝，中巴車門重又關上，啟動開走了。小伙子穿過國道，沿著黃土壓成的村道往莊里走來。

        道路兩旁的黃土地里，成片成片的麥田泛著青黃。麥田里，還有倆老人拿著鞭子趕著羊在放羊，這時候的麥苗是不怕羊啃的，過完年天一暖和，麥苗就又長起來了。黃土路大概有兩里地長，從國道邊上一直延伸進莊里。這是華北平原上的一個小村莊，比起北京的車水馬龍，這里安靜的像是耳朵失了聰。進了莊里，偶有雞鳴狗吠聲傳來，還有羊的咩咩聲，半空中炊煙裊裊。不寬的路面兩旁，三五成群的鄉親聚在墻根下，曬著太陽聊著家常。勞累了一年的鄉親們，只有這時，才有這種閑暇。濃重的鄉土氣息撲面而來，近鄉情更怯，小伙子看到那么多人，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只是微微笑著，卻不知道該說什么。看到小伙子，大霞嬸子嘖嘖連聲：“看看，看看，這個年輕人長得真好！”貴成大爺說：“這不是趙老三家的那個國強么？”小伙子靦腆的笑著，喊了聲大爺，繼續往前走。“趙老三家的小子長得真是好！”“可不是，比他幾個堂哥都好看。”“他也不小了吧，沒聽說他找對象。”“人家找也不能回來找吧，上大學出去嘞哪有回老家來找嘞，都自己在外面找。”------身后的議論聲依稀飄入耳中，直到趙國強拐進自己家所在的胡同。

        進了胡同往里走到第六個院子，站在自己家的灰色磚瓦的門樓下面。家門沒有閂上，趙國強推開門走進去，院子里靜悄悄的，繞過影門墻，大黃搖著尾巴迎上來，伸著舌頭圍著他轉圈，趙國強摸摸它的頭。這頭養了幾年的狗，一年不見，還認識自己。大黃在前，國強拉著箱子往堂屋走，喊了一聲：“娘，我回來了。”

        玉財嬸正在東屋里，端著簸箕，將前一天蒸好的饃饃，一個個的收拾進大缸里。聞聲邊答應著邊從東屋里跑出來，看到迎面而來的風塵仆仆的兒子，玉財嬸臉上笑得像一朵綻開的菊花：“俺兒回來了，回來就好，我想著俺小今年咋著也得回來過年下。冷不小，我給你拿捆棒子秸烤烤火唄？”邊說邊用手撩起圍裙擦拭著眼睛。“不冷娘。”國強笑著看娘，娘的白發似乎又多了一層，臉上的皺紋越發深了，眼睛紅了一圈，眼里滿是慈愛。灰色的方頭圍巾系在腦后，腰間是深藍色的圍裙，自己縫的黑底藍花的棉襖和黑色的棉褲，依稀能看到針腳，腳上是自己做的黑色的五眼棉靴。“娘------”國強去年沒回來過年，算起來得有兩年沒見娘了，只覺得娘又老了。玉財嬸答應著說：“快進堂屋去歇歇，我這邊收拾收拾饃。”“唉！”趙國強答應一聲，將行李箱放到堂屋的西間里，又過來東屋找娘。他家是四間堂屋，進門是一間，當地人叫當門，相當于廳。廳的西邊是西間，是趙國強住的，廳的東邊是兩間，緊靠廳的東間是娘住的。最東頭的一間是單獨的一個門，不和這邊的三間想通，那間的門開在院子里，他家的人都叫東屋。原來是兩個姐姐住的，姐姐們出嫁后，東屋就當做雜物間了。糧食囤、干農活的家伙什，都放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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