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離郊外還是挺遠的，雖然現(xiàn)在并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但就算暢通無阻到達郊外也要大半個小時的路程。

        程之秋帶著圓圓玩了好一會角色扮演，小孩子坐車又愛犯困，沒過多久就躺在程之秋的腿上睡著了。

        程之秋脫下外套搭在她的身上，孫菲菲通過后視鏡看見他的舉動輕聲道：“這孩子，每次坐車就愛睡覺，壓著你的腿難受嗎？”

        程之秋搖搖頭笑：“不礙事，沒知覺的。”

        沒知覺的，仿佛無足輕重的一件事。

        孫菲菲啞然，神色有些郁郁，她試探性的詢問：“你不在意？”

        她無法想象，從前那么光芒四射的人，現(xiàn)在淪落成行動都要人幫扶的境地，心里難道真的不會在意。

        程之秋坦然道：“沒什么好在意的，好就是好，壞就是壞，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程先生，您不該這樣說的。”

        007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程之秋側(cè)身看著窗外，車輛駛離了市區(qū)，路邊的建筑物變少，相繼而來的是擁簇雜蕪的樹木草堆。

        “為什么？”

        “因為林玉書不會不介意，我們分析他的思想，根據(jù)數(shù)據(jù)推測林玉書在被人詢問身體殘缺的時候應(yīng)該是在意的。”

        007一板一眼的告訴他：“而不是像您剛剛那樣，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程之秋不以為然的笑笑：“原時間線里的林玉書早就死了，并沒有遇到我現(xiàn)在這樣雙腿殘疾的情況，你們的數(shù)據(jù)推測只能作為參考。”

        “可您也必須承認，您對我們的任務(wù)沒有歸屬感，您對您扮演的身份也沒有認同感。”

        007有些生硬的說出這番話，系統(tǒng)往往能比宿主發(fā)現(xiàn)更多問題，比如程之秋在除開任務(wù)角色之外的表演懈怠，它已經(jīng)很多次在回看系統(tǒng)錄像時發(fā)現(xiàn)程之秋消極怠工的場景。

        程之秋沉默了一會兒，眼神變得十分晦澀，他幽幽告訴007：“007，你不懂，入戲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我的表演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樣，反正你們只需要結(jié)果，用什么樣的方式就請不要多干涉我。”

        他中斷了和007的聊天，并不在意007的告誡，他只是告訴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虛擬世界，何必那么在意。

        到了地方，是一棟建在山腰處的獨棟別墅，孫菲菲把車開進了庭院，程之秋并沒有看到其他的人。

        孫菲菲給他推來了輪椅，程之秋用手撐著挪到輪椅上面，他疑惑的看著周圍安靜的過分的環(huán)境。

        “怎么……沒看到人？”

        孫菲菲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回答他道：“現(xiàn)在才剛剛?cè)�點多，可能大家還沒來。”

        程之秋狐疑道：“不是說宴會四點開始嗎？”

        “臨時改時間了，要到六點才開始。”孫菲菲笑呵呵的解釋道，程之秋還想問她就看見她向自己身后招手：“這里！”

        程之秋往后面一看，只見趙司明正快步朝他們走過來，趙司明和孫菲菲打了招呼后就推著程之秋往別墅里面走。

        程之秋往后看了眼，孫菲菲已經(jīng)開著車離開了。

        “她不跟我們一起來去？”

        程之秋問趙司明，趙司明笑道：“孫小姐晚上再和她先生一起過來，別墅里并無保姆和兒童房照顧小女孩。”

        “你很熟悉這里？”

        “是我在南市的居所。”

        好吧，程之秋開始留意周圍的景色，心想趙司明現(xiàn)在混的還是挺好的，棚戶房變大別墅，窮小子翻身做做公務(wù)員。

        還是個等級挺高的公務(wù)員。

        兩個人進了別墅里面，才發(fā)現(xiàn)客廳極大，此時已有侍者正在布置擺盤，正往大廳長桌上壘著一層又一層的高腳杯。

        趙司明徑直推著程之秋坐電梯上了二樓，出電梯往左走，推開了最里面的一間房，兩個人進去，程之秋只看見一個超大的環(huán)形沙發(fā)，而地面上每一個角落都鋪著柔軟的地毯，沙發(fā)對面是一架直有半面墻高的電視機。

        程之秋被抱到沙發(fā)上后好奇的打量這個房間，除了那個從超大的液晶電視之外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當然很快趙司明就給他展示了這房間的用處。

        程之秋看見趙司明走到沙發(fā)后面，不知道觸碰到了什么開關(guān)，后面的墻竟然直接自動從中間向左右兩邊推開，就像電影里面的密室一樣。

        當然這不是最讓程之秋驚訝的，最讓程之秋驚訝的是墻自動分開后，背后竟然是整整一面墻的展示架，他瞇起眼睛細細看來，才發(fā)現(xiàn)這一面墻竟然都是游戲光碟。

        他十分羨慕的看著趙司明：“你有這么多游戲光碟啊！”

        趙司明問他：“你想玩哪個？”

        程之秋驚喜道：“我可以玩嗎？”

        趙司明點點頭，程之秋左看看，右看看，終于指著自己經(jīng)常玩的一個游戲光碟，程之秋看著趙司明有些生疏的操作有些著急。

        他連忙在旁邊指導(dǎo)趙司明怎么弄。

        卻也很疑惑，趙司明怎么看起來并不熟悉這些操作的樣子？是房間的主人另有其人。

        還是這其實是趙司明專門為他準備的？

        但這個時候游戲已經(jīng)準備好，程之秋無暇再想，他邀請趙司明一起來玩，趙司明卻抿著嘴搖搖頭。

        有些僵硬道：“我還有些事情沒做完，你自己一個人在這玩吧。”

        程之秋點點頭，便不再管他，自己開始了游戲，他一進入游戲就十分入迷，連趙司明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直到有人敲門，程之秋說請進，就見一個年輕的男侍者進來道：“林先生，趙先生讓我給您送水果和飲料。

        程之秋請他放在沙發(fā)右邊的桌子上，看著侍者離開后他才自己慢吞吞的挪過去用叉子從果盤里叉了一塊火龍果吃。

        吃了幾塊水果后，又興致沖沖的打起了游戲，渾然沒注意到天花板墻角有個小點閃爍了一下。

        趙司明在書房面前，看著電腦屏幕的監(jiān)控，微微皺眉后拿起筆在黑色筆記本上寫下：游戲室，小桌離沙發(fā)太遠，他不方便。

        打游戲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程之秋感覺還沒玩幾把，就聽見趙司明在外面敲門溫聲喊他下去，說大家都已經(jīng)來了。

        程之秋意猶未盡的放下游戲手柄，看著趙司命推著輪椅進來，程之秋被他抱到了輪椅上。

        他在游戲室里歲月靜好，一出游戲室就聽見樓下若有若無的歌聲，程之秋到了樓下才感到那喧騰的氣氛。

        “林學(xué)弟，我們還以為你是遲到的那個，沒想到你倒是比我們還快一些。”

        長相端正的男人走過來爽朗的笑，程之秋習(xí)慣性看向趙司明。

        趙司明給他解釋道：“這是陳舟，是你大一屆的學(xué)長。”

        陳舟這才恍然笑道：“我這腦子，都忘了自我介紹了，鄙人陳舟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孫菲菲小姐的丈夫。”

        程之秋聽了他話倒是新奇，多聽人說誰誰是自己的妻子，難得有人說自己誰誰誰的丈夫。

        對他的印象也好上了幾分。

        程之秋和他打完招呼后，又來了一些人來和他兩個打招呼，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趙司明在交際，程之秋只要負責(zé)微笑就行了。

        程之秋走到里面才發(fā)現(xiàn)之前的歌聲是從哪里來的，別墅后花園里搭建了一個臺子，上面正有一組樂隊正在表演。

        程之秋接過趙司明遞給他的點心，安安靜靜的在旁邊欣賞起來。

        主唱聲音嘶啞，歌聲松弛有度，演唱的歌曲是《blowin\''inthewind》，難得有幾分bobdylan的風(fēng)范。

        上面的表演結(jié)束了，程之秋看見有幾個侍者搬著一家鋼琴上去，一回頭就見趙司明一臉期盼的看著他。

        程之秋無奈笑：“我要獻丑了嗎？”

        趙司明難得和他開玩笑：“你要是獻丑，我這個音律不通的人上臺還不貽笑大方？”

        程之秋被他推著上了臺，手指放在鋼琴鍵，記憶里面稍加思索，一首最近常練的鋼琴曲便傾瀉而出。

        是《水邊的阿狄麗娜》。

        鋼琴曲結(jié)束的時候，程之秋慢慢的將手離開琴鍵，靠程之秋最近的位置響起了掌聲，那是趙司明站的地方，花園內(nèi)其他地方也相應(yīng)的響起了掌聲。

        程之秋下了臺后，那個樂隊又上去唱起了纏綿的英文老歌。

        趙司明問他想回去還是留在這里，程之秋驚訝道：“可以走了嗎？”

        趙司明只道：”不會有人說什么的。”

        程之秋頓時眼神里放出光亮：“那我可以繼續(xù)回去打游戲嗎？”

        趙司明一臉寵溺的看著他：“怎么這么喜歡打游戲？”

        “以前都沒怎么接觸嘛，現(xiàn)在就容易上癮。”他生怕趙司明看出什么端倪，連忙想了個理由給自己解釋道。

        “那我可不能讓你上癮。”

        程之秋聽見不能打游戲了就有些不開心，看著電梯上了繼續(xù)往上后便興致缺缺問道：“上面是什么地方？”

        “私人鄰域。”

        電梯開門之后，程之秋才發(fā)現(xiàn)到了天臺，東北角的地方撐著一把巨大的遮陽傘，遮陽傘下面是一張容納兩人的長方形木桌，周圍環(huán)境有些黑暗，程之秋也看不清上面擺了些什么東西。

        離得近些，才發(fā)現(xiàn)桌子上擺好的都是一道道罩著的菜。

        趙司明不知道按了哪里的開關(guān)，周圍的燈竟然就亮了起來，原本灰暗的環(huán)境頓時就變得明亮起來。

        他走上前去打開把蓋子一個個揭開放到一旁，然后笑著道：“看你一下午就只吃了幾塊水果，這些都是快堂里面你覺得口味不錯的，剛好也不油膩，適合晚上吃。”

        他走過來看著程之秋低著頭，有些惴惴不安，連忙半蹲下問他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歡，不喜歡他可以讓人把菜換下去。

        程之秋卻向前傾身一把抱住他道：“趙司明，你對我真好，你這人也真不錯，我們兩個做朋友吧。”

        “做朋友嗎？”

        程之秋聽著趙司明喃喃自語，程之秋一邊點頭一邊看著虛空中光屏上趙司明的情感值以一種緩慢而有均勻的速度向后爬，終于到八十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他簡直高興瘋了，沒想到趙司明的因為那樣一句話情感波動就這么大，他頓時覺得這個任務(wù)成功在即。

        卻沒看到趙司明眼神里的古怪和空寂，嘴角以一種非常不自然的角度揚起。

        他在無聲說：不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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