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懸臺上修士們無不熱血沸騰,由近及遠,陸陸續續往那幅“畫卷”里走。
輪到江寄余時,她也轉過身往結界入口走去。
忽然,她穩穩轉頭,無意般地看向隔了兩排的一名修士。
人流的縫隙中,那修士落了兩步跟在前一人身后往前,乍一看與其他人的步調沒有什么不同。
但未免也太沒有不同了。
仔細看時,他步伐與前一人完全重合,甚至連行走時身體微小的搖擺也完全重合,行走時體態也有著說不出的奇怪,四肢好像忘了上油的器械,可以走動,但略有卡頓。再看神情也是機械而呆滯,雙眼放空,完全沒有即將進入試煉結界的激動或是緊張。
江寄余眉頭緩緩皺起,還未細想,結界白光便迎面而來,轉瞬將她吞沒。
黑得徹底的地底,水滴早已停止低落,四周靜得能令人抓狂。
一片黑暗中,乍現兩點渾圓的綠光,陰森如幽冥鬼火。
她覺察到了什么,久未有動作的身體劇烈掙動起來,帶著粗大的鐵鏈嘩啦作響。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光芒潮水般退去,原地已不見大山懸臺,數不盡的褐木拔地而起,枝葉連天,遮住了頭頂日光,雖然是清晨,四周仍略顯昏暗,枝葉繁茂低矮處,人還需低頭彎腰方能通過。
梢頭啁啾鳥鳴聲清脆悅耳,讓人品出幾分山間清早的清新,悠閑仿佛山間小游。
周圍還能隱約看見幾道道袍身影,相互觀察幾眼便三兩一組,往不同的方向散去。
結界入口雖然是同一個,但對應內部的地點卻不一樣,將修士隨機又分散地撒在結界包裹的山林中。
近千年來天下會盟的規則變動不少,已減去了幾重之分,修士們全部單槍匹馬地狩獵成百上千栓魂陣中的邪物,不同的妖物或鬼類分值各有不同,他們腰間的木牌會記錄分數,以三日為期,分數最高者奪得頭籌。
那些刻著性命的木牌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什,只是內里鏤刻有符文,符文也不復雜,但一旦有人試圖篡改便會自動失效,確保結果的公正。
甫一進陣,安即墨眼睛都亮了起來,拿出一個小法器搗鼓一陣,興沖沖地拉著江寄余袖擺往一個方向走:“前輩,那邊!”
江寄余無可無不可,遂跟著她走。
她急急往最近的栓魂陣走,一邊還不忘八卦:“前輩,你也參加過會盟的吧?你當時拿了第幾呀?”
江寄余閑閑道:“自然是第一。”
果然不能信任席瑧,江寄余站在兩座直通云霄的高大石塔前,滿腦子都是這個想法。
那時的天下會盟設計得花哨,且說兩人組隊便是兩人組隊,也是有原因的。
眼前的高塔擋在闖出結界的必經之路上,她已經試了許久,不管是從內登塔、從外登塔還是暴力破壞都不起作用,石塔就像一對默默佇立的巨人,嘲笑著她的努力。
很顯然,這是一個雙人關卡。
但同時,跟她湊成一隊的席瑧半路掉隊,已經徹底失蹤了。
又望洋興嘆一陣,江寄余認命地打算以進度落后為代價,去滿結界地找席瑧這個不靠譜隊友。
就在這時,她視野里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她下意識按住佩劍,不同隊伍的修士在結界中都是競爭關系,必須戒備。
但下一刻,她心里又被喚起了一點雀躍的希望。
一個人,這是一個人!隊友不知去了哪里,同她一樣落單的一個人!
至于席瑧,只有兩個人都能跑丟,自己想辦法去吧!
在她的注視下,那人轉過身,也向她望過來,是個身姿挺拔的男子,腰側佩劍,橫紋腰帶束在腰間,勾勒出內凹的腰身。因為時間久遠,她在回憶中已看不清那人的臉,本該是面孔的地方只余一片空茫。
她頓了一下,主動走上前一拱手:“幸會。在下扶桑江寄余,敢問道友貴姓?”
即使看不清面容,她仍知道那人輕輕笑了:“免貴姓封。”嗓音清朗好聽。
他抬頭望一眼聳入云霄的石塔,沖她笑道:“在下斗膽猜測,江道友同在下的想法一樣,既然如此,我們何不一試?”
江寄余隨安即墨疾步往前,忽然一凜。
誰在她身后?!
在她迅速回頭的同時,不知不覺中摸到近處的人也同時動手,一只手穩穩按在她肩上,五指握攏,膽大包天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驚喜嘛?”
江寄余回過頭,手上凝好的一擊結實頓住。
思緒很亂,所有不受控制的東西都在此刻凝結成團,有巨陣下垂死掙扎的黑霧,輕輕松開她的手,脖頸飛濺出的血液。還有腦袋低下一起一伏,沒有溫度,卻讓她覺得格外溫暖的肩膀。
心臟劇烈顫動起來,就好像以前從來沒有真正跳躍過似的。
安即墨嚇得一激靈回身,同樣愣在原地。
沉默的時間久到有些不正常了,江寄余終于收攏視線,板著臉問:“你是真的瘋了?”
語氣依舊清清溫溫,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來人一身白色道袍,劍規規矩矩地佩在身側,儼然一個仙門小公子。墨色長發束在腦后,長及肩側的馬尾略有點歪,一半伏在背上,一半落至肩膀,顯出幾分與身份不符的俏皮。一張過分綺麗的面皮上唇紅齒白,勾著漫不經心的笑容,因終于再次見到面前的人煥發出欣喜的光彩。
啟攸。
“還是我小瞧你了,混進歧山不夠,五門齊聚的天下會盟也要來逛逛,是吧?”
說著,江寄余一手卻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握住了他的手臂,將人又往身前拉了一點,上下掃視一番,觀察他身上有沒有落下什么傷口。
她此刻委實不太好受,神隕徹底碎裂還沒多久,一見到人,磅礴的神識仿佛炸了一般,各種瘋狂的思緒在她腦海中不住叫囂,濃烈的情緒也像煙花一樣四處爆炸,攪得五內俱焚、天翻地覆,只得勉強壓制,才能維持處變不驚的狀態。
啟攸沒想到這一回居然能有如此堪稱熱情的對待,乖巧地任由他拉著,喜上眉梢:“這有什么?為美人萬死不辭嘛。”
又低頭湊近,親近地壓低了聲音:“而且我說過了,這里所有的人加起來,能殺我的,只有你一個。”
“……”
突然湊近的面孔讓江寄余微微愣了一下,抓著他的那只手卻仍沒放,抬眼平靜道:“是嗎?我看你是瘋得厲害。”
說著,她感覺自己也不是很清醒,至少她已經有近千年沒有這樣挑釁過什么人了。
“也可以這么說。”啟攸歪頭輕笑,沖她微微抬起兩邊胳膊,“但是你看,我準備的也很完備吧,跟這陣里的那些廢物也沒什么不同嘛。
一旁的安即墨一聲不吭,卻莫名感覺自己好像被罵了。
江寄余再低頭看,他這話說的倒沒有錯。只不過換了一件道袍罩身,魔族就搖身一變,變作了一個可以以假亂真的青年修士。白袍放大了他身上那股滿不在乎的少年意氣,讓他看上去就像哪家涉世未深、如珠似玉的小徒弟,就連那一身揮之不去的邪氣也被掩飾成了少年人的魅力。
江寄余暗嘆一聲,如果當初的阿鸞真的是仙門弟子,被師門從小用心教養大,那就該是這副樣子。
最初的沖擊過去,她急躁沖動的心情逐漸安分下來,把啟攸的手給他放回身側,不再抓在手里,不放心地問:“你和佘藜,你們……誰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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