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跳崖
這聲音很熟悉……
善柔仔細地盯著他打量了好一會兒,露出的下半張臉胡子拉碴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但是眼睛……
她呵呵冷笑兩聲。
原來他叫諸葛彧!
原來他就是諸葛將軍!
原來他不是畫師啊!
善柔的心情一時五味陳雜,生啖其肉的心思都有了。
難怪林芝章在他面前只有吃癟的份兒!
曾經她對他的身份有過多種猜測,唯獨沒料到他會是赤樂國令人聞風喪膽的諸葛大將軍。她曾細細觀察過他的手,那樣的修長細嫩,他為了抹去一身的痕跡,花了好大的心思。
她凝視著他,這樣的他倒是和夢中人吻合了,他們確實相識,可是他卻裝得完全不認識自己,而她根本沒看出破綻。
他利用她,欺騙她,可她卻那么喜歡他!
想到這兒,她的心中頓時涌上無盡委屈,不停地倒退,倒退,直到感覺臉龐濕了,狠狠抹了一把臉,轉頭就往回走。
這個男人,她再也不想見到了!
諸葛彧愣住了。
龐建愣住了。
堂元基也愣住了。
這是什么情況?
眼看著到手的城池就要不翼而飛,堂元基猛地拉住她用力往回一扯,善柔不及防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終于控制不住哭了起來。
知道失憶時她沒哭,娟娘他們騙她時她也沒哭,可是此刻,她忽然覺得很難過,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眼淚肆意橫流。
諸葛彧想上去拉住她的手,或者抱抱她,可是她毅然決然轉身離去,給了他當頭一棒。
她恨他!
這個認知讓他心驚。自從明白了自己對她的情意,他幾乎每個日夜都處于忐忑之中,他想過她會生氣,會發脾氣,唯獨沒想過她會恨他,會再不想見他。
攻城原本定在五日后,聽到她被擄走了,他心急如焚,立刻下令進攻,卻還是讓她在牢里呆了那么多天,遭了那么多罪。
望著她瘦了一圈兒的小臉兒,他悔的腸子都青了,那日他就應該將她打暈了一起帶走。
他們之間有太多不可說,即使她不愿意,只要一點一點解釋給她聽,她一定會明白他的苦衷,她是那么善解人意,一定會理解他的。
可是,他還是沒帶她走。
堂元基還在不停的拉扯善柔,想讓她站起來,言彧看得雙眼幾欲噴火。
“放開她!”
他怒喝一聲,剛往前邁了一步,越棧士兵的刀便齊齊出鞘。
堂元基見狀冷笑:“諸葛彧,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得好!闭f著手臂用力,終于將善柔拽了起來,善忍忍著疼站好,用力甩開堂元基的手,沉著臉對他說:“送我回去!
堂元基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她,又看看對面嘴唇抿成一條線的諸葛彧,心情忽然變得很是愉悅。
“諸葛彧,不是本王不放人,你也看到了,是她不想跟你走!”
“要不然,你把你的振威校尉帶回去吧!
諸葛彧看著善柔柔弱卻倔強的背影,只好先軟聲哄她:“柔兒,聽話!彼泻芏嗍虑樾枰拱,他得先把她帶回去。
善柔的心尖顫了顫,她失憶了卻獨獨記得他,他的一切就像是刻進了她的骨子里,她對他毫無抵抗力。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著情緒,等她覺得控制得很好的時候,才轉過身來看著他。
“我們素不相識,將軍莫不是認錯了人?”她冷眼望他。
諸葛彧呼吸一窒,她眼中的漠然刺痛了他,他頓了頓,抬手摘下頭盔,柔聲道:“是我,言彧。”
身后的士兵全都震驚地看著他,就連龐建都看傻了。
他們的將軍何曾用這么溫柔的聲音說過話,這還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將軍嗎?
“原來竟是言畫師!”善柔嘲諷地笑了笑。
站在不遠處的龐建恍然大悟,終于想起她曾經說過她也認識畫圣的徒弟,居然說得就是將軍,沒想到將軍還會畫畫騙女人。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跟我回去,我慢慢向你解釋!敝T葛彧不理她聲音中的譏諷,輕聲哄勸。
“言畫師當我是傻子不成,還會任你花言巧語的哄騙?”善柔望著他。
諸葛彧一僵,他什么時候花言巧語哄騙過她?反而是她,一直在撩撥他。
他身后的士兵全都倒抽一口氣,他家將軍到底干了什么?
“我何時騙過你?我說過會護著你,你信我便是!敝T葛彧朝她伸出手。
善柔望著他,他每次說話眼中都一片誠懇,讓人信以為真,其實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她再不想聽他多說一句話,打斷他道:“可惜了,我自己的命,從來不曾假手于人,也不敢假手于人!
她決絕地轉過身背對著他,剛才她坐在地上的時候好像看到懸崖邊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夏掌柜擬訂的逃跑路線就在這里,她要再確認一下是不是洪伯他們來了,可是看了半天,那里又毫無動靜了。
善柔只好假裝鎮定地繼續站著,估量著萬一洪伯他們來了,她要怎么出其不意地沖過去。
龐建看著自家將軍漸漸變得鐵青的臉,想替他辯駁兩句,無奈笨嘴拙舌,又深深替他擔心起來,遇到這樣一個女子,自家將軍以后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
堂元基這會兒算是聽明白了,無非是他騙了她,而她不能原諒他。
“諸葛彧,是她不跟你走,我也沒辦法!彼m然打不過諸葛彧,但是看著他不痛快,他就痛快。
“兩個人兩座城,少一個都不行!”諸葛彧的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他居然要拿打下來的城池來贖她!
善柔的身體晃了晃,但是,他憑什么以為她就一定會跟他走?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轉身的沖動,眼睛不住瞟向崖邊,終于看到幾步之遙的懸崖邊露出一個腦袋。
紫槿!
是他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諸葛彧身上,沒人發現他們。
紫槿沖她輕輕揮了揮手,看到她輕微地點了點頭,便又隱到了懸崖下面,再看不見蹤影。
崖下有塊突出的緩臺,就在紫槿消失的地方,一會兒她只要沖過去跳下去,洪伯他們自有辦法接住她,他們再沿著事先安排好的退路隱匿,追兵站在崖邊只能看到覆著積雪,雜亂無章的枯枝敗葉,誰能想到樹枝下別有洞天,他們看到斷折的樹枝只會認為她掉到無底深淵了。
善柔目測了一下距離,如果她從這里沖過去的話,以她的速度還沒到崖邊就會被人抓去,必須再靠近些。
她心思轉得快,行動也快,轉身便走向龐建站到他的外側,對諸葛彧說:“你欠我的,想用一座城還清?做夢!我要你永遠都記得,永遠還不清!”
話如訣別,諸葛彧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只見她沖他微微一笑,趁著他愣神的功夫猛地沖向了懸崖,他反應過來沖過去想要抓住她,還是慢了步,她縱身一躍跳了下去,他連她的衣角都沒抓到。
他的大腦登時一片空白,身體晃了晃,被追過來的士兵扶住才沒摔倒。
變故橫生,所有人都驚呆了。
堂元基的人全都緊張戒備著諸葛彧一干人等,善柔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誰都沒防備她,沒想到她會突然沖到懸崖邊并跳了下去,這個女子如此烈性是他們沒有預料到的,震驚過后全都望著堂元基,等著他下令。
堂元基也懵了,待到反應過來更恨了。
這個女人臨死又擺了他一道。
他立刻讓人控制龐建,龐建卻如泥鰍般左沖右突跑出了包圍,還打傷了他的幾個兵,他這才發現,他低估了龐建的戰力。
一個人質都沒了,他沒有了底牌。
堂元基頓時心生恐懼,卻也沒有了退路,只能與諸葛彧以命相搏。他一邊后退一邊叫著“護衛”,士兵還沒完全聚攏到他身旁,諸葛彧已經提著劍惡狠狠沖了過來,只見他眼睛血紅,頭發凌亂,殺氣騰騰地見人就劈,擋在他面前的士兵甚至來不及動作便被削去了頭顱。
“你將她還我!”他每刺一劍便怒喊一句。
堂元基被他逼得不停后退,他心里更憋屈,議和就這樣被迫泡湯了,他還得繼續跟他打,又打不過,最后的結果只能是割地賠款,俯首稱臣,早知道就答應和蘇行元合作了,可是如今后悔也于事無補。
他只能大喊:“護衛!”
越棧士兵緊緊圍繞在他周圍,卻一個接一個被諸葛彧一個個挑上了天,他就像瘋了一樣,見人就殺,毫不手軟。
龐建跟了諸葛彧十幾年,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完全失去了理智,敵人砍來的刀劍毫不躲避,如一個殺人機器提線木偶,瘋狂機械似失了魂魄。
他的魂,已經隨著那個叫善柔的女人一起跳了下去。
他的戰袍已經沾滿了血污,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他的,龐建只好護在他身側幫他抵擋敵人的攻擊。
堂元基的幾百人馬很快被他們打得潰散,最后只剩了兩個人掩護著他狼狽逃脫。
一場殊死搏斗從白晝到日暮,越棧士兵的殘肢廢體散落一地,赤褐色的血在雪地上越發的刺眼。諸葛彧帶來的人此刻全坐在地上包扎傷口,只有諸葛彧一個人站在崖邊向下張望著。沉沉暮色中,他的身影如斷雁孤鴻,煢煢獨立。
“將軍,包扎下傷口吧!饼嫿ㄗ叩剿砼灾钢淖笸,那里有個血窟窿,是被一個瀕死的越棧士兵從身后一劍刺穿,還在流血。
諸葛彧像沒聽到他的話,只是問:“她就這般恨我?”
這里的地形他早就勘察過,山有多高,懸崖有多陡峭,有多深,崖底有多少兇猛野獸,人摔下去必定尸骨無存,他比誰都清楚。選擇這個地方來交易本是防著堂元基埋伏,沒想到卻害了她。想到也許連她的半塊尸骸都見不到,他忽然就怯了,不敢下去尋她。
十二歲他就上戰殺敵,見過太多的生死,卻在這一刻怕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一個新鮮生命的流逝,還是余生再也沒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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