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夕節
善柔一行回去時娟娘已經醒了,正坐在樹下納涼。
“怎么這么高興?”連娟娘都看出她的好心情了。
“遇見了隔壁的言畫師。”紫槿嘴快說道。
娟娘若有所思地看了善柔一眼,讓紫槿去車里取些水果過來。支走了紫槿,她才拉著善柔地手一下又一下的輕撫著。
“婚姻大事講究門當戶對,以咱們家的門楣,畫師不合適。”
善柔詫異地問:“商人配畫師,難道不是天作之合?”
娟娘頓了頓:“咱們是簪纓世家。”
這是善柔第一次聽她提起家世,面色平和,沒有悲戚,眼里還綻放著異彩。
她的外祖父是當代大儒,門生遍布天下,外祖母出自元城林氏,舅舅是龍城知州……
“原來外祖父這么厲害啊!”善柔嘖嘖稱嘆,有這么厲害的家族,他們卻被迫背井離鄉,能迫害他們的只有皇族了。
“那我們可以……”投奔他們嗎?她想問。
娟娘卻搖了搖頭:“不能牽連他們。”卻知道即使不去投奔,他們也必被牽連了,卻不至于有性命之憂,只是日子必然不好過。
善柔稍微一想便想通了這些事,緊緊握著她的手。
“可是言畫師他……”她還是想為言彧美言幾句,卻被娟娘打斷了。
“你最好想都不要有這個想法,你不知道,世俗的眼光會把人壓死。”
這個時代,畫師只是貴人們的玩物,所以言彧才會輕易被驅逐,想到這里,善柔忽然有點兒難過,又有點兒心疼他,卻不敢忤逆娟娘,只能聽話地點點頭,再不敢在她面前再提起言彧,傍晚的時候一起回了家,只是興趣遠不如來時高,神色有些郁郁,娟娘看在眼里,卻鐵了心不許她再跟言彧來往。
雖然這件事不如人意,但是也有讓善柔開心的事,那就是自從聽到定北王稱帝時起,娟娘的精神越來越好,臉上也多了笑容,偶爾會講些家里的事,唯獨對爹爹絕口不提。她偶爾問上一句,也被她用別的事情岔開了。
她越這樣,善柔越發覺得,她的爹,一定也是聲名顯赫的大人物。
娘不告訴她,只是為了給她一個天大的驚喜。
善柔這樣的憧憬著,日子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花夕節。
花夕節是除了過年外三合鎮最盛大的節日了,這天所有人都會穿上節日的盛裝,成群結隊的去郊外花夕廟上香,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全家康健平安,后來又有人求子求姻緣,慢慢地便有了什么心愿便過來求一求,花夕廟儼然成了諸事皆可求的神廟。
因花夕廟前有一片四季不敗的芙蓉花田,年輕的男女如果有心儀的對象,便會摘一朵芙蓉花送給對方,對方如果接受了他們的心意,便將芙蓉花簪到發間,送花的人第二日便可差媒人上門求親。若是不接受也不會將花扔掉,而是會拿在手里,當天晚上看看誰手里的花束越大就知道誰的傾慕者最多,那個人就會被評為花夕節的花清使。
三合鎮有句俗語:“兩年花清使,皇帝也不換。”可見花清使被追捧的程度。去年的花清使是蘇行元,不知今年會花落誰家?
因為花夕節的活動在郊外舉行,因此這一天鎮里的生意普遍比較寡淡,善柔便索性關了門,放了伙計們一天假,她也帶著娟娘和哲兒去湊熱鬧。
三人去了花夕廟,娟娘虔誠地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閉目許愿。善柔也學著她的樣子跪在蒲團上默默許愿,希望她能夠早日想起往事,卻不知怎地,言彧的臉不期然地閃入腦海,她頓了頓,又許了個愿,只是這個愿她不敢讓娟娘知道,否則一定會將她禁足在家。
許愿完畢,善柔睜開眼,發現哲兒也跪在那兒學著她們許愿,等他起身,她不禁逗他:“哲兒許得什么愿啊?”
哲兒一板一眼地回答:“當然是希望花神保佑娘和你身體康健了。”
“怎么沒有你啊?”
“你們好,我自然就好了。”哲兒一臉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的表情。
善柔生氣地別過臉不看他,哲兒見她生氣了,忙拉著她的手輕輕晃了晃,問她:“阿姐許了什么愿?”
“不告訴你!”善柔故意甩開他的手。
哲兒的小手又纏了上來:“你不說我也知道。”
善柔好奇地轉過頭:“是什么?”
“肯定是將來生一個像我這么乖巧的寶寶,像他舅舅我一樣優秀!”哲兒小大人兒一樣說道,這些日子他總聽她們兩個討論嫁人生子這些事,自然就想到了這些。
善柔不禁好笑,捏了捏他的臉:“人不大,想得倒不少,不過,你想錯了!”
娟娘也被他逗笑了:“看來就連哲兒都想你趕快嫁出去。”
善柔又想到言彧,臉不自覺就熱了,如果那人是言彧,嫁人似乎就變成了一件非常美好的事了。
娟娘見她難得害羞了,終于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成就感了。
花夕廟方圓百里都很熱鬧,有雜耍,有玩的,有吃的,鎮上所有的好東西幾乎都搬來了這里,吸引了隔壁好幾個鎮子的人。
娟娘一行人走走逛逛,只逛了半天娟娘和哲兒便累了,見善柔還興致勃勃的左顧右看,叮囑了一番她不要隨意接受別人的花,又囑咐紫槿看好她,留下兩個護衛之后便帶著哲兒回去了。
先前因為要照顧她們兩個,善柔都沒有盡興,此時見她們回去了,拉著紫槿專往人最多的地方鉆,人最多自然是最熱鬧的之外。善柔和紫槿兩人好不容易擠進人群,里面已經告于段落了,是一個變戲法的男人,他剛變了一群鴿子放了出去。
“再來一個!”善柔喊了一聲,周圍的人見一個嬌俏的小姑娘領頭,也跟著附和著:“再來一個。”
男人看了善柔一眼,臉上帶著笑:“既然漂亮的小娘子想看,小生便滿足了你。”
只見他一只手在空中一抓,手里便出現了一枝花簪,兩手交錯一下再攤開掌心,花簪已經不見,出現了一對珠花。
善柔驚異地看著他,完全看不出這些東西都是從哪里變出來的。
男人含笑望著她,一只手在她眼前一晃,再一抖,一串紅寶石吊墜便出現在她眼前。
圍觀的人群原本不時爆發出陣陣叫好聲,此時見男人只在善柔面前表演,不禁有人憤憤喊了一句:“你莫不是想搶親不成?”
善柔聞言抬頭向那人看去,納悶地問了一句:“什么搶親?”
這時她旁邊一個老婦人解釋道:“搶親是花夕節最古老的風俗,已經很多年沒有搶過了,漸漸便被人忘了。”
善柔這才知道,原來花夕節最古老的風俗是并不是將花送給心上人,而是直接將心上人搶回去一夜春宵,因近百年間邊境不睦,人們生活顛沛流離,漸漸便被人遺忘了。
此刻忽然被人提起,人們才想起確實還有這樣的風俗,只是近百年都沒人搶過親罷了。
善柔驚了,看著面前的男人發愣,難道他想搶自己?
男人依舊只是盯著她,絲毫不管周圍人說了什么,手指一閃,手里便出現了一朵芙蓉花,送到了她的面前。
善柔低頭看著那朵芙蓉花,花朵還像剛摘下來般新鮮,她遲疑著開口:“送給我?”
男人微微一笑:“小生第一眼見小娘子便心生傾慕,小娘子可愿跟小生走?”
善柔張了張嘴,什么都沒說出來。
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居然向她求親了!
周圍頓時比剛才還更熱鬧了幾分,叫好的,吹口哨的,聲音此起彼伏,聽得善柔頭都大了。
她茫然四顧,忽然看到言彧正站在對面,他的手里握著好幾枝芙蓉花,想來已經有好多女子向他表達愛慕之情了,可是此刻他的臉上是什么表情,為什么陰沉地嚇人?
紫槿早得了娟娘的囑咐,拉了她一把,善柔回過神來,笑靨如花地接過男人的花:“多謝你的花,你的表演很有趣!紫槿,賞!”
紫槿立刻掏出一聲碎銀放到男人手里。
男人似乎早知是這種結果,也不以為意,笑著將碎銀收了:“搶親也不是不行。”
善柔轉身往外走時,就聽得他在后面遙遙說了一句。
如此驚世駭俗之事,怎么會是花夕節最古老的風俗?她不禁加快了腳步。
只是她畢竟是小孩兒心性,再遇到更好玩的東西,就把剛才的事情拋之腦后了,拽著紫槿買了很多小玩意兒,又吃了許多好吃的,快日暮時,已經有點兒撐了,手里也收了一小把芙蓉花了,連紫槿和護衛手里都被人塞了幾枝芙蓉花。
“真是個瘋狂的節日,”她說。
原本以為日落西山,人群會早早散去,沒想路上的人不僅沒少,反而更多了,早早掛好的彩燈此刻全都被點燃,燈下看美人,另有一番滋味。
此時,善柔才算真正得趣了,在燈海中逛來逛去,忽然看到有個身影異常眼熟,走近了一看,果然是錦兒,她正在一個攤子上挑珠花,而在她不遠處,似乎看到了夏掌柜的身影。
善柔悄悄走到錦兒身后,伸出雙手捂住她的雙眼:“猜猜我是誰?”她故意捏著嗓子問。
只聽錦兒輕輕笑了一聲:“沒想到你還有這般孩子心性,善姑娘。”
善柔無趣地放下手,站在她身邊拿起一枝珠花在她頭上比了比,說:“我送你啊!”
錦兒雖出身風塵,卻端莊嫻淑,才情出眾,京中的大家閨秀也不過如此,兩人一見如故,因她孤身一人,所以一直住在善家,兩人情同姐妹。
錦兒也挑了一枝珠花在她頭上比了比:“看來今年又得我送你珠花了。”
善柔撇撇嘴,“說得好像去年你送過我一樣。”
錦兒頓了頓,去年她還身陷風月之地。
“好錦兒,我錯了!”善柔話出口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拽著她的衣袖道歉。
錦兒笑了笑:“如果那時候我們相識,我自然會送。”有些事,不是不提就不存在,她必須自己走出來。
善柔抿唇笑了,兩個都不是小氣的人,各自為對方挑了一枝珠花戴在頭上,因為錦兒喜靜,善柔好熱鬧,兩人便分開各自尋開心了,只是善柔走了一會兒回頭,果然見夏掌柜又不遠不近地跟著錦兒。夏掌柜已經四十多歲了,而且他的為人她是考查過的,她倒不擔心他會對錦兒有非分之想,只是覺得兩人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關系,夏掌柜倒像是在守護著錦兒一樣。
她邊走邊想,不小心便踩到了人,抬頭正要道歉,卻發現眼前站著的是蘇行元,他的手里握著很大一束芙蓉花,比善柔一行四人加一起還要多。
“還不回去?”蘇行元望著她,燈光下,她似乎更嫵媚動人了,“不知道有搶親?”
善柔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花束,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不由地反駁道:“要搶也是先搶你啊,愛慕你的人那么多!”
蘇行元嗤了一聲:“你不知道從來沒有男人被搶,被搶的都是女人嗎?”
見她果然被嚇住了,慢悠悠又加了一句:“雖然幾百年了都沒人干過這事了,保不齊今年就又有了。”
沒想到真被他一語成讖,因為害怕搶親,善柔特意和蘇行元搭伴同游,卻還是被搶了。
其實剛開始都以為那些人是來搶善柔的,就連蘇行元都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有人膽敢來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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