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他回去。”

        姜瑜青看著突然出現的人驚得說話有些磕絆：“何溯？你，你回來啦······”

        他的視線在兩位高二年級分化先鋒之間不斷掃視，試圖想從中發現些兩人之間的貓膩。

        聞灼察覺到兩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其中一道更是帶著隱晦的侵略性，他眼睫耷拉下來，內心有些糾結，片刻后他抬頭道：“我有些事跟他說，班長你先回教室吧。”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三人也不能這么干站著，姜瑜青只好先行離開。

        兩人很快回到了宿舍。

        “我先去沖一下，等下有話和你說。”聞灼慢條斯理地脫下何溯的外套，收拾好要換洗的衣服走進了浴室。

        溫水噴灑下來的那一刻，聞灼微微發顫的身體逐漸回暖。

        現在的這個天氣雖然湖水不是很冷，但濕透了的衣服被風吹了一路，一路上帶走的熱量也足夠他喝一壺。

        他想起剛才見到的何溯，這人依舊如從前一般朗眉星目，只是眉眼更加鋒利，臉部的線條也更加流暢、冷硬，渾身的氣勢愈發難以捉摸。

        他甚至都沒看他一眼，只是披在他身上的外套，上面的檀木香存在感十足，哪怕他屏住呼吸，似乎也能從皮膚滲進他的身體，提醒他之前發生過的曖昧繾綣。

        深吸一口氣，聞灼甩了甩腦袋，試圖把那張臉從腦海中甩出去。

        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上，在腦海中復盤了一遍。

        原本他以為葉湫的能力只是提升別人對他的好感，但現在看來，他想岔了。這只是其中一種而已。

        之前他還想著跟葉湫套套近乎，說不定會套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信息，但現在看來這人從一開始對他就懷有戒心。

        這兩天他身上發生的異樣大概也是他搞出來的。

        從一開始沒有任何攻擊力的腐尸，到后來母親幻想的多次出現，最后是利用母親引誘他從高處跳下。

        身處幻境時，他內心傾向的那個選擇會被無限放大，身體優先于理智做出行動，換句話說，他無法自控。

        而在這之后他只會認為是自己太累了而引起的眼花。

        至于他為什么會察覺，只因為那個紅色的止行標識。

        無論早一點還是晚一點，只要他穿過那條人行道，都有可能面臨被車撞的風險。

        可以說，第二次他能平安度過，完全是運氣使然。

        于是，幻覺的多次出現，促使他讓姜瑜青配合做了一個小小的測驗。

        測驗結果十分清晰明了。

        當他身邊有人陪著，如昨天的腐蝕和上午的幻像，這時它不會誘導他做出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

        聞灼當然不會認為背后的操縱之人心慈手軟，只是要確保沒人能把他救下來而已。

        “篤篤。”浴室的門被人敲響，緊接著何溯道：“好了沒？”

        聞灼迎著溫水仰頭閉目，水珠匯聚成線順著他流暢漂亮的頸線往下，他睫毛顫動，恰如此時的心緒一般飄忽不定。

        很快，他從浴室走了出來，房間里的何溯正站在陽臺抽煙。

        聽見開門的聲音，他立刻朝他這邊望了過來，手上還在燃著的煙也被瞬間熄滅。

        “用不用去醫務室？”

        “不用。”

        聞灼不知道現在要以什么樣的態度對待何溯。

        這幾天，他逃避似的沒有考慮這件事，何溯的到來讓他避無可避。

        何溯的目光在他略有些蒼白卻瑩潤潮濕的唇上掠過，不滿地抿了抿唇，卻沒有繼續問下去：“說說吧，這幾天發生了什么？”

        “套近乎沒成功，被算計了。”

        他不甚在意地一句話帶過，轉身想要再次進浴室烘干頭發，卻沒能如愿。

        何溯上前一步擋住了他的去路，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回宿舍的路上，他已經向姜瑜青問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單憑推測，大概了解了七八分，但他看不慣聞灼這幅毫不在乎的模樣。

        這人似乎沒有懼怕的東西，之前知道他的背景還要與他作對，后來使手段讓他屈服，目的是達到了，他后來才發現聞灼對類o者比他還要感興趣。

        他給聞灼的那張卡，到現在為止一份錢沒被動過；他自以為逼迫而來的合作，更像是聞灼的順坡下驢。甚至他住在那兒，和誰一起住都不會影響他。

        分化的這段時間里，何溯睡在留有紅茶味信息素的客房里，在痛苦暫緩的間隙想明白了這些事。

        “把話說清楚，你看到了什么，為什么要跳下去？”

        聞灼不想與他說這件事，含糊其辭道：“看見有人跳下去，就跟著跳下去了，沒法控制。”

        似是對聞灼的回答滿意，何溯側了側身，讓出一條道。

        聞灼對他的識相也很滿意，擦著頭發進入了浴室。

        不過這滿意也只不到一分鐘，他便聽到了何溯的問話：“那人是誰？”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接著呼呼的吹風聲響徹整個房間，聞灼背對著何溯，佯裝沒有聽見。

        何溯也沒有再追問，他靠在門框上，靜靜地看著聞灼的動作。

        聞灼并非不知道身后的何溯一直在盯著他，如芒刺背。

        頭發干了之后，聞灼也沒辦法再躲避，他不緊不慢地迎上何溯的目光，“看到的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葉湫的能力并非你說的那么簡單。”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何溯心里依舊耿耿于懷，舌尖劃過后槽牙，莫名有些發酸：“你說不重要就不重要？如果是帕里斯我就算得罪孔蒂家也要先把他弄死。”

        說完，他又補上一句：“省的你因為他搞砸我的計劃。”

        頗有欲蓋彌彰的意味。

        聞灼挑起眉峰，有些詫異：“那葉湫你打算怎么辦？”

        何溯的眸色深沉，不以為意道：“他都敢動手，我為什么不敢？”

        “但是你說過要通過他找到類o者的大本營。”

        何溯：“沒有他我也能找到。”

        聞灼聲音淡淡地闡述事實：“夢里的你死之前，類o者被全部鏟除了嗎？”

        何溯沒了聲音。

        先前人類沒能察覺類o者的存在，就是因為他們的活動范圍僅限于邊緣荒星上。

        天高皇帝遠、荒星的數量太多、類o者的隱藏太過隱秘等種種因素造成了他們無法把類o者徹底消滅。

        他們甚至懷疑過是否有人刻意掩蓋了類o者的行蹤，否則他們的流動情況外界不可能完全一無所知。往更深處想，類o者在三年后已經侵入到了帝都星，帝國管轄范圍內的其他星球沒有絲毫動靜也是十分不合理的一件事。

        可那時他們與蟲族之間的戰爭已經全面展開，分身乏術。尋找內鬼本就是耗時耗力的事。

        他們后來嘗試從類o者入手，但哪怕把m-486上的類o者全部抓到手也沒能從他們的口中獲得更多的線索。

        “看來是沒有了。”聞灼道，“葉湫既然這么厲害，那他知道的肯定不少，你要是現在把他弄死，會很麻煩。”

        何溯沉默半晌，才說：“可他現在想要你的命。”

        “能控制，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何溯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你這次是跳進了水里，下一次呢？”

        他一把拉過側著身體的聞灼，正視著他的眼睛，聲音緊繃：“你現在這條命是我的。”

        聞灼也有了怒意，他神情冷淡：“我賣藝不賣命，要是你不能理解這句話，那趁早交易作廢，省得以后產生分歧。”

        “最后，你最好跟我保持距離，不然我不確定會做出什么事。”

        渣男，親過就扔，連提都不提。

        聞灼覺得自己前幾天的擔憂仿佛只是一廂情愿，不滿的情緒在這一刻累積到了爆發點。

        “你去哪？”何溯的聲音硬梆梆的，他跟著聞灼，寸步不離。

        “還能去哪？上課。別跟著我。”

        “不。”何溯的語氣依舊硬氣，“我也上課。”

        聞灼冷淡地‘哦’了一聲，踏出宿舍樓便走向了與教學樓相反的方向，一邊走一邊不忘給姜瑜青發信息讓他幫忙請假。

        何溯看著聞灼離開的背影，心中憋氣，卻也沒辦法再跟上去，長腿一伸把怒氣發泄給了旁邊的樹，樹影婆娑，晃了幾下以表達不滿。

        手腕處的震動聲打斷了他的發泄，何溯一臉不耐地打開姜瑜青發來的信息，在看清楚內容后，琥珀色的瞳仁微擴，旋即向著聞灼的方向飛奔而去。

        一時意氣甩掉了何溯的聞灼，站在校門和圖書館的路口陷入了糾結。

        片刻后，他聽到身后急促的腳步聲，剛轉過身，便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

        聞灼抿緊了唇，正欲開口，卻被何溯搶了先機，他摩挲著掌心細白的手腕，手背輕觸聞灼碎發下的額頭，皺眉問道：“你是不是發燒了？”

        離得近些，他甚至能聞到聞灼外溢的信息素，喉結輕滾了一下，何溯往后退了一步。

        被他一打岔，聞灼也沒有再糾結去哪里這個問題，他掙開何溯的手，“我身體沒那么差。”

        “兩個選擇。”何溯冷聲道，“要么跟我去醫院，要么讓我跟著，不然就別怪我替你做決定。”

        聞灼本就不佳的心情，被何溯三言兩語搞得更差，他氣惱道：“你兇什么兇？之前的事道歉了嗎？”

        他早就看何溯不爽了，要不是現在因為這具弱不禁風的omega身體，跟他動手也討不到什么好處，他也不會只在這兒耍嘴皮子。

        說完他也不看何溯什么臉色，徑直向著圖書館的方向走去。

        何溯：······

        看在他生病的份上，何溯不打算跟他計較。

        可是······之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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