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服輸
賭場的伙計和莊家面面相覷。
這個小姑娘,看著文靜秀氣,沒想到居然是個刺頭兒。
伙計這會兒才明白,方才他們的人對那位公子不客氣,小姑娘是特意來給那公子找場子了。問她和那公子是什么關系,她還說不熟,另一個女孩子說借他錢,她也不回應,讓他們還真以為這兩個人關系不怎么好。
原來根本不是這樣。
她不借錢是因為她不需要,她要的是,賭場怎么拿得韓世清的錢,怎么還回來。
伙計和莊家心知肚明,若是平日里,來了這樣大手筆的客人,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可偏偏這客人只玩賭大小。若是叫她這么將錢翻倍押下去,莊家最后會越來越被動,他們當然也可以用一些手段一直贏下去,只不過在場的人太多,不乏一些老江湖,若是被識破,賭場的名聲便毀了。
真是麻煩。
伙計給坎子使了個眼色,坎子了然地點點頭。
“姑娘,您真的要繼續?”坎子問道。
石聆認真地點頭,又問:“怎么,不行嗎?不讓我玩了嗎?”
坎子訕訕一笑:“哪能啊,賭場沒有把客人往出趕的道理。那我就繼續了。”
坎子于是繼續吆喝,買大買小,買定離手,來來去去都是那兩句,石聆已經聽熟了。又是一陣天花亂墜的架子,輕聲脆響,蠱中落地,敲擊著賭徒的心臟。
緊張,刺激,興奮;
貪婪,欲望,期待。
賭桌上有一個小世界,這個世界由欲望組成,交織著金色的夢境,浸泡著美麗的□□。
“開!”坎子一吆喝,抬手,揭盅:“五點,小!”
韓世清臉色已經徹底黑了,他手緊緊地攥著,看著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前的石聆。女孩子單薄的肩膀因張望而前傾著,韓世清一低頭就能看見她的表情,連抿一抿嘴唇都沒有,她的神態輕松而自然。什么也沒說,石聆抽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推向“大”的一頭。
“繼續。”
連一點顫音都沒有,更不會猶豫。
她身側的伙計臉色卻不好看了。
石聆沒有回頭,所以她看不到伙計正在狠狠地瞪坎子,而坎子則一臉欲哭無淚。
這回真的不是他,是這小姑娘運氣不好哇!
他自然也知道不能任小姑娘這樣翻倍地砸下去,盡早結束賭局才是,可是他方才就只是隨手一搖,沒用半分巧勁兒,三顆骰子,兩二一幺,就這么穩穩當當地躺著,他想反悔,大庭廣眾之下也沒機會不是?
難不成,小姑娘運氣不好,他還得故意輸給她?
他坎十三苦練了多年的一手賭技,是為了贏得漂亮,難道還是為了輸得得意嗎?
無奈地又喊了一聲開局,坎子這次問都沒問石聆,揚聲道:“繼續!”
“開!小!”
“兩千兩,繼續。”
“開!小!”
“四千兩,繼續。”
石聆淡定的加碼,好似財富取之不盡用知不覺,那叫一個財大氣粗。伙計卻快要哭了,他看向坎子的眼神已經由勒令變成了哀求。坎哥,坎爺,你引以為傲的手段呢?你跟一個小姑娘叫什么勁兒?叫你底下高貴的頭顱輸一次,就這么難?
坎子哭笑不得:“姑娘,還要玩啊?”
石聆笑了:“玩啊,我還沒贏呢。”
得!姑奶奶,算你狠!
這會兒若是輸了,不過就是這一桌兒今兒不賺不賠,若是繼續讓小姑娘加價下去,真讓她熬到第十一二局贏回來,幾百萬兩的銀子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賭坊內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小姑娘一看身份也不一般,鬧成那樣,沒有必要。
于是,坎子一咬牙,手里運了鼓巧勁兒,一搖,一扣。
一點兒花架子都沒有,看起來就是隨手這么一下。但是行家卻明白,這才是真工夫,這才是江湖人稱“坎十三”的拿手絕活。
“開!”
一瞬間,眾人的目光都集聚在小小方寸間的賭桌上,三顆骰子,二五一三。
“十三點,大!”
隨著莊家的宣判,韓世清覺得自己仿佛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
眾人不由自主地爆發了一陣歡呼,石聆被嚇了一跳,左右張望了下,又看看坎子灰敗的臉色,也露出些欣喜的神情:“我贏了嗎?”
“您贏了!贏了!姑娘好手氣!”伙計連忙賠笑。
桌上零零散散加上石聆的銀票已經累積到八千兩。
石聆也笑了,一雙平日里沉靜如水的眼眸此刻彎成一彎新月,模樣乖巧可人,說出來的話卻叫伙計心臟差點停了一拍。
“好,那繼續吧。”石聆把贏來的錢全部往“大”字一推,“我還要贏。”
韓世清驚得說不出話,而坎子此刻臉色已經黑了。
這個小姑娘,真是太過分了。
他都已經讓她贏了,她怎么還得理不饒人?她又不會賭,她囂張什么啊,她不就是有錢嗎?有錢了不起啊,就可以欺負人啊?
坎子氣得臉通紅。伙計一見情形不對,忙道:“姑娘!姑娘真有興趣,要不要玩些別的,這總是壓大壓小的,沒意思。”
“別的?”石聆搖搖頭“可是別的我不會。怎么,大小今天不能玩了嗎?”
伙計正為難,坎子卻一拍桌子:“不玩了不玩了,我今日還有事,要告假,這桌停了,你想玩,去別桌吧。”
說完,坎子就依攏東西,當真是要收了。
石聆漏出些遺憾的神色:“別桌沒意思,你走了,我也不玩了。”
一句話成功地又讓坎子吐了口老血。
怎么,欺負他欺負上癮了?
專挑老實人欺負是不是?
有錢就可以這么任性,有錢是不是真的很了不起啊!
石聆沒再看他,只是默默地收了八千兩銀子,跟韓世清低聲說了兩句什么,便走了,用背影回答了他。
——有時候,有錢,真的很了不起吶。
也多虧五公主挑中了這么一家大賭坊,若是一般的小賭坊,如他們這等囂張的賭法,怕是沒法全須全尾地走出來。
一出門,五公主便迎了過來,她打量了一臉劫后余生的韓世清一番,笑道:“這位是……”
韓世清拱手:“在下韓世清。”
“韓,你是韓侍郎家的人?”
韓世清苦笑:“慚愧。”
韓侍郎是他的親二伯,但是此刻,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他是武公子,我的朋友。”石聆介紹道。
“對!我是琮秀的朋友,我們可要好了!”聽到“朋友”二字,五公主眼睛一亮,“怎么樣,琮秀,你有沒有幫韓公子出氣?”
“明知故問。”石聆無奈。
她叫五公主先走,本是怕賭場出爾反爾,把皇室中人卷入危險。結果這姑娘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卻硬是看完了熱鬧才走,這會兒又等再門口裝“偶遇”,演技還特別浮夸。
五公主干笑了兩聲,道:“琮秀,你這一招,如果繼續下去,豈不是能一直贏到錢?”
石聆卻不理會,轉過身來,對韓世清道:“韓世清,你可有什么話想說?”
五公主皺眉:“怎么突然這樣嚴肅?”
石聆道:“今日之事,不過是碰巧罷了。若你在別的賭坊,若是玩了牌九或者其他什么,我都沒有辦法幫你。你在韓家非嫡非長,若是這事鬧到韓府,你今后的處境會如何,你可知道?”
韓世清垂眸,神情凄楚。
他對著石聆深深一禮,誠摯地道:“多謝石姑娘出手相助。”
石聆將這一禮受了,沒有避讓。
對于韓世清這種人,她若客套,反而讓他心里更難受。
嘆了口氣,石聆道:“可是有什么難處嗎?”
她百花宴之后便搬回了自己的宅子,之后與韓氏一族再無接觸,也沒有見過韓世清,所以并不知道韓家出了什么事。
韓世清斟酌幾許,覺得眼下大概也只有石聆會不計前嫌,幫得了他,也會幫他。于是他便將事情說了。
韓家雖不是世家,但畢竟有韓侍郎在,也是官宦人家,并不會短缺子弟的吃穿。韓世清雖是庶出,他的吃穿用度與韓世平相比也并不差什么。可是,韓世平的生母曲氏家境富庶,曲氏無論是在婆家還是娘家都不缺銀子,而韓世清則不然。韓世清的生母薛氏不過是個丫鬟抬上來的姨娘,出身貧寒,薛氏的娘家自然不會太充裕。月初,薛氏的父親生了重病,薛氏把能拿得出手的首飾都便賣了,勉強貼補了些藥錢。可薛老爺子病得極重,用了好幾顆人參才將命吊了回來,這人參都是賒賬來的,如今人家來催賬了,薛姨娘卻再也拿不出銀子來,整日以淚洗面。
韓世清也把平日里的積蓄湊了上去,但還是九牛一毛,杯水車薪。近日,對方又來放話,說再不補齊欠款,就要去薛府鬧。雖說韓世清名義上的外族應該是嫡母曲氏的娘家,但是薛姨娘到底是他的生母,他跟著生母長大,外祖一家也待他極好。如今老爺子的病剛有起色,禁不起鬧騰,他這才出此下策,想到賭坊試一試運氣。
顯然,他的運氣并不好。
石聆聽罷,卻笑道:“我怎么覺得,你的運氣好極了?”
韓世清一怔,抬起頭,發現五公主也在笑。
“可不是好極了,不然,怎么會遇到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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