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安把李想帶回了他的燒烤攤，昨天留下的盤子簽簽都還在水里泡著。

        今天晚上蔣安是打算開店的，夏天燒烤生意好做，一個晚上百來把塊的流水不成問題。

        “以后你就在我這里做小工吧。”蔣安嘴上咬著煙，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也沒管李想同不同意，不知道從哪個卡卡角角翻出張小板凳，遞給李想讓他先把昨天留下的臟碗給洗了，算是入職考試。

        自己則去切剛剛肉店老板送來的羊肉和雞肉。

        蔣安店里的串不像別的攤是菜市場里買的那種半成品。純手工現串的，連肉和配菜都是蔣安自己切的。

        燒烤攤只有蔣安一個人忙活，有時候想吃串還要食客自己上手串串，要等架子大，可蔣安就是有這種本事。

        不緊也不慢全按蔣安自己的節奏來，羊必須是閹割過的小棉羊，這樣肉質才鮮嫩可口沒有膻味，切成拇指指節大小。

        洋蔥加蛋清去腥再加上蔣安自己琢磨的秘制醬料，腌制幾個小時。

        蔣安端著一盤肉放到外面，李想坐在板凳上認真地擦著鐵簽子上粘連著的肉末兒。

        “等下洗好了，擺在太陽底下曬曬就行。”蔣安湊上前站在李想身后說道。

        李想頭也沒回，專心的洗著自己手中的簽子。

        蔣安對李想的認真工作的態度十分滿意，哼著歌又回后面切雞肉了。

        一毛錢沒花就請了一個小工，他自己心里還美呢。

        等蔣安再出來，李想已經洗完了盤子和鐵簽簽。

        蔣安手上端著盆子不得空便喊了一嗓子：“李想，你去把屋里的大圓桌搬出來。”

        李想哪知道哪個是大圓桌，走到屋里看著東西被蔣安擺的亂七八糟發愁。

        這個碰碰看看那個，就是沒見著蔣安嘴里說的大圓桌。

        “李想！”蔣安又在外頭叫喚，他端著盆子手都發酸了。

        李想又趕忙跑出去，蔣安見他氣喘吁吁跑上跑下的模樣哭笑不得，把手上的盆子交到李想手上。

        “你端著我去找。”蔣安還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端穩了別摔了。”

        李想點點頭，盯著蔣安的動作。

        那張圓桌根本不是從屋里推出來的，也難怪剛剛他找了半天沒找到。

        把圓桌底座擺好，蔣安兩只手抱著圓桌板，人也被擋的嚴嚴實實，緊接著是一聲巨響。

        站在一旁的李想被這聲音嚇到了，端著盆子抖了抖。

        “來，我教你串簽子。”蔣安把李想手中的盆子奪走，把放在邊上的羊肉盆子也一同放到圓桌上，又從屋里拿了兩張塑料椅子，順帶著洗了個手。

        “你看著。”蔣安從盆中捏起一塊羊肉，“你先把肉撐起來穿中間別偏了，然后別推到底，肉和肉之間的距離不要湊太近了，一串有五塊肉就差不多了。”

        蔣安把剛剛串好的肉擺在一旁，又抽出一根鐵簽子交到李想手上。

        李想剛想上手，蔣安趕忙嗬住他，努努了嘴：“先去洗手，諾，就在那邊。”

        李想又屁顛屁顛地去跑去洗手，洗完手，手上還帶著水珠便往后腰位置擦了兩把。

        “咱們做餐飲的衛生一定要搞好。”蔣老師不放過任何一個絮叨的機會。

        上手就是捏起一塊肉，肉被蔣安用蛋清腌制過黏黏糊糊沾了一手。

        接過蔣安剛給的那根簽子，任憑李想怎么使力氣那塊肉滑溜溜地在他指尖打轉。

        別看蔣安剛剛做的輕松，串簽子還要靠著巧勁才行。好不容易串上了一塊肉，李想的手都被搓的紅紅的。

        沒找到技巧，那塊費了好大力氣的肉在簽子上搖搖欲墜，甩幾下就能掉下來。

        而在這個時間點蔣安已經串了三四串了。

        “別著急，慢慢來。”蔣安見李想漲紅了臉捏著肉塊的樣子笑了。

        好不容易才串完了一串，李想把他那根簽簽和蔣安串的羊肉串擺在一起。同樣是肉也有著極大的差距。

        “你這串的也太丑了。”蔣安樂得更厲害了，毫不留情給李想指出來。

        李想還在那跟肉較勁呢，坐在一旁的蔣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湊近了一些，握著李想的手，在他耳邊說道：“你別用蠻力氣，找到中間位置慢慢穿進去。”

        聽不見什么聲音的左耳吃力地辨別著蔣安的聲音，他的聲音像清風拂過水面。

        很輕，明明這么近的距離卻又顯得很遠。

        “你自己試試吧。”蔣安松開了他的手。

        李想習慣性的去看蔣安，兩人的目光又正好對上了，李想又趕緊回過眼神。

        他內心忐忑面對蔣安變幻莫測的表情，稍稍一蹙眉或是露出不滿的情緒，都可能是蔣安讓他離開的預兆。

        “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我帥我知道。”蔣安又丟下一句話，“我有點事，你自己先串著練習吧。”

        說完這句話后，蔣安起身往街對面走拐了一個彎便看不到人影了。

        李想坐在塑料板凳上，伸著腿上下晃著。

        又重新拿了一塊肉練習，正串第三塊的時候。

        一個男人騎著輛載貨三輪穩穩當當的停在了李想的面前，人還沒有看到臉，聲音倒是先冒了出來。

        “蔣老板，來收貨！”那男人從車上拖了兩大袋蔬菜下來，看了一圈也沒看到蔣安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到了坐在圓桌邊上的李想身上。

        那人走上前打量著李想，生面孔也沒聽說蔣安新招了小工來做事。

        便開口問道：“你誰啊？蔣安呢？”

        男人的嗓門又大，不了解情況的李想被嚇的一愣一愣的。

        “蔣安？你認識嗎？”男人又問道。

        李想聽到蔣安的名字，點了點頭，指了指對面那條街，想告訴他蔣安往那邊去了。

        男人也沒懂李想的意思，干脆坐到了李想的邊上。

        “你是蔣安的誰啊？弟弟？”男人不依不饒地問著，“沒聽說蔣安還有個這么小的弟弟啊。”

        李想突然被陌生人靠近，神情動作都有些不自然。

        他低著頭，張了張嘴發出了一聲很小的聲音，說話也結結巴巴的，“他……往那邊……走了。”

        “什么？”李想的聲音太小聲，男人也沒聽清。

        正當李想窘迫的想找一個地方躲起來的時候，蔣安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

        “老張這兩袋是吧？”蔣安把男人丟在街邊的兩袋蔬菜給拎進屋里。

        男人見蔣安回來了，便不纏著李想問七問八了。

        “對，你點點。”老張又湊到蔣安邊上，幫他提了一袋。

        “用不著。”蔣安笑道往李想那邊瞟了一眼，“你們倆剛剛聊什么呢？”

        “能聊啥，都不理人。”老張說。

        “不理人就對了，那小孩啞巴不會講話。”蔣安笑了笑，目光朝著李想那個方向看去。

        “啞巴？”老張心里還疑惑了，他剛剛產生幻覺了？

        “鄉下來的窮親戚，來我這兒幫忙的。”蔣安隨便扯了一個謊，要是他跟老張說李想是他從垃圾桶邊上撿到的，按老張的個性，出不了半小時整條街的人大概都知道了。

        “這樣啊。”老張點點頭，“我看那小孩挺乖的。”

        “嗯，抽煙嗎？”蔣安應了一聲，從煙盒里倒出一根煙給老張，老張接了過來卻沒抽夾在耳邊上。

        “多少錢啊？”蔣安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口。

        “五百一十八，給你抹個零頭，五百算了。”

        “又漲價了啊？”蔣安咬著煙笑，從褲兜里摸出錢包拿出五張紅票子。

        “什么都漲價，豬肉也不是漲的厲害嗎？”老張笑，“你做大生意的人那還在乎這些錢。”

        “什么大生意啊，勉強混口吃喝。”蔣安吐出一條細煙，夾著煙往李想那邊看。

        李想靠機械地串肉，來掩飾內心的無措。

        “那就先這樣說，我先給后面幾家送去。”老張拍了拍蔣安的肩，徑直走向自己那輛載貨三輪。

        發動了車，因為慣性還往后倒了倒。

        “誒，那小孩我走了哈。”老張一踩油門，小三輪發出嘟嘟嘟的聲音揚長而去。

        李想抬頭看著小三輪離去的影子，蔣安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他的邊上。

        “市場送貨的，以后你也會跟他打交道。”蔣安說。

        蔣安拿起他剛剛串好羊肉串上下左右看了看。

        “行不錯，可以出師了。”蔣安咬著煙的樣子痞痞的，露出左側的虎牙看著李想笑。

        李想看著蔣安的那張笑臉稍稍一愣，也不知道擾了誰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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